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迎眉又拿着帕子拭泪道：“我待他好，是为了不负素菀所托，我从未......从未想过他能待我如生身母亲一般。”
她在丫鬟的安慰下勉强止住了眼泪：“我知他厌恶我，所以逢年过节的从不回来，我也怕打扰他修炼，这几年也从不敢喊他回来，只是这次，是素菀托梦给我，说她想谪月了，我这一听就病倒了啊，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叫回来，谪月你这怒气都冲我来，去看看你娘和四太爷吧。”
她情真意切地说完又哭起来，连不少下人都抹起了眼泪，若我不知她是怎样的人，恐怕此刻也要怜悯她而觉得谪月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了。
谪月勾了勾嘴角：“您若是真的梦见我母亲了，那确实会吓得生病吧。”
玉迎眉拭泪的手顿了顿，然后又更伤心地哭了起来。
远处又有动静传来，是下人推着坐着轮椅巫璟风来了。
“娘！大哥，你心中有怨，冲着我来就行，不必如此对我母亲！横竖我也是一个废人，也不怕你如何对我！”巫璟风对谪月吼完这句，与玉迎眉相拥哭了起来。
一个坐着轮椅，一个抱恙在身，此刻倒真像是谪月在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了。
“啧啧，这戏演的还是一套一套的呢。”泠若在一旁啧啧称奇。
“冲着你来？”谪月挑了挑眉，指尖一动，巫璟风坐的轮椅瞬间断了一段木头，他险些摔下轮椅。
“璟风！”玉迎眉立马站起来扶住了巫璟风，身手矫健地全然不似一个病人。
“巫谪月！你竟真的敢伤你弟弟？”巫丛玺吼道。
“二叔若以为我不敢，那从前为什么会相信我欺辱过这孤儿寡母呢？难道我现在不敢，从前毫无内力之时就敢了？”谪月盯着巫丛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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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平事
几人正在前院僵持着，一个婢女匆匆跑来，低着头说道：“四太爷让几位进内堂说话。”
巫家的四太爷就是谪月爷爷的四弟，毫无长辈慈爱之心的巫长瀚。
“没什么好说的。”谪月面无表情地回了她，随即就要带着我和泠若往内院另一个方向走。
“四太爷说了，就算是原先夫人在时，回了家也是要先去他那里的，若大少爷全无敬母之心，今日也不必去四大爷那里了。”那婢女依旧是低着头，缓缓说道。
谪月脚步一顿，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去就去吧，顶多就是听他烦几......”我话还没说完，泠若就冲上来紧紧捂住了我的嘴。
“你一个还没嫁过来的姑娘，说人家长辈坏话合适吗？”
巫长瀚哪是什么好长辈啊！
心里虽这么想，我还是用眼神示意泠若我知错了，她才放开了我，三人跟着那婢女往巫长瀚的院子走去。
巫璟风和玉迎眉是一进门就哭上了，巫长瀚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哼，我道是谁呢，敢把咱们家大门都砸了，原来是大少爷回来了，在天渊剑盟学了点本事，就不把自家人放眼里了。”
巫丛玺朝谪月使了几个眼色，见谪月不为所动，只好开口：“四叔，想来是下人们偷懒了，谪月回来时门是关着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就......”
“你不用替他解释，同样是年轻人，我看着璟风就很不错，为人谦逊，孝顺长辈。”
“四太爷，我如何能同大哥相比。”巫璟风在轮椅上朝巫长瀚行了一礼。
谪月不欲再留，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想走。
“站住！我说你可以走了吗？”巫长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这次回来是来看我娘的，不是来看你们的天伦之乐的。”谪月头也不回地说道。
巫长瀚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巫家，我说了算，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要你跪着你就不能站着！”
“四叔！”
“你给我闭嘴，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还不把他给我捆起来以家法处置！”
巫丛玺面露犹豫，谪月动了动手指，琴声铮然响起，巫长瀚身后的墙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四太爷以为，我还是那个不敢反抗的孩子吗？”
巫长瀚死死盯住巫谪月，面目有些狰狞：“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什么天渊剑盟，勾搭了剑圣的弟子就真以为自己能飞黄腾达了？想逆天改命，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墙上又多了一道裂痕，我收回木剑，意味深长的看了巫长瀚一眼。
“勾搭？这位女修莫非是谪月的道侣？”巫丛玺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眼神里竟有一丝惊喜。
这位二叔的关注点为何如此与众不同？我顿感芒背在刺，只能四处张望缓解尴尬。
“巫丛玺！”巫长瀚一拍桌子。
巫丛玺吓了一跳，略显尴尬地对我说：“那你可得好好改改这脾气，哪有第一次来就把人墙砸了的。”
“巫丛玺！你好好看看这巫家当家做主的是谁？”
“是......是大哥啊。”巫丛玺脱口而出，看见巫长瀚的表情后又略作讨好道：“只是大哥避世，家里都是由四太爷说了算。”
巫长瀚的嘴角抽搐着，拍着桌子怒吼：“都滚！都滚！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我等着你们朝我跪地求饶！”
众人都离开了巫长瀚的院子，巫丛玺时不时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一眼，我逃也似的跟谪月去了他娘的院子。
“那四太爷也太可怕了，我都忍不住想打他。”泠若翻着白眼道。
“祖父四兄弟中，唯他不是太祖母所出，平生不得志，却最爱在我们面前逞长辈威风。”谪月边说边推开了院门。
院落古朴雅致，院中还有一片小小的梅林，幽幽散着冷香。
谪月突然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进了主屋。
“你们慢慢来，我在外面看梅花。”泠若在身后说道，还对着我挤眉弄眼。
心跳骤然加速，上辈子谪月一辈子没回过巫家，我自然是没祭拜过他的母亲，这也算是第一次“见家长”了，紧张之余，心里也明白此刻对于我和谪月来说意味着什么。
香案上放着一个牌位，上书“爱妻明素菀”，香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是一个女子站在梅林中，姿容绝代，气质温柔。
正纳闷巫檀珀有妻如此怎么还能看上玉迎眉，谪月撩了撩衣角跪在了香案前的蒲团上。
我愣了愣，也想跪下时被谪月按住了。
“哪有第一次见家长就跪下的，今日也并非是我娘忌日，当儿子的跪就行了。”
我脸颊微热，上前上了三柱清香。
谪月静静地看着那幅画，许久才开口：“我以前常常在想，要是没有我就好了，那她就不会死。”
我刚想说话，谪月继续说了下去：“她走了，我过得也并不好，何必呢。”
我心下酸楚，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
他眼里起了一层雾气，嘴角却有笑意：“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的人生并不是从前那般暗无天日，我有师姐，有师父，有朋友，我能把这一生过好，就像她希望的那样。”
他站起来，将我轻轻环抱住：“谢谢师姐。”
夜间，孤雪城下起了细雪，三人在院子里的梅林里饮热酒。
泠若兴致勃勃地把一颗金丝梅子放进红泥酒炉里，搓了搓手道：“咱们好好喝酒，我看这里的人啊就是脾气大，真动起手来打不过咱们。”
“那可不一定，玉迎眉要是往玉家搬救兵了呢？”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玉家且自顾不暇呢，病了一大批修士，对外说是在极乐山上受了伤。”泠若面带嘲讽，冷笑着喝了一口。
“无论他们打算做什么，我已经决定了把我娘灵位带走，我们明日就回剑盟。”
他话刚说完，院门就被打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大哥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好好跟家人叙叙旧吗？”巫璟风被一个武修推着进了院子。
他笑得得意，又故作抱歉地说道：“哦，我差点忘了，这个家里，怕是没人想和大哥叙旧。”
“我不想在我娘的院子里动手，你最好自己出去。”谪月头都没抬，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酒杯。
巫璟风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除了你，这院子还有谁稀罕来呢？爹避世修炼，偶尔出关也只是为了看我和我娘，哪里会来这里呢？这巫家，早已没有你们娘俩的容身之地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拿巫家当个宝贝吗？”我喝了一口酒，笑着问巫璟风。
“谪月是修真界少有的音修，又是剑盟掌事长老唯一的弟子，在剑盟可是个众星捧月的宝贝疙瘩。”泠若嚼着梅子，面带嘲讽。
巫璟风紧紧捏着轮椅两侧，激动道：“那又怎么样？爹根本不在意他，爹说我才是修炼的奇才，我才是巫家未来的家主，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巫璟风强过巫谪月！”
泠若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是不是先得站起来？”
巫璟风气极，抖着手拍了拍轮椅，一支银箭从轮椅下的木筒中飞了出来直冲泠若的面门。
泠若身形未动，从桌上扔出一颗梅子核，只听一声脆响，那银箭已经落地没入了地上的雪中。
“你有什么高招就使出来，别耍这把戏惹人笑话。”我对他说道。
巫璟风低头看着地上的银箭，喃喃了一句：“这就是内力和真气吗......”他突然笑了起来，挥挥手让那武修推他出去，还留下一句
“我开始期待明天了。”
“神神叨叨的，姑奶奶今儿就在这睡到明儿日上三竿，看你有什么花招。”
明月当空，我最后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异常，和泠若进了客房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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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梦想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谪月早早的在房门口等着我。
“怎么起这么早？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笑着摇摇头。
他生得好看，站在梅花前粲然一笑更是如暖风拂面，稍稍驱散了孤雪城的寒意。
梅林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居然是老桓在梅花树下擦剑。
“老桓？你出关了？是谁告诉你我们在孤雪城的？”
老桓收起剑说：“还是不放心你们，就跟过来了。”
他又点了点我的脑袋：“我得一刻不停的盯着你。”
我揉着脑袋，正想揶揄几句，却见泠若从房间里跑出来：“赴梦赴梦，我爹来信说剿灭了一帮在兰佑海鬼鬼祟祟的人，再晚点咱们仙汀水阁就没了！”
“真的？”我抓住泠若的手。
“真的！现在歹人都消灭光了。”
我正想细问，门被打开了，方凌与先踏了进来，身后跟着我父母，相互搀扶着进了院子。
“爹娘？小方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娘搓搓手，从包里掏出一个毛线帽给我戴上：“赴梦啊！这地方也太冷了，你真要嫁到这里来？”
“什么嫁过来？还没有的事呢！”我急道。
“桓赴梦，我游历了这一圈，现在都是厨仙了，今天特意过来给你和谪月做喜宴的，你可别拒绝啊。”方凌与敲着锅说。
“是啊师姐，连我都来了，你可别再推脱了。”又一个声音响起，杜白黎活蹦乱跳地从门口进来了。
众人欢呼起哄着，谪月笑盈盈地看着我，朝我伸出了手。
“师姐，过来。”
我看着那一只莹白的手，脑中再无其他，伸手就要抓住他......
只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我就能抓住那只手，和这帮亲友一起，共享接下来的时光。
可惜不行......我停住了伸出去的手，最后再看了一眼周围欢笑着的亲友，猛然收回了手。
假的。
我梦见过其中一两个场景，但是从没有一个梦像这样包括了我所有的愿望，也从未如此真实。
周遭的一切都成了一片白雾。
这应该是一个高明的幻境，若是出不去......谪月和泠若！我惊出一身冷汗，奋力往前跑去。
迷雾渐渐散去，而眼前的世界尚有一丝模糊。
我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梅林里，他察觉有人，朝我看了过来。
即使心中万分焦急，此刻还是惊为天人。
我见过的美人不少，但没有一个如这般......如这般......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我的幻境里？我心里明明只有谪月......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幻境里？”
他眯着眼盯了我一会，薄唇微动：“这么蠢，是怎么走出幻境的？”
他说完，长袖一甩，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清晰，他竟然就是站在谪月娘亲院子里的梅林中。
“哦......没在幻境里......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院子里？”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了头。
我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上一世有人说过的修真界第一美人，巫檀珀？？？
见过他的人甚少，而上一世我恰好在巡天署认识个见过一个，那人说，如今修真界真是愈发不如从前，他见过的第一美人才是真正的一眼误终生。我问他第一美人是谁，他冲我微微一笑，说就是你公公......
我当时只当他是开玩笑，原来是真的啊......不过，还是那个问题，那他是怎么看上玉迎眉的？
而我纵有千言万语想问他，此刻也要先去救谪月和泠若。
我跑进主屋，谪月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谪月，谪月你醒醒，快醒过来。”我用力摇晃他，谪月却还是闭着眼睛。
巫檀珀信步走了进来，看见谪月躺在床上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站到了香案前默默地看着谪月娘亲的画像，烛光照出他的脸，多了一分柔情，。
“巫伯伯......你救救他俩吧，谪月是你亲儿子啊。”想起巫檀珀境界高深，刚刚一挥袖子就让我彻底清醒，我着急说道。
“他不是我儿子。”巫檀珀头都没回。
“啊？”
“我早已遁入空门。于此世间只有故人，没有亲人。”他淡淡道。
“哦......”我松了一口气，“不对啊，那你为什么对你另一个儿子巫璟风那么好？总是出来看他，还夸他天赋异禀，还说要把城主之位传给他？”
巫璟风转过头看着我：“巫璟风不是我儿子。”
“行行行，您的故人。”
巫檀珀嘴角抽了抽：“他真的不是我儿子，玉迎眉当时并未婚嫁却身怀六甲，素菀善良，给了她妾室的名分待在巫家。”
我被这一句惊得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巫檀珀。
“有人跟你说，我常看望那个巫璟风，还十分疼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