落漪闻后脸色骤变：“你们可否确定当场烧死了鬼魅？”
“当然！鬼魅畏火，这个我是知道的。”云逍十分肯定道。
落漪心中顿觉不安，心说：“那二哥抓到的鬼魅又是从何而来？”
她沉思了下，怛然道：“不对！凡经过必留痕迹，既然鬼魅杀人时你们就在现场，不管是阻止它，还是烧死它，怎么会一丁点痕迹都没有？”
云逍皱眉：“难道是有人把我们的痕迹都抹去了！”
落漪的大脑一片混乱，有些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怎样做到的这般天衣无缝？而且这么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又怎会留下线索让你们一路寻到这里？”
她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手心冰凉，言道：“我曾看过一本戏文，表面上是猫抓老鼠，可暗地里确是老鼠在捉弄猫。老鼠利用猫想吃掉它的心理，设下连环陷阱，为的就是让猫自投罗网，最后杀死猫。”
落漪来到后院，见慕枫一人对着石壁发呆，问道：“你是觉得这石壁后面别有洞天？”
“阿落与我就是心有灵犀！”慕枫悄悄将头倚了过来，落漪发觉抬脚向前。
慕枫靠了个空，踉跄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道：“西边群山万壑、悬崖峭壁，本就易守难攻，再加上机关阵法，简直是攻其不破，所以这边的大小门派都通晓些奇门遁甲之术。这个镖局看着不大，人却不少，又紧挨着山脉，很难不让人对这石壁里面浮想联翩……”
落漪觉得慕枫说的很有道理，便与他在紧挨着山壁的这间仓库里倒腾了一番。
柜子上陈列的、箱子里搁置的、地面上摆放的、值钱的、不值钱的、起眼的、不起眼的，通通翻找了遍。
两人没放过一隅一角，弄得满头是灰，满身大汗，但始终未发现任何机关暗门，慕枫敲击墙面，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有问题。
时间流逝的很快，天空穿上了紫红色的霞衣，暮色四溢，此景美得让人迷失。
她们从仓库里头出来，并带着费解的神思，云逍上前道：“可有什么发现？”
落漪摇了摇头。
慕枫态度诚恳恭逊，向云逍赔礼道：“云兄，龙灵盛会上是我口不择言、不辨是非，多有得罪，望你海涵！”
云逍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接着道：“落漪，或许真如你所言，这是一场老鼠反杀猫的游戏，一步一步引我们入局，为的就是最后把我们连锅端了。”
慕枫道：“我同意，这鬼地方到处透着诡异，实在不宜久留，多待一刻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慕门主所言极是，我刚刚与大家商议，既然查无可查，明日天亮便动身离开这里。”
镖局、鬼魅之事谜团重重，落漪很想一查究竟，但想到既然背后的操控者可以将树林里的痕迹抹去得一干二净，那么镖局里的这些留在表面的线索就是无关紧要，或是有意让她们看到的。
有一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如果继续追查下去，恐会越陷越深，直至被黑暗吞噬。
纠结之际，落漪来到前堂，看到莫离和清瑶坐在石阶上，望着圆月，聊着天。
笑容满面，无限美好。
落漪倚靠门框，从背后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更多的目光是搁浅在莫离的身上，可她没有龙灵盛会上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黄盈盈来到落漪的身边，对她说：“自落日崖之役莫离失踪后，我们和你一样一直在寻他，可始终没有他的音讯。龙灵盛会上也是我们与他这五年来的第一次重逢，见他平安无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
黄盈盈又缓缓道：“前几天，我们从清瑶那里得知莫离是她师父在落日崖的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当时的他已经命若悬丝，大半年才苏醒过来。因为脑部受到了重创，所以导致的失忆，接下来他便在药王谷静心休养，也陆陆续续想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
“药王谷……难怪！”落漪心中的疑云散开。
药王谷是一个不染红尘、与世无争的桃源，几百年前就无人知晓此地身在何处了。
黄盈盈轻叹一声：“听清瑶说莫离此次下山是为了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落漪始终没有说话。
“落日崖，他劫后余生，这些年，他坎坷流离，如今想一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黄盈盈不禁有感而发，落漪听后心绪仿佛拨云见日般豁然了。
既然是缘分使然，那便顺其自然吧。
落漪开玩笑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狠心将我这个同窗老友给忘记了，可把我吓得不轻，本想抄家伙找他算账，问问他为何如此薄情寡义……”
她的语气特像一个期待情郎来娶已久的小姑娘，等来的却是情郎把她抛之脑后，另娶她人，如此，这个小姑娘真的会找情郎拼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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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情起而深（5）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落漪还在整理着头绪，走路时正面碰上莫离，她礼貌地点了下头，却被莫离叫住：“龙掌门是不是真的认得在下？”
落漪闻言脚步一顿，回头道：“我自然认得你，五年前我在碧城山听学过一阵子。”
莫离旋即问道：“可有同行之人？”
“嗯？”落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龙掌门可否见过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
“红衣？”
“我的脑海里时不时会浮现一个姑娘的背影，她身穿红衣，扬着笛……”莫离沉默片刻：“记忆中她好像在一个常年积雪、梅花不败的山间，可碧城山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吗？”
落漪似乎明白了，这不就是她们初次相见时的场景，她第一次见到莫离时的模样。
莫离注意到她此刻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希冀，激动不已：“你知道她对不对？”他抓着落漪的手，迫切道：“你能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她吗？”
落漪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颤动。
莫离等待着她的回答，落漪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
莫离没有犹豫：“虽然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的声音告诉我，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慕枫过来拿开莫离的手，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三更半夜成何体统啊！”
莫离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追问落漪。
慕枫挡在落漪的身前，推阻着莫离，说道：“穿红衣的不是妖精，就是女鬼，还吹笛呢！那分明就是在勾魂！真瘆得慌！你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我请几个法力高深的道士给你驱驱……”
“偷听岂非君子所为！”莫离跟他提“君子”，简直就是白费口舌！
“那也比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深夜揩油！”慕枫带着讽意的言语实在难以入耳，表情着实欠揍，一副不折不扣的无赖相，幸得莫离天生的好脾气，换成能动手决不动口的人，非得跟他大干一场不可！
慕枫的话听起来别别扭扭的，落漪觉得似乎在拐着弯地骂她，穿红衣的不是妖精，就是女鬼，还勾魂！
话又说回来，慕枫并不知情，可落漪就是气儿不打一处来，照着他的腿给了一脚。
慕枫嘟囔道：“你干嘛只踢我啊！不一视同仁么？”
落漪瞪他，慕枫立刻闭上了嘴。
清瑶闻声过来：“莫离，笔录上有一处疑点，你帮我再重新验证一遍吧。”说时便将他牵走了。
落漪看着两人的背影，满怀心绪。
慕枫横过身子，手摆在她的面前，带着一股儿醋味：“别看了，他有我好看吗？”
落漪眼皮上翻：“比你好看！”
沙海孤城的天空是那样高远、那样深邃，甚至望不到一抹微黄的月，星星更是渺小不可及。
慕枫将双手交于胸前，眼睛好似长在了莫离的身上。
过了会儿，清瑶上前问道：“你在看什么？”
慕枫道：“在看他哪里比我好看！”
清瑶随着他的目光仔细打量：“还别说，你俩长得倒是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眉眼，但神情和感觉却大不一样……”
慕枫嘴巴一撇：“你们姑娘家是不是都喜欢小白兔类型的？长得乖，看着乖，说话乖，做事乖……”
清瑶想了想：“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转过来问慕枫：“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喜欢……”慕枫一顿，眉眼弯弯：“阿落那样的！”
天光熹微，落漪闭目站在院中，将镖局的前后里外又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画面流转间闪过一尊神像。
生意人皆会把财神爷捧在手心，财神可以保佑他们财源广进，可香炉里供奉的不是新香，伏案上的供品寒酸，连神像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落漪的目光向下，似有若无的指印在神像背部的底端，她顺着印记的方向转动神像，门挪动的巨声从仓库那里传了出来。
暗门后的隧道狭小，漆黑得望不到尽头，落漪吩咐楚歌去准备照路的火把。
楚歌劝阻：“大小姐，这洞里面危险莫测，贸然进去太被动了，您不能冒这个险，若出了什么事情，属下无法向庄主和夫人交代。”
落漪当然知道洞里面凶险万分，可能布满了机关陷阱，也可能有鬼魅那样可怕的东西。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要真相，就像她跟云逍所说这是一场老鼠反杀猫的游戏。她们都是被操控的人，若不破关而出，必会困在迷局中不见天日，置之死地方为新生。
云逍走在第一个摸路，其他人紧随其后，石壁上刻满了魑魅魍魉的图案，个个瞋目龇牙。
一路下来还算顺利，甬道不长，也无机关陷阱，步入山洞，便是真正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里被幽暗笼罩，死寂到可怖，只能瞧见远处山顶照进来的一束天光。
阴风嗖嗖，他们不自觉地背脊发凉，空气中混杂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味、血腥味，还有药水的气味。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踱步，隐藏在山洞里的秘密随之显现……
一排排庞大的琉璃器皿拔地而起，火把的光亮打开了他们漆胧的视线，浑浊的液体浸泡着□□的肉身。
凑近一看，七八岁小孩的体型，手脚畸形，头顶银毛茂盛，脸部的眼与嘴的轮廓格外凸出，看上去像是鬼魅还未发育成熟的雏形。
各式各样的桌柜摆在各处，上面错落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瓶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药水，还有见所未见的毒株。
原来暗夜镖局敞着镖局的门面，实际上是研究妖物的秘密基地。
慕枫哆哆嗦嗦地抓紧落漪的胳膊，跟着她的脚步，落漪道：“你干嘛？”
“我害怕！”
落漪嫌弃：“你能不能有点男儿的胆气！”
慕枫懦懦地摇了摇头。
落漪笑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慕门主也会有怂的时候，你平时不挺能逞英雄、装好汉的嘛！”
慕枫闻后汗颜，干咳两声：“我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我怕鬼！”
一个漆胧的黑影伫立在光晕当中，他突然开口说了话：“你们终于来了……”
大家被吓得不轻，全都怔住了，整颗心仿佛在胸膛里乱撞。
慕枫立刻缩到落漪的身后，手扶住她的肩，微微探出半个头，声音颤栗：“你是人是鬼啊！”
“我是这个镖局的主人……”
“你没死啊！”慕枫转念一想：“你该不会是故意躲在这里吓我们的吧！”落漪扶额。
“我在等你们……”
琉璃器皿中的液体开始泛红，浓液浸没肉身，一声声碎裂的声音打破了山洞的沉寂，浓臭的液体涌出，一只又一只鬼魅苏醒。
昏暗的山洞里，前后左右似有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盯着他们，泛着邪恶的凶光。
顷刻间，幽灵般的尖音在洞里起伏，三千汗毛根根竖起。
他们背对背地靠在一起，视界渐渐溃动，四面的鬼魅不绝袭来。
恐惧死死缠住他们的身体，鬼影重叠，将他们团团围住。
鬼魅畏火，不敢轻易上前。
僵持不下之时，慕枫手中的火把忽然在摆动时灭了火，鬼魅趁机一拥而上，将他们彻底分散开。
慕枫的流云扇在空中回旋，刀刃所划之处绿液飞溅，流云扇时而变成一把短剑任他挥舞。
另一边，一只体型较大的鬼魅如野兽般扑向莫离，他一个后空翻避过，手里的火把滚落一旁，火焰被地上混杂的液体浸灭。
鬼魅彻底肆无忌惮地袭向他们，落漪扔出的火把挡住直面扑来的鬼魅，寒冰剑的剑气一倾而下，将层层涌上来的鬼魅震飞。
鬼魅嗜杀成性，攻击力十分强悍，如此下去，待他们体力殆尽，就只有成为鬼魅的嘴中食。
守在外面的楚歌听到山洞里有明显的打斗声，便带着一半的人手进去相助，他们跃到山壁高处呈一字排开，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楚歌一声“放箭”，带着火的箭矢射向鬼魅，中箭的鬼魅四处逃窜。
云逍修习的是火系法术，他借助火焰与剑气相融，促使火势越烧越大。
寒冰剑的光华横过，除尽前方鬼魅。
落漪突出重围至黑衣人的身后，拿剑指向他道：“这一切都是你所为？还是幕后另有主使？”
黑衣人答非所问：“你见过天火流星吗？”
黑袍中弹出一颗石子，猛地敲击了下面前的石壁，随即山壁、地面冒出了成千上万的暗格。
暗格里藏的不是暗器，而是流出带气味的液体，随之密密麻麻的光亮在山顶处显现，耀眼夺目，数不尽的火焰齐刷刷地射向地面。
忽地一下，异常凶猛的大火在洞里蔓开，整个山洞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笼。
烈火发了疯似地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刺耳的尖音再一次响起，鬼魅被大火逐一燃成灰烬。
“你做了什么？”语落，长剑刺破黑衣人的斗篷，窟窿后面空空如也。
落漪手腕婉转，寒光闪过，衣服裂成两片，她发现这只是一件黑袍。
此时，不断有山石轰然坠落，砸在地面发出声声巨响。
慕枫飞身过来，拉起落漪的手便往外跑，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伴随着彼岸花般殷红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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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的“鬼魅”不是妖不是鬼，类似于古人用毒研制出的药人，是一种怪物。
第17章 情起而深（6）
云逍和楚歌等人已安全离开山洞，黄盈盈看到云逍无恙，悬浮的心总算落地。
山体崩塌，巨大的滑石滚落，大地不断震动，镖局的房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众人皆退到镖局的外面。
莫离在离开山洞的那一刻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了回去，这种感觉就像在龙灵盛会那天手不禁控制地冲向擂台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