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金色的晨曦洒在水面，与海的颜色交相辉映，海天一色。
两人泛舟于北海之上，落漪扬着笛，慕枫划着桨，画面和谐明朗。
足下的船板突然异动，震颤不止，使得船身不稳，随之船下出现漩涡，整只船都卷动起来。
四周泛起浪花，漫进船里，愈来愈大，瞬息之间巨浪滔天，将船搅得粉碎。
落漪凌空而起，海里卷起的波涛涌向她，就像一条巨大的恶龙势要吞了她。
望影星奔间，寒冰剑的剑气将其冻成冰雕，巧夺天工地立在海面之上。
慕枫跃到一块不足以支撑他重量的木板上，大喊道：“阿落，我要是掉到水里，可游不上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接着一个的水柱凸起，根根直耸，来势汹汹，仿佛海面上刮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龙卷风，铺天盖地没了过来，挡都挡不住，完全将他和落漪都盖进了海里。
慕枫被一波涌上来的海水呛到，在水里不断挣扎，落漪努力朝他游了过来。
他一点点地下沉，身体被海水无情地浸灌，眼神往四处探寻。
逐渐地，慕枫被海水闷得近乎窒息，依稀看到落漪离他越来越近。
在尚存一丝意识之际，他感觉自己冰冷濡湿的唇在海里有了温度，一股气流缓缓渡了过来。
岸上，落漪拍了拍昏迷的慕枫，没有反应，又探了探鼻息，气息微弱。
原来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
落漪反复按压他的胸膛，起起伏伏，发上流淌的水珠滴答在他的脸上。
直到慕枫吐出灌进去的海水，咳声不停地醒了过来，落漪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浑身湿透，尤其是慕枫的手臂，如此一遭，伤口泡得有些浮肿。
落漪搭起一个火堆，解开他的上衣，拿出清瑶给的药膏，涂抹他受伤的手臂。
动作连贯，轻车熟路。
落漪不经意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如今的魔族之主是谁？”
慕枫怔住：“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落漪听起来的随口一问，他却表现得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恨得牙痒痒，生理反应……生理反应！”慕枫牵强地干笑两声，接着说道：“墨浮生死后，魔族群龙无首，一片散沙，时隔五年，这江湖上应该少有人知晓魔族的底细了……”
落漪眉绪凝重：“可魔族依然存在，似乎更甚从前，金、木、水、火、土五位顶级杀手相继出现，而且目标都是我，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令？”
慕枫道：“阿落放心，有我保护你，谁也伤害不了你！”
落漪不禁莞尔，轻拍了下他的臂膀，“你还是先护好你自己吧！”
落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起身道：“我去寻一些吃的，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慕枫弯了弯眉眼，“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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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往事云烟（4）
落漪想着去水里抓几条鱼，路上，风掠过，沙漫起，树林里突来一股肃杀之意，让她停住了脚步。
十几个灰袍道士从天而降，刀刃皆冲她而来，寒光乍泄，长剑现于手中。
落漪周身一挥，凌厉的剑气逼退众人，本来捧在怀里的果子落了一地。
“龙掌门，别来无恙啊！”听这语气，落漪转身道：“呦！是北海教长啊！”
“听说龙掌门来了北海，在下特来相迎。”
落漪轻哼一声：“你还是贼心不死！”
北海教长额上的青筋突暴了两根，眼中杀气腾腾：“你坏了我的好事，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落漪摇头发笑：“你好歹也是受人敬仰的一代宗师，行径竟如此卑劣不堪！”
“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现在会更受人敬仰。”
落漪嗤笑道：“说的也对！”转念之间，眼波流转：“人往往在高处呆惯了，哪怕这里有刺骨的寒风，狠狠地穿透脊背，也不稀罕去底下的山洞里躲一躲……”
北海教长明显话中有话，阴鸷道：“龙落漪，你当真以为自己看透了所有人、所有事么！”
落漪将剑指向他，“什么意思？”
北海教长嘴角一勾：“你早就深陷棋局之中，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了……”
“什么棋局？什么棋子？”
“你没有机会知道了！”
落漪的功力本就不敌北海教长，再加上十几个难缠的小道士，根本招架不住。
没过多久，左臂和右肩各中一刀，慕枫及时赶到，以流云扇挡下北海教长袭来的拂尘。
“你有没有事？”慕枫打量着落漪，满腔的关心。
落漪摇头，离近他，小声道：“北海教长有备而来，我们不是他的对手，硬拼不得，一会儿分两路进攻，见机脱身。”
慕枫说：“好！”他挡在落漪的身前，“你还有脸出现？
“你果真是被美色迷惑……敌我不分了。”北海教长的语气变得复杂：“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自己的初衷！”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慕枫的目光陡然狠厉起来，声音虽缓，但极其有力，身上又出现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似曾相识。
落漪有时觉得慕枫实在让人看不透，一人千面，不知什么样的他才是真实的。
慕枫身上带着伤，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别说北海教长了，就连十几个小道士都打不过，一招一式接得勉强。
落漪心想，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待体力耗尽，就只有任北海教长宰割了。
她御剑而起，将灵力注于剑中，长剑银光耀目，凛冽至极。
两股力量猛烈撞击，气息荡出，横扫之处，树木尽数摧折。
落漪拄剑单膝跪地，拿剑的手颤动不止，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体内真气全然紊乱。
北海教长也被汹涌的剑气逼退了数十步之距，身上被剑气之刃划破了数道血痕。
上古神剑果然不同凡响，竟没让北海教长讨到半点便宜，可他好像并不在意与落漪的交战是胜是败。
北海教长转移了视线，似乎看出慕枫身上有伤，对抗艰难，垂眉思量片晌，嘴角一歪，好像动了其他心思。
拂尘化身一条白虹厉鞭，几乎灌注了北海教长的全部功力，以雷霆之势迅猛而下，不留生机。
他要杀慕枫！！！
攻势凶猛，寒冰剑亦是抵挡不住，电光火石的刹那，剑身飞旋而过，然被击落一旁。
这条被覆满了强烈灵力的拂尘无坚不摧，风起林惊，慕枫转身，千钧一发已是来不及躲避。
落漪将剑掷出的那一刻，自己也飞身上前，一声巨击，震颤了心尖。
她紧紧抱住慕枫，以血肉之躯挡下，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慕枫不能再受伤了！
拂尘抽的不仅是落漪的皮肉，更抽动了慕枫的心，他猛然一颤。
这一击力道甚大，仿佛狠狠地撕裂了落漪的整张后背，长发翻飞。
她闷哼一声，紧着呕出一口血来，鲜血片刻间渗透了白衣，淋漓一片。
两人被这股强劲打倒在地，滚了几转，慕枫立即起身，顺而抱起了落漪。
震惊、迷惘、心痛、愤怒……
慕枫的双手染满了血，衣袖也被浸红，他一声声地唤着“阿落”，但落漪已然失去了意识。
慕枫的眼里泛起了猩红，散发着黑气，他动了动头颈，似有一股巨恶的力量要从体里迸出。
慕枫放下落漪，缓缓起身，面目可怖如同一个鬼神，来自无底深渊，邪恶之至。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北海教长，带着周身烈焰，衣袂乱拂。
小道士护主，刀刀劈来，他似乎并未放在眼里，巍然不动。
抬眸之瞬，体内迸出的夺目光芒荡开了围上来的小道士，血肉横飞。
北海教长见势不利，又要逃跑，慕枫纵身一跃，身影幻化成光，眨眼之间，便拦在他的身前。
随即就是充满杀意的一掌，掌力甚劲，北海教长浑身猛然一震，重重摔倒在地。
刚刚刹那，赤光耀眼，北海教长胸前的衣袍瞬裂成屑，掌印如同滚烫的烙铁烙在他的身上。
那不是一刻的剧痛，似有一团毒火穿透肌肤，侵入身体，一点点烧烬他的五脏六腑，鲜血从口鼻间止不住地流出。
北海教长似乎想要求饶，但不断涌上来的血腥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北海教长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慕枫的脚下，颤颤巍巍地拉扯着他的衣角，嘴里竭力地叫出声。
眼前的慕枫，衣服和容发都没有改变，但整个人的气场已经翻天覆地了。
他目光垂下，神色阴寒彻骨，毫无感情说：“你已经是一颗弃子了，就应该知道弃子的结局，我没杀你，你反而来搅我的棋局，我便留你不得了。”
北海教长闻言狂笑起来，似乎在讽笑，用眼睛代替嘴：“棋局？你还有的下吗？咯咯咯……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不会瞑目，我就要睁眼看看，你是如何输得一败涂地的！”
北海教长满口污浊，狼狈不堪，原本阴鹜的脸上增添了狰狞，狰狞中带着恶毒，眼神似在诅咒慕枫，诅咒他的结局比自己更惨、更悲。
北海教长癫笑不止，无可救药，慕枫将他弃如敝履，漠视离开，回去抱起落漪，往小镇的客栈奔去。
棋局参不透，落子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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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明月千里（1）
来到客栈时，落漪的脸色已是十分凄白，气息孱弱，身体冰冰凉凉的，唯有后背烫得厉害，慕枫扒开她的长发，看到身后已是血污一片。
慕枫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缓缓去揭她身上的衣物，血液和衣服黏在了一起，硬扯恐怕要连皮带肉。
落漪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发出一声闷哼，慕枫便停下手里的动作。
踌躇片刻，他用内力只将落漪身后的衣物除去，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有一片深色的血痕。
这个外伤要让医馆里的大夫医治，定要在皮肉上穿针引线，留下深重难看的疤痕，落漪的内心是拒绝的，慕枫自然也是。
慕枫将丹田灵力凝聚在掌心，只见掌间风起云涌，天地混沌，好浑厚的修为，而且是一个年轻人。
他将掌心贴于落漪的伤痕处，落漪忽觉后背生出沧海变桑田之感，但这种感觉并不是美好的。
剜除腐肉，再催生出新肉，整个过程极其痛苦，她咬牙坚持。可阵阵痛感已经强过她昏沉的意识，软绵绵的身体竟有了力气，想要挣脱这种疼痛。
奈何力薄，只是挣扎了几下，便提不上劲了，她依然被慕枫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来自背后的剧痛让落漪的眉毛拧成一团，满额的汗珠断断续续地流下，身子也渐渐蜷缩起来。
慕枫轻声道：“再忍忍，马上就不疼了！”
他见落漪疼得快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低下头，温软的唇覆满灵力，轻轻地贴了上去。
灵力掠过耳际，顺着喉咙漫到心间，这种美妙仿佛花开十里让人心旷神怡，落漪顿觉后背没有那么难受了。
伤口在不断愈合，红肿不堪的颜色也逐渐变淡，她微微张开眼，视线被浑浊的泪水笼罩得十分不清。
落漪颤了颤睫毛，一道光线从眼角处滑落，这才依稀看见慕枫皱紧的眉宇，整颗心都不禁躁动起来。
待落漪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她侧卧着，身上盖着被子，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落漪缓慢起身，柔顺的黑发披散下来，犹如倾泻的长瀑，身上是一件干净的白色布衣。
她来到铜镜前，脱下身后的衣服，对着镜子，细看自己后背的伤痕，轻轻淡淡的，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慕枫没有修复的完美无瑕，而是故意留下一道浅痕，只要按时上药，便会消褪。
过了会儿，慕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他看见落漪醒了，脸上立马绽开了笑颜。
慕枫坐到床边，端碗吹气，想要喂药给她，落漪却道：“我自己来吧。”
她接过药碗，先抿了一小口，以为味道会很苦，吧唧吧唧了两下嘴，浓郁的药草味中带着点点甜。
慕枫知道她不喜欢苦味，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特意在汤药里放了少量的蜜糖。
慕枫关切道：“后背还疼吗？”
落漪耸了耸肩膀，整张背也跟着动了动，说道：“好像没什么感觉了，你在哪里请的大夫，妙手回春呐！”
慕枫面容平静，毫无说谎的神态：“就街口的那家医馆啊……”他又想了想：“其实，你的寒冰剑已经挡下了一大半的攻击，拂尘只是看着攻势迅猛，实则后劲不足，伤害不大。”
落漪回想当时的那一击，狐疑道：“是吗？我怎么感觉差点没给我疼死啦！”
慕枫勾了勾唇角：“你细皮嫩肉的，当然觉着疼了。”
落漪喝下最后一口药，轻哼道：“早知道我就不替你挨这一下了，反正你皮糙肉厚的。”
慕枫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挨这一下啊？”他托着腮，眉眼带笑地期待着。
落漪反问：“那你在暗夜镖局又为何奋不顾身地救我呢？”她不怯，对上慕枫炙热的目光。
慕枫陡然愣了一下，垂眸嗫嚅道：“我我我是不想你受伤！“
半晌，落漪道：“你的回答就是我回答喽！”
慕枫再一次抬眼，两人四目交融，皆是彼此。
落漪忽然转变了话题，让两人在暧昧的气氛中一下子跳跃出来。
“对了！我们是怎么脱困的？北海教长应该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
慕枫的眉头瞬间紧了起来，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取灭亡了……”
落漪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慕枫站起身，走到窗边，面朝外，一副心事重重的身影，却不动声色道：“他练功急于求成，倒行逆施，早就走火入魔了。不好好休养，反而变本加厉，与你一战后，已是强弩之末。最后那一击，本要取我性命，却把自己送上了西天，害人终害己呐！”
“他死了？”落漪震惊。
“死了！暴毙！”慕枫的语气没有一丝哀痛之意，反倒有种死了更好的感觉。
纵然恶有恶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落漪心里反倒七上八下的，这件事过于蹊跷。北海教长内力深厚，武学修为之高，竟如此潦草地丧了命，一时之间让人难以置信。
北海教长没有马上死去，那一掌生生折磨了他三个时辰，七窍流血，前胸焦黑一片，里面已是糜烂不堪。
死后，北海教长的眼睛睁得极大，眸中带着血，死死地盯着这个世界……
落漪问他：“他门下的那些弟子呢？你打算如何安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