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出关了!真的是剑圣!”耳边尽是弟子们兴奋的低语,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些胆怯了。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知道我自爆毁了修真界吗,你会怪我吗?
老桓......师父......
似是听到了我的话,他转身看向我,身后的夕阳为他周身镀了层柔柔的金光,笑着对我说
“叫上泠若,去仙踪楼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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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木剑
在泠若的强烈建议下,我们还是选择在自己的院子里让方凌与做了一桌美食。
方凌与面上镇定,实则上菜的手都微微颤抖着,眼神时不时瞟一眼老桓。
酒足饭饱,我本就酒力不佳,方凌与的酒又不知加了什么东西,清醒时最后一个画面是泠若拿起一只猪蹄往嘴里塞。
即使是宿醉,第二天依旧是准时醒了。
一睁眼就和泠若大眼瞪小眼,她坐在我床头,似是一宿没睡,眼底有单单的青黑。
“你有事?”
“昨天给你擦脸脱鞋的是我!”
我更迷惑了,继续和她大眼瞪小眼。
突然她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浮夸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师父你去哪儿了徒儿真的受不了了,世上竟有如此可恶之人呜呜,师父徒儿到底该怎么做呜呜呜”
我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捂住她的嘴:“许泠若!你赶紧给我忘记。”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认识你那么久,还没见过你这样子呢哈哈哈,桓师叔还问我谁欺负你了呢哈哈哈。”
“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告诉梅师伯你昨晚又没练功!”
她顿时收了声,做了个给嘴贴封条的动作就下床开门出去了。
刚出门她又回来了,指指门外示意我出去看。
我气冲冲地走出门,和院子外抱着琴的谪月撞个正着。
他似是已经站了一夜,发梢上沾着露水。
“你何时来的?”
“寅时一刻。”
“......”这孩子还是这么轴啊。
“师姐你被凶兽伤着哪儿了吗?师姐突破元婴,我没练好曲子师父不许我出门,所以没来给师姐道贺。今日师父点了头我才出来,可来的时候师姐的院门已经关了......”
“然后你就等到了现在?”
“我想着,再等一会就走,竟等到现在了。”
我低头掩饰嘴边的笑意:“应长老让你出来了,那是曲子练好了?”
他愣了愣,“练好了,菩提静心曲,有宁神清毒之效。”他放下琴欲弹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四周看了看。
泠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从一旁缓缓御剑飞过:“你弹你弹,这个点大家都起了,我都要去上早课了。”
谪月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
一曲听罢,我神清气爽地到了寄云台准备早课。
寄云台上,老桓正闭目打坐。
想起昨天的事我又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到我的位置站定,然后掏出了我的小木剑。
是的,我是有剑的,老桓在桓家村给我削的小木剑。
剑修的剑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大多数剑修的剑都是托器修大师打造的,而所有剑修又都向往另一种获得剑的方式,那就是神剑冢赐予的上古宝剑。
神剑冢极其玄妙不可掌握,有多不可掌握呢?公认的剑修奇才桓赴梦,从元婴期求到了渡劫期,都没从神剑冢拿到一把剑。
咳咳,这不严谨,事实是我成为真仙后又偷偷去试过几次,都没给我。不过那时世间万物皆可做我的剑,我也不执着于此了。
早知道那神剑冢那么邪乎,我就该早早的让器修的长老给我打一把剑,也不至于都到元婴期了还用着这把小木剑。
偷偷瞄了一眼老桓和怜深剑,彼时他初入神剑冢,万剑齐鸣,引得上古神剑现世,修真界哗然。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深,他为那把剑起名怜深。
我深吸一口气,提剑做了个起手式。摆好姿势,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这套剑法是剑峰弟子进入元婴期后必须修炼的一套剑法,剑峰的中阶剑法天缘剑法其二孤鹜式,我闭着眼睛都能精确无误地使出来,但是这是一个刚刚进入元婴期的人能做到的吗?
旁人或许看不出异样,但是老桓......又偷偷看他一看,我把剑挪偏了两寸。
怜深剑“噌”的一声从地上飞了起来,拍拍我的手臂把剑又挪了回去,还在我身边打量般转了一圈,仿佛在说几天不见你怎么变菜了。
老桓闭着眼轻笑一声:“非要练孤鹜式,我闭关前你也使的不错了,怎么进入元婴后还退步了呢?”
超前学习误我!我尴尬地揉揉鼻子。
手上突然多出一个物件,是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兔子。
这是老桓独有的哄孩子的办法。
“昨日哭得那样伤心,不会吓到了吧?看看吧。”他又递过来一张纸。
我打开纸看了看,竟然是昨天被老桓捆走的那些弟子的名单以及各峰的处罚情况,竟然还附了一份异兽峰对那三翅鸟的解剖报告!
我匆匆看了一遍那些名字,有几个记得起名字的就是常年跟在玉君泽旁边的那些个人,想起上一世玉君泽豢养三翅鸟的画面,三翅鸟果然和玉家有关系。
“这些师长们说,若你愿意,会亲自带他们来向你道歉。”
“大可不必!”
老桓又笑了笑:“赴梦何时与人交恶了?”
“我每天勤勤恳恳修炼,怎么会和人交恶啊。”
“确实,依我估算,出关后赴梦应该已经可以到达金丹巅峰,你却给了师父一个大惊喜。”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我已经好久没听见老桓夸我了,即使是上一世,好像某个时间点之后,他就甚少表扬我了。
“对了老桓,你为什么突然出关了?”
“有一个叫杜白黎的弟子,急着来见我,说听到了有人准备对你不利。”
竟然是他......
正思索着,寄云台外传来一阵喧嚣声。
“阿姐你就让我拜见拜见剑圣,说不定我俩投缘他直接就收我做徒弟了。”
“你赶紧回去!桓师叔喜静,早课时间寄云台不准有外人!”
“我俩怎么能是外人呢?我马上就是剑圣的弟子了,你迟早也会是......”
“会是什么?”我冲了出去,抱着怜深剑看着这俩姐弟。
“师姐!师姐我听说你差点被异兽所伤,竟有异兽能伤了元婴期的修士啊?”玉君泽打扮得金光闪闪的,说出的话也还是那么讨厌。
“君泽!不得放肆!”玉苓歌呵道。
“赴梦,君泽的话你不必放心上,我代他向你赔不是。”她微微垂着头,像一只姿态优雅的天鹅。
“没关系玉师姐,让你弟弟快点消失就好了。”
玉君泽张口又想说什么。
“玉君泽!你再敢打扰桓师叔,我就告知祖父收拾你!”
玉君泽抽了抽嘴角,虽心有不甘也只能转身走了。
我也转身想要回去,却见一个单薄的粉色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还一气呵成地跪下了。
“剑圣师叔!君泽是真的很仰慕你,求您收玉君泽为徒!求您收玉君泽为徒!”
这......这什么情况?
刚转身想走的玉君泽看见这个场景瞬间暴跳如雷:“秦烟纹!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本少爷需要你求?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君泽,我去外门找你你都不在,我知道今天是剑圣出关第一天你肯定会来这里就过来了......”
“快给老子滚!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君泽......”那女子红了眼眶。
老桓此刻也出来了,递给我一个疑惑的眼神,我回了他一个更加疑惑的眼神。
“烟纹,你先起来,”玉苓歌把那女子扶了起来,“君泽的脾气暴躁了些,只是你不该在此打扰桓师叔,更不该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可是......”那女子泫然欲泣,
“我知道你思念君泽,只是你如今的样子,是未来的玉家少奶奶该有的样子吗?”
那女子脸色白了白,还是跟她走了,玉君泽刚想说什么就被玉苓歌一个眼神压住了。
“桓师叔,是我们打扰了,苓歌日后再向师叔请罪。”她朝老桓轻轻俯了俯身,便带着玉君泽和那女子走了。
留下我和老桓面面相觑。
午饭时分。
“秦烟纹啊,她是玉君泽的未婚妻嘛”,泠若嘴里嚼着蜜汁藕片:“秦家和玉家早有联姻,可到玉君泽这玉家老头不乐意了,嫌弃秦家没落,秦家把护族大阵交给了玉家才保住了这段联姻。”
“怪不得......”上一世我从没注意过玉君泽身边的女人。
“你们这些世家,果然就没有好东西。”方凌与在一旁冷笑道。
“我们兰佑海仙汀水阁绝对是修真世家的清流!有什么事儿你来找我!”
我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清了清嗓子对泠若说:“要过年了,泠若。”
刚刚还卷着袖子要揍人的泠若倏地瘫坐回椅子上:“完了,我还是个金丹中期,我要怎么回家过年。”
我往嘴里扔了一颗金丝梅子好笑地看着她:“这几天,好好跟我练功。”
话音刚落,方凌与砰地一声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上,肉香伴着淡淡的草药味钻进鼻子。
“金鸦肉干,应该可以涨点修为。”他扔下这句话就回厨房了。
“忽悠谁呢?就这几片肉能涨修为?我必须扣他工资。”泠若边说边拿出肉片往嘴里放。
经历了玉苓歌进入元婴期泠若为排解苦闷去映霜湖抓鱼被应长老用琴声弄晕再被谪月送回来,谪月成功结丹四喜往外通风报信被我捆着送出了天渊剑盟,玉君泽拜师再一次碰壁后到处传我是老桓的私生女结果还没等我收拾他就被玉苓歌拿剑架着脖子来道歉等等事情后,终于要过年了。
方凌与扭捏了半天还是被泠若拖回兰佑海了,据说是家里需要一个厨子。
回家前我去了一次映霜湖,谪月正在拭琴。
“咳咳,额,谪月,那个四喜......”
“师姐不必解释,我都知道。”他低着头拨出一串沉沉的琴音,“只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是不能怪他的。”
也是,玉家从不是由谪月说了算。
“师姐要回家过年吗?”他突然抬头问我。
“是啊,我每年都回。”
“整个天渊剑盟,每年都回家的怕是只有师姐和桓师叔了吧。”他的脸上挂着笑意。
我也跟着笑了,剑盟中,除了修仙世家的子弟,寻常弟子必然不会年年都回家过年。但我和老桓是个例外,哪怕他再勤于修炼都会带我回桓家村过年,可能是他比较恋家吧。
而谪月,据我所知进入天渊剑盟后就没回家过。
我看着眼前这安静弹琴的少年,月光柔柔地笼罩着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洁白的琴弦,仿佛天地间只他一人。
鬼迷心窍般,我还是问出了口:“要不......你跟我回家过年?”
......
应霜湖看着少女故作冷静实则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离开的背影,笑出了声。
他看着仍在愣神的巫谪月,慢慢收敛了笑意:“你可能不知道,不知途在很久以前,就是用来弹奏蛊惑人心的曲子的。”
巫谪月的手指猛然一紧。
“这么惊讶干什么?是你想蛊惑她在先,不知途才引你弹奏了这曲子,结局也如你所愿不是吗?”
“我没有答应师姐,我绝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接近师姐。”
“师父,”他突然跪下:“弟子有错,妄图以琴曲蛊惑他人,请师父责罚。”
应霜湖抽了抽嘴角,不知途也无语凝噎。
真是无趣,那小丫头分明对你有意思,一人一琴在心里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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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
我几乎是揪着老桓逃回了家。
谪月居然拒绝我了......重活一世,可能有些东西也会改变。我早十几年遇见了他,他会不会阴差阳错的不会如上一世般喜欢我......
我想起他最后躺在我怀里对我笑的样子。
这时间万物我都不曾放在眼里,修真路难于登天,我亦从不曾胆怯,只是情之一字,千丝万缕系于心上人,稍稍颤动都扯得心疼。
......
“赴梦,你有心事。”老桓稳稳地御着剑,连头都没回就断言道。
我没说话。
“是上一次的事?”
他指的是三翅鸟的事。
“我才不会把那种小事放心里。”
老桓沉默了半晌又说道:
“为师绝不会收其他人为徒。”
我被他逗笑了,往怜深剑上注了一道真气,耳边的风声陡然加大,两人直往桓家村去了。
修真界人人皆知,剑圣桓寂问一生就做了两件事,练剑和带孩子。
也不怪有些人会信桓赴梦是他的私生女,他一生做事如清风朗月,唯独在桓赴梦的事上油盐不进,护得眼珠子一般,任凭外人说什么都不听。
但我真不是老桓的私生女啊!
上一世我在修真界声名鹊起,自然也听了一些自己的身世。我确实不是老桓捡来的,而是他从我母亲的剑下救下来的。
我的母亲是他的师姐兼老乡桓蝉儿,痴迷剑道,直至走火入魔杀了我父亲,最后自杀。
老桓救了我之后把我送到了桓家村,交给两个老乡抚养。
原本我该如凡人一般长大,一生与修仙悟道无缘,只是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父母遍寻人间界的大夫无果,老桓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请了天渊剑盟的丹修来瞧我的病。丹修师长说我是经脉中灵气太盛而经脉本身狭窄,生生把自己憋坏了。
这下就好办了,要知道,所有门派的入门心法就是扩宽经脉,为的就是促进弟子吸收灵气助长修为,而我竟然能靠积累人间界那点稀薄的灵气把自己憋坏,可见天赋异禀。老桓教了我天渊剑盟的入门心法,把灵气炼化为自己的修为,我的病才渐渐好了。
我六岁进入练气期,并向老桓表示自己很享受这个过程,希望更进一步。
不知为何老桓那时却犹豫了,直到我娘站出来说:
“桓二牛!俺赴梦就是修仙的天才!许你当大神仙不许俺闺女当?咱们赴梦今天就开始修仙!你再磨磨唧唧就别来看闺女了”
最后老桓还是带我回了天渊剑盟。从家到村口有一条长长的路,修仙者御剑飞行便可忽略这条路,但是那天老桓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村口,我记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记住了这里虽无修仙界浓郁的灵气,却充满了另一种有温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