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谁不知道他那德行,这时候说这个唬谁呢?”泠若嗤之以鼻。
我倏地松了口气,豁然开朗一般不再纠结这个。
本以为很快就能听到闻道衍召集各门派讨伐玉家的消息,在院子里待了半晌却都没动静。
难道有什么变故?
我有点坐不住,出了院门就想去找闻道衍问个清楚。
刚过了一个转角,就看见盟主陆英极背对着我,看样子仿佛等了我好久。
“弟子参见盟主。”
他也不应答,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对,他好像又没在看我......
纵是前世碰到再棘手的对手都没这般让我心生胆寒......
这陆英极到底怎么回事?
正当我想要出声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氛围时,他出声了。
“你是怎么知道玉家豢养三翅鸟这事的?”
原来是想问和闻道衍一样的问题啊。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正想把我编好的说辞说出来,就见他摆了摆手。
“罢了,回去好好准备吧,玉家不好对付。”
我心下大喜,立刻奉承道:“有盟主您在,相信玉家猖狂不了多久!我剑盟定能诛尽邪魔歪道,保修真界安宁。”
他面无表情地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我?”
我点点头,我如今已是合体后期,可依旧感知不到他的境界,我问过老桓,他也察觉不出一二,可见此人境界至少在大乘期之上。
说不定,玉新枣并不是修真界唯一的真仙!
“我没有丝毫真气。”
“盟主您果然......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连练气的境界都没有。”
我大张着嘴,可能是一时忘了合上:“您您您,您别开玩笑了。”
他抓起我的手,两掌相贴,挑挑眉示意我。
我试探地往他掌中推了一丝真气......
如水入沙漠,没有丝毫真气回弹!
......天渊剑盟的盟主竟然不是修士!
从没受过天雷之苦的我,此刻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说,年轻人别太冲动。”他拍拍我的肩,“你这次的计划,把我也算在了讨伐玉家的名单里吧。”
岂止算了......还肩负重担......我愣在了原地......
“那太好了,这天渊剑盟说不定可以姓玉了,我也乐得清闲。”他说完这句,悠哉悠哉地走了,留我一人在原地傻站着。
与我得知此事后消沉了几天不同,一连几天剑盟都热闹非常,陆英极宣布讨伐玉家后,闻道衍又把修真界各门派叫来了剑盟,让玉君泽把玉家以玉尧卓为首的一伙人勾结魔修利用三翅鸟夺人内丹、在魔修元气大伤后仍旧豢养三翅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畜生......之前还纳闷,这些年间似乎也没听说有什么修士无故失踪或死了,玉家竟把四牢山一带的世家外门弟子都当做了内丹库啊。”
“怪不得伯阳家和袁家不敢来。”这三家竟是勾结到一块去了。
我和泠若在扶界殿外听着里面的声响,等着众修士的说法,只是里面除了刚开始的几声抽气声后再无动静。
“不会吧?他们不会还打算坐视不理吧?”泠若皱着眉仔细听着。
“诸位为何一言不发?玉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我等难道不应该同仇敌忾,共伐玉贼?”许伯伯率先出了声。
“就是啊!你们都是怎么回事?难道怕了那玉家?”声音洪壮响亮,竟是巫二叔。
“巫丛玺,你我皆知我们怕的难道是玉尧卓那个废物?你们巫家和玉家之前都快成一家了,这会你倒是出来逞英雄了?”
“以前是以前!玉家如今这般,你们遮遮掩掩地不敢放一个屁,我就在这说了!孤雪城巫家和玉家势不两立!必杀玉尧卓以正天道!他老子也拦不住!你敢不敢说?你敢不敢?”
“你!我......我并非不敢,只,只是,此事难道不应先通过巡天署?”
“你这屁还不如不放呢,那巡天署就是玉尧庭的一言堂,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出来指手画脚,这会没一个人出来说话,可见就是个没用的玩意儿。”
“巫二爷,你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你刚刚说你要杀玉尧卓他老子也拦不住,我且问你,若玉新枣真要拦?你当如何?”
“我就是死在四牢山,也要杀了玉尧卓!”巫二叔回呛道。
“我只怕你死一百次,也伤不了玉尧卓分毫!”
“你看不起谁呢?”巫二叔说着就要动手,被身旁的修士拦了下来,扶界殿顿时吵成了一片。
“别吵啦别吵啦!”雍济大师苦着脸嚷嚷:“哎我说诸位啊,我实在是怕玉新枣怕得很,不如这样,今天咱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依旧回门派去,等到四牢山大大小小家族的弟子的内丹都被玉尧卓那帮人挖走了,等那玉尧卓也成了真仙,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弟子身上时,再乖乖把弟子送上就得了,当下也不用纠结了,诸位觉得如何呀?”
此言一出,扶界殿又恢复了安静。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前辈小声而又坚定道:“我觉得巫二爷说的没错,吾辈纵是死在四牢山,也不能让玉家将魔爪伸向后辈。”
“我也同意,大不了同归于尽,怕死的不去就不去吧。”
“你说谁怕死呢,我不过是想稳妥些,若真要拼死一搏,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伐玉贼!伐玉贼!”
扶界殿中一片激昂之声,泠若捏着拳头,双目泛红。
可......上仙界可还有个玉新桃呢,若玉家真到了绝境,难保他不会不顾天道束缚插手下界之事。
听着殿中的呼声,我暗恨自己怯弱无用,罢了罢了,何不同这些前辈一般,无惧拼死一搏。
几日后,以天渊剑盟为首的修真界数大门派将玉家罪行公诸于世,共宣讨伐玉家,惩除奸恶。
弟子们大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碎玉联盟不日即将出发。
楼夏至也兴冲冲地来了剑盟,与我们好好喝了一场酒后一起出发。
耳边传来三声钟鸣,正是集合出发的号令。
我甩甩头摒除杂念,最后擦了擦手里的木剑,起身御剑飞向人群。
玉家、袁家,无论如何,重活一次,我必会手刃你们为前世的至亲好友报仇。
队伍刚动身不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玉君泽双手被千机绳紧紧捆着,无法施法以真气避雨,顷刻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也不恼怒,反而抬起头对着天笑了起来,这时一柄伞出现在他头顶。
他看向来人,笑容凝固了一瞬间后便荡然无存:“滚!”
秦烟纹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污迹便转身走了,留下那把伞凭着真气还在玉君泽头上撑着。
大雨让队伍的前进速度略有减缓,但还是在日落时分到了四牢山附近。
滂沱大雨中,一个女子浑身湿透站在队伍前,显然已是在这等了好久。
“那是谁啊?”楼夏至踮着脚往前看。
“她脑子坏掉了吗?”泠若冷冷说道。
“啊?真的是玉苓歌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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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在世真仙
“丫头,你这又是何苦,此事与你无关。”闻道衍面露不忍。
“一边是我的至亲,一边是我的师门,闻长老,如何与我无关?”她淋着大雨,背脊却依旧笔直。
“晚辈前来,是想传达祖父的意思,祖父听闻君泽所说,十分震惊,当即严查了玉家上下。”
“结果如何?”
玉苓歌挺了挺胸膛,脆声说道:“尚未可知。”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嗤笑。
玉苓歌面色未变:“祖父的意思,若君泽安然无恙,一旦玉家查出了三翅鸟,必严惩不贷。”
“你是在威胁我?”闻道衍眯起了眼睛。
“这是祖父的意思。”
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修士们窃窃私语起来。
“玉新枣什么意思啊?”楼夏至问道。
“把玉君泽囫囵个还回去,他就清理了三翅鸟。”我答道。
“做梦!”泠若啐了一声。
两相焦灼之时,又一个人影匆匆赶来出现在玉苓歌的身边,正是玉尧庭。
“闻长老,诸位道友,且容我解释一番。”他脸色有些灰暗。
“我这侄女说的不错,父亲得知此事亦是震怒非常,已严查了玉家上下,我那不争气的二弟,此刻也已经被看管起来,若真如君泽所说,必将严惩。”
“但是,代价是要玉君泽毫发未损地回玉家是吗?”闻道衍沉声道。
“父亲对君泽珍爱非常,此番纵是犯下如此大错,父亲也希望能饶他一命 。”
“尧庭啊,三翅鸟之事,你父亲想严惩得严惩,不想严惩也得严惩!我们来之前,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这事就不能跟你讨价还价了。”
“闻长老言重了,父亲所求不过是君泽一命罢了,只要君泽安然回到玉家......”他深吸了口气。
“玉家可保证世间再无三翅鸟,玉尧卓和其他一干人等......任凭诸位处置。”
“如何保证?”
“玉家可先履行承诺,等诸位满意后再将君泽送回。”
玉新枣这是想用玉尧卓换玉君泽!
我向后看了看玉君泽,幸好他此刻被捆着无法伸展神识探听,不然我之前唬他的就穿帮了......
道友们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惊讶,我却觉得玉新枣的决定十分合理。
毕竟玉尧庭非亲生,而玉君泽和起玉尧卓两人之间,玉君泽起码还称得上有天赋......
用玉君泽一命,换不费一兵一卒除尽世间的三翅鸟及玉尧卓那一帮人。
好诱人的买卖。
闻道衍显然也是这么觉得,沉思了一会说道:“容我与诸位道友商议一番。”
“自是应当。”
“闻长老,请准许玉苓歌留下看护弟弟!”一旁的玉苓歌恳求道。
“这......”玉苓歌身份特殊,这一请求让闻道衍也犯了难。
“玉小姐,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你若非要留下,不如受了老夫这一张封脉符。”雍济大师乐呵呵打圆场道。
封脉符,可暂时封人识海经脉,与凡人无异。
“劳烦雍济大师了。”玉苓歌颔首接受。
“闻长老,那尧庭就回玉家等诸位的决定了。”玉尧庭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闻道衍率众人找了个山头商议。
泠若拿了个法器暂辟出一个躲雨的地方,我们五个人缩在一处。
“气势汹汹地来,被玉尧卓一番话堵在了这。”泠若一脸郁闷。
“没办法,玉家给的太多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树叶。
“各门派参与讨伐玉家,为的就是保弟子不再受三翅鸟之害,如今有一个轻松除掉三翅鸟的办法,怎能不叫人心动?”老桓淡淡道。
“若是如此,还能杀了玉尧卓和袁家那伙人。”我扯下一片树叶。
“还有伯阳家。”楼夏至也扯下一片。
“而且不会有任何道友的伤亡。”谪月再扯下一片。
“那我们岂不是屈服于玉家的淫威?”泠若掰断了树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四人低着头不语。
“......好吧,我承认和大家的命比起来,屈服淫威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她又颓然蹲下。
“也许过了今晚,咱们就可以回剑盟安心修炼了。”我突然想通了些,笑着拂去了谪月肩头的湿叶。
泠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罢了罢了,没了玉尧卓那伙人,咱们就可以去极乐山找找杜白黎了。”她最后妥协道。
“白黎哥哥一定还活着!”楼夏至认真道。
“极乐山魔修虽元气大伤,但也不是销声匿迹了,他那么聪明,当然会活着。”我揉揉她的脑袋。
五个人靠着聊了一整晚,期待着明早一睁眼就可以就有好消息。
然而天不遂人愿......
翌日清晨,雨已经停了,山中的空气尤其清新,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本是沁人心脾的好景色,我却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手上覆上一只节骨分明的手,谪月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用神识探出这是闻道衍带着的人。
“赴梦。”闻道衍行色匆匆,面色不佳。
“怎么了闻长老?”我深知他甚少有这般神色。
“玉君泽死了。”
玉君泽躺在地上,胸口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此刻已没了气息。
看守他的道友皆已丧命,只有玉苓歌凭借保命法器只是昏了过去,此刻正被救治。
玉家姐弟虽没有反抗能力,但是谁竟能杀了这许多修士......
“昨夜我同一众道友商议至寅时,再来看玉君泽时,就是这样了......山脚的阵法,没有任何动静。”
“没触动阵法,是队伍里的人。”我暗自心惊。
“会不会是玉家自导自演?”泠若皱着眉。
“玉家想要发难,顺势为之就可以,没必要搭上一个玉君泽,而且......”
谪月接上老桓的话:“而且我们已在四牢山脚下,玉新枣还未有所动作,大概就是投鼠忌器,他怎会自己杀了玉君泽......”
泠若紧紧皱着眉:“玉新枣想保玉君泽,但玉尧卓呢......”
闻道衍叹了口气:“等玉苓歌醒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众人只得沉默地等着玉苓歌醒来。
我脑中思绪万千,一时闪过好几人都有杀玉君泽的动机,但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苦思半晌,地上传来几声咳嗽,玉苓歌终于是醒了,。
她脸色苍白,睁眼后又猛地咳嗽了几声,随即紧紧抓住了救治她的师长的衣襟。
“是桓赴梦,是她杀了君泽!”
不知为何我竟无太多惊诧,仿佛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无论是谁杀了玉君泽,嫁祸到我头上都是最合适的,只是为什么身为亲姐的玉苓歌也愿意帮那凶手嫁祸他人?
“我就知道是你们玉家自导自演!”泠若猛地抽出剑指着地上的玉苓歌。
“我祖父对君泽珍视非常,绝不会,也不屑这么做!”玉苓歌捂着胸口挑衅地看着泠若:“我祖父若想杀你们,难道还要同你们一样演一场戏才能杀吗?”
泠若神色未变:“那就是你的废物二叔玉尧卓!他怕你祖父用他的命换玉君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