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安晚秋是安远江最不待见的女儿,现今安晚秋再三折损了安家的面子,他的反应也太过于冷静了。
穆二夫人也注意到安远江的异样,于是便调转矛头,剑指安远江。
“安总不说些什么吗?”
听到安远江的名号,安晚秋的态度蓦然冷淡下来,扭着头,宁愿面向慕遇辰。
安远江停止了交谈,视线转向这边。
时光仿佛格外怜惜这个天之骄子,明明近五十岁的年龄,安远江却比同龄人显得更为年轻,身姿更为挺拔,不显岁月的磨砺。
安晚秋的眸子和他最为相似,二人若离得近些,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安栀暗中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安远江注意照顾安晚秋的情绪。
安远江淡淡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安晚秋,仅说了一句话。
“安晚秋的是非对错,自有我们安家评判,轮不到外人插手。”
—
为防止节外生枝,婚宴结束后,他们便扯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宴会,并未参与晚上的酒会。
安晚秋躲过一劫,她这个“女伴”并未派上用场。
偏偏安晚秋受了她父亲的刺激,死乞白赖缠着慕遇辰要喝酒,慕遇辰依着她,听着她哭诉,看着她醉倒,而他只是默默陪着安晚秋。
安晚秋酒劲上来,硬拉着慕遇辰玩真心话,扬言他不玩就要灌他酒。
慕遇辰这边才喝几口,那边忽然出尔反尔,一甩手,一句“不玩了,我要听你讲故事”,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哭闹着要求慕遇辰讲故事。
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总不能拿三岁儿童的睡前故事糊弄,思来想去,慕遇辰索性讲了讲穆家的那些“破事”。
她能不能听懂是一回事,不过必须承认的是,故事的催眠效果很显著。
半梦半醒间,安晚秋莫名问道:“那句话什么意思?”
慕遇辰瞥她:“谁才是他亲生的。”
安晚秋躺在沙发上,自我反思一会儿:“他在算账还是护犊子?”
“都有。”
让安晚秋意外的是,穆秦的态度出奇得贴合剧情设计;更使她大跌眼镜的是,他们竟然没有拿那篇低级小作文找事。
慕遇辰告诉她,穆老爷子膝下的几个子女,从小就被灌输“家产”一概念,明争暗斗那都是家常便饭。
与生俱来的不和睦也算是这家人天赋异禀。
因此穆秦和穆良这一对兄弟,自诞生之日便将“争夺”一词刻在骨子里,现如今老爷子走了,遗产之争更为焦灼。
旁边突然沉寂下来,慕遇辰侧目,安晚秋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昏睡,手还抓着他的衣袖。
看来又要和衣而睡了。
[安董:什么时候。]
慕遇辰点开头像,翻了一会儿他的朋友圈,思考片刻,将信息来者改为“伯父”。
[慕:叔叔在说什么?]
[伯父:别给我装傻。]
手机有一声没一声的震动,安晚秋有意无意嘟囔了几句梦话,翻个身继续睡了。
见此,慕遇辰伸手捂住她的双目,指腹轻抚她紧皱的眉头,同时把手机静了音。
[慕:今天。]
[伯父:……]
[伯父:一码归一码,我劝你少打歪心思。]
语句删删改改,那份感情始终找不出合适的字词描写。
[慕:我懂的。]
三个字发出,他将手机置于一旁,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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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晚秋: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吧?
穆秦:懂!
第20章 引月
参加订婚宴不是目的,露个脸也不是最终企图,“捣乱”才是。
具体的“捣乱”,倒不是满是泥泞的小孩子故意在妈妈刚拖好的地板上打滚。
对于慕遇辰来说,这种捣乱,需要扰乱穆良的心理防线,又不能使其崩溃——清醒着沉沦最为痛苦。
订婚宴上的闹剧只是一个试探,下一步,还需要借一阵风和——一把“快刀”。
来电铃声第三次响起,慕遇辰正准备将手机关机,手还未伸出,从旁边探出的一只手先一步摸走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安晚秋眼都睁不开,凭着感觉按下接通键,电话声音开得小,压根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半梦半醒地“喂”了几声,她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慕遇辰看不下去了,接过了手机,对对方说道:“她正在睡觉,等一会儿醒了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片刻,慕遇辰听到了女人饱含笑意的声音:“你们进度挺快。”
慕遇辰:?
回过味时,那边已经掐断了通话,手机返回通话界面,慕遇辰便看到了安晚秋的备注。
大姐。
安栀,安远江的大女儿,安家长女,现任安氏集团总经理,安远江最得力,也是最为器重的“安氏二把手”。
据说安远江为了提拔安晚秋,原定将安晚秋拉入自己公司当自己的秘书,后来被安晚秋以“不想伺候人”为由推给自己的弟弟安启卓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安远江的初心是好的,偏偏碰上安晚秋这个硬钉子,即使操一万份心也是白费。
慕遇辰很好奇,为什么安晚秋宁愿背上不孝的名号,不愿意留在自己父亲身边享受锦衣玉食,反而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吃苦受累。
喜欢他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慕遇辰的前二十八年从未出现过安晚秋的影子。
总不会是来体验下乡生活吧?
慕遇辰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中,没注意到安晚秋已经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慕遇辰。”
慕遇辰回神:“嗯?”
“刚刚有人打电话?”
“你姐。”慕遇辰将手机递给她。
安晚秋明显还没醒酒,因为她听到安栀的名号后毫无波澜。
“算了……不重要。”
足足宕机了三分钟,安晚秋胡乱挠了把炸毛的头发,伸了个懒腰,当着慕遇辰的面,丝滑地钻回了被窝,安详躺平。
慕遇辰好心提醒:“已经九点了。”
“嗯。”
“你该起床干活了。”
安晚秋翻过身,留给他冷漠的背影,甚至漠然抛出两字:“我困。”
“扣工资。”
安晚秋没回话,取而代之的,是节奏轻缓的呼吸。
慕遇辰哭笑不得,将被子向上拉了拉,遮住她单薄肩膀。
算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昨晚喝得确实过头,安晚秋一觉睡到下午,还是被饿醒的。
一天三顿饭,两顿已经睡过去了,离晚饭还有四五个小时,安晚秋能忍忍,她的胃可受不了。
翻来覆去折腾半天,安晚秋感觉到了某种异样,捂着肚子冲进了厕所。
不出所料,大姨妈来了。
前段时间作息不规律,上个月的姨妈没来,这个月直接连本带利还到她身上。
更要命的是,搬来得匆忙,她毫无准备——最多有一套备用衣服。
不过现在的她正顽强的和剧痛作斗争,已经没心思管那么多了。
磨砂质玻璃门逐渐映出一抹黑影,随后被人敲了两下,同时传来慕遇辰担忧的声音:“安晚秋,你还好吗?”
不好,整个人都不好。
门内门外皆寂静,安晚秋正琢磨如何顺理成章地让慕遇辰离开,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床单!
这段时间真是有够倒霉的。
“那个……”安晚秋急得抓耳挠腮,一番自我鼓励后,她试探性开口,“慕遇辰,你还在吗?”
“我在。”
他怎么还在。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一门之隔,慕遇辰未回应,安晚秋心里七上八下,那句“帮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慕遇辰等了许久,没听见门内动静,估摸着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
安晚秋扭扭捏捏走出次卧时,于城派来打扫的保姆已经离开了。
房间主人此时却不见踪影。
安晚秋兜兜转转,连续几次扑空后,最终在餐桌前找到了慕遇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慕遇辰循着声源望去,看到她,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直到安晚秋走过来,才勉为其难放下手中的报纸,端起桌面上放置的红糖姜水,递给她。
“喝了,会好些。”
安晚秋抿了一小口,入口沁香:“你熬的?”
“阿姨熬的。”慕遇辰继续看报,没注意到安晚秋略显失望的神色。
姜水似乎刚熬好没多久,玻璃杯有些烫手,安晚秋随手拉来一把椅子,用衣袖做护手,抱着杯子坐在慕遇辰身边,吹着氤氲水汽,眼神忍不住瞟向那张报纸上。
财经日报,这家伙看得懂吗?
“你学商务的?”
“主修心理学。”慕遇辰说着,抬手握了一下她手中的玻璃杯,“趁热喝,一会儿该凉了。”
安晚秋放下杯子,实在地说:“烫。”
“阿姨说了,就是要趁热喝。”
慕遇辰索性放下了报纸,胳膊轻搭在轮椅扶手上——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扭头望向旁边装可怜的安晚秋,目光凌厉,活成了长辈“监工”的模样。
安晚秋只好重新捧起杯子,在他的殷切注视下,喝完了一大杯姜水。
虽然被逼无奈,但对于缓解疼痛感的确效果显著,安晚秋就势坐在慕遇辰旁边的空位上,双目无神地盯着他看报,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感觉寂寞了:“于叔呢?”
翻阅报纸的手在空中凝了下,慕遇辰撑着扶手小幅度调整了姿势,不自然地说:“出门了,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哦,”安晚秋抓了抓炸毛的头发,莫名的烦躁,“就是……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慕遇辰目不转睛:“你尽管说。”
“郑姨和于叔,”安晚秋忽觉口干,可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了,只能握着尚有余温的玻璃杯,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那种关系吗?”
慕遇辰合上报纸,仔细叠好,随后遥控着轮椅,将报纸重新塞回书柜里:“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安晚秋站起身,三两步追上慕遇辰:“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于繁?”慕遇辰没想到她会打听到这么多,但联想到镇子里那群老人们,竟有几分无奈,“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干嘛还要旧事重提。”
安晚秋说:“郑姨现在下落不明,你们就不怕她为了于繁做傻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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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引月
“不会的。”慕遇辰笃定地说。
安晚秋气不打一处来,但见他坦然自若的样子,心知他定是胸有成竹,今日是铁定说不过他了。
想到这里,安晚秋不免丧气,便也不再八卦别人家的家事,径直回房补觉去了。
安晚秋随遇而安的心态反而给了慕遇辰一记定心针,让他不再分心考虑如何编造谎言骗过安晚秋,骗过道德的谴责。
有时候,慕遇辰也会思考,如果安晚秋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他还会将她留在身边吗?
又或者,这些牵连数人的“意外”,是不是从开篇就是个错误。
和周公划拳的安晚秋自然不知道慕遇辰的难言之隐。
又昏昏沉沉睡过一夜,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安晚秋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不知今夕是何年。
叩叩。
得到回应,慕遇辰推开门,入目便是在床上躺尸的安晚秋。
“好些了吗?”慕遇辰按下旋钮,轮椅慢悠悠地靠近了床铺。
智能轮椅似乎有了些年头,所发出的电流声称不上聒噪,却也唤回了安晚秋部分理智。
安晚秋翻了个身,看向慕遇辰,严肃地说:“我还是不放心。”
慕遇辰装听不见:“想吃什么?”
“你想想,这A城这么大,郑姨无依无靠的,万一……”
慕遇辰抬手打断她的话,颇有些无奈:“既然你放不下心,干嘛不去找她?”
“我从哪儿去找。”安晚秋越说越没底气,后半句话直接隐没在厚重的被褥中。
算了,就当她睡断片了吧。
慕遇辰拍了拍鼓起来的被褥,柔声说道:“饿不饿?”
安晚秋猛地掀开被子,把慕遇辰吓了一激灵,若不是有轮椅限制,恐怕早就被吓得人仰马翻了。
不待慕遇辰开口,安晚秋猛地抓住了慕遇辰来不及收回的手,一扫刚才的困倦,神采奕奕地说:“我知道怎么找到郑姨了!”
慕遇辰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两人相牵的手,不挣扎,淡然地应了一句“嗯”。
安晚秋沉浸在找到突破点的喜悦之中,对慕遇辰的异样毫无察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他人脉广,肯定能找到郑姨。”
慕遇辰僵硬地动了动手,试图提醒她:“其实……”
“这事你别管了,全权包在我身上!”安晚秋甩开慕遇辰的手,利落翻身下床,像麻雀般蹦蹦跳跳地跑去洗漱换衣服,丝毫不见昨日的孱弱。
慕遇辰活动着冰凉的手指,看着安晚秋兴奋的背影,滚到嘴边的劝阻又默默吞了回去。
安晚秋收拾齐全漂漂亮亮出门时,碰巧赶上于城开车回来。
于城拎着一袋子蔬果,连门槛都没迈进去,手中的车钥匙就被一阵香风掠走了。
“于叔,借用一下车钥匙,明天还你!”
于城眼睁睁看着刚停好的汽车扬长而去,甚至连一句“记得加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要去哪儿?”于城询问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慕遇辰。
慕遇辰镇定地说:“替我们找郑姨。”
“打个电话的事,怎么就成了‘替我们找’了?”于城闹不懂他们二人的情趣,念叨了两句便走进厨房填充冰箱。
对啊,郑姨的电话又没关机,打个电话就能知道她在哪里了,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慕遇辰摸了摸鼻尖,哑然失笑。
—
安晚秋所说的“帮手”,其实就是某位表面正经实则放荡不羁的叛逆公子哥,安晚秋的弟弟——安启卓。
安启卓自幼跟着两位姐姐长大,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东西。
当然,安晚秋自知不靠谱,怕弟弟被她带偏,也不让安启卓跟着她学什么成大事的学问,所以大多数时候,除了父亲的严厉教学,其余的商场经验都是大姐手把手教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