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节假日,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公司实习吧。
安晚秋买了些安启卓平时爱吃的水果,车开到半路才发现车快没油了,只好转道又去加油站加油,兜兜转转,抵达安氏集团楼下时,时针已经慢悠悠走过了饭点。
餐后水果,很合理。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安晚秋寻思我来自家公司要什么预约,嘴上却实诚地答道:“没有。”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您不能上楼。”
安晚秋点点头,转头就给安启卓发了信息。
[启卓:等等,我马上忙完。]
安晚秋回了个小狗生气的表情包。
玩笑是玩笑,该等还是要等的。
想起有阵子没登录微博账号了,安晚秋闲来无事,登上去打算处理一下领养问题。
当点开私信时,安晚秋上扬的嘴角瞬间拉了下去。
往常来说,私信里一般都是意愿收养人发来的相关询问,但最近的百余条私信里,没有往日的和颜悦色,有的全是带有辱骂性质的难听词汇。
心脏狂跳,尽管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翻阅私信的手还是忍不住哆嗦。
做戏,猫狗贩子,博热度……
安晚秋不是没经历过误解,像这种大规模无差别辱骂,她是第一次见。
“姐,你看见那些评论了吗?”
打通工作室电话,迎面第一句就是小菀担忧的问候。
安晚秋闷闷地应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们已经在尽力压舆论了。”小菀叹气,“虽然绝大多数粉丝还在替我们控场,但是对方明显是买了水军,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洗广场。”
这下安晚秋也搞不懂了——她们一个救助猫狗的小工作室,能值得谁花重金买水军抹黑?
“先压舆论,有变化随时通知我,剩下的我去查。”沉默片刻,安晚秋远远望见两个熟悉的人朝着这边走来,匆匆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安晚秋腾地站起身,抬脚就要开溜。
“站住!”
身后一声冷喝,安晚秋暗骂了一句晦气,而后悻悻打消了开溜的念头,转过身面对来人,不怎么情愿地喊了一声“爸”。
安远江上下打量她,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踏实落了地。
“为什么逃婚?”
安晚秋忿忿剜了眼躲在安远江身后装孙子的安启卓,语气不善:“不想嫁。”
他们之间的关系如火如荼。
安晚秋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却很完美地避开了母亲温柔的脾气秉性。与安栀的冷静处事不同,安晚秋处处都要和安远江拧着干,不把老头子气半死决不罢休。
但胳膊终究掰不过大腿,安晚秋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向来都是口头爽快,最后跑得比疾风还快,后事自然是由其他兄弟姐妹帮忙处理了。
这次的逃婚,也不过是她为了报复安远江所上演的一场恶劣玩笑罢了。
事后她也后悔过自己的慌不择路,可与生俱来的自尊心从不许她向父亲低头。
本以为又是一场唇枪舌战,偏偏今日的安远江难得耐心,甚至拽了把椅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安晚秋对面,不慌不忙地说:“当初订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想被包办婚姻。”话落,安晚秋口不择言,下意识瞥了眼面色肃重的安远江,考虑了下,又补了一句,“至少不想被你包办。”
--------------------
第22章 引月
安远江从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不仅以这套古板的法则约束自己,也以文字作长鞭,时常鞭策着他人。
对自己不满意,他就发了疯似的工作发泄;对他人不满意,出言责骂是常态,更有甚者,他可以直接动用家法。
从长子到幼女,几乎都挨过他的骂,年纪稍大些的,受过的家法成了一条条疤痕,永远镌刻在身上。
外人只知道安家家法严苛,一说起来,无一不在指责安远江的死板狠毒。
安远江不在乎外人如何评价,关注他那套遵从了四十多年的死理。
在他的理论体系里,为了实现自己的利益,他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亲生骨肉。
所以在长子意外离世后,安远江连丧事都顾不上打理,派人将长女接回国,开始培养下一位继承者。
安晚秋曾当面骂过他,说他眼里只有利益——因为所谓的“继承人”的位置,大哥放弃了最喜爱的汉语言专业,选择从商,为父亲奔忙了十多年,甚至死前都在处理父亲交代的事务。
半生忙碌,短暂的生命换不来父亲的一滴眼泪。
也许就是从那天的葬礼开始,安晚秋开始对安远江避而不见。
安晚秋常在兄弟姐妹前开玩笑,说安远江的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甚至第一个做出表率,从修改高考志愿到逃婚,每一步都在挑战着安远江的底线。
安晚秋是什么心思,想必安远江是心知肚明的。
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和她因为一点破事吵架,最后不欢而散。
现今他们能同案而作,不过是安晚秋心疼总为她擦屁股的姐姐和弟弟而已。
“你和穆秦什么关系。”安远江冷不丁地问。
安晚秋坦然:“合作关系。”
“你们是商量好的?”
没错,他们是达成了战略统一。
那天的订婚宴结束后,安晚秋出门透气,碰巧偷听到了穆秦和穆夫人的谈话,从而得知了穆秦早已心有所属。
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吗?
安晚秋也没多想,出面和穆秦说明了情况,两位当事人很快便达成了统一对外的战略协议。
至于在穆良的订婚宴上上演“和谐退婚”,就属于他们的临场发挥了。
手中的手机逢几秒就震动一次,安晚秋看了两眼,顿觉心烦,话语间也染了些火药味:“是又怎么样。”
能怎么样。
安远江承认,他对安晚秋束手无策。
他想不通,曾经乖巧可人的女儿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渐行渐远,甚至成为了她深恶痛绝的对象。
从高中斗到现在,安远江第一次体会到长期战的疲惫,不同于工作带来的身体上的倦怠,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空虚。
身心俱疲,莫过于此。
一旁的秘书悄声提醒:“安董,股东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远江起身,不再理会安晚秋,带着一众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直到视线里再无安远江一行人,安晚秋恍惚片刻,重新拿起还在震动的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怎么才接电话?”电话另一头,慕遇辰声线平稳,却难掩担忧。
“有点事耽搁了。”安晚秋低声说,“有什么事吗?”
慕遇辰一愣,声若蚊蝇:“你的个人信息……被人放到网上了。”
互联网真是强大啊。
安晚秋那边安静下来。
耳畔的呼吸声越发微弱,慕遇辰怕她想不开,赶忙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安晚秋忽然哽咽,“我今天……先不回去了。”
慕遇辰来不及说话,通话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掐断了。
安晚秋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避风头。
打车回了许久未居住过的公寓,安晚秋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已经蒙灰的房间,而是先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个电脑经过特殊改造,性能高出普通笔记本几十倍,所以一般情况下是派不上用场的。
但今天的情况实在紧急,安晚秋担心会被人顺着网线找到家来,不得已只能启动备用方案。
才登入系统,几条特殊消息就弹出了界面。
[迩零:上线了?]
安晚秋也不含糊,开门见山:[有个急活,三十万,干不干。]
[迩零:拜托,虽然我们关系很好,但是我的起价是八位数哎。]
安晚秋大致浏览了那条曝光她身份的博客,随手将链接转发给对方。
[禾火:替我查查这个ID皮下所有资料,三十万,不能再多了。]
[迩零:十分钟,邮箱查收。]
安晚秋看着对方的头像暗下去,悬着的心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虽然她没什么名气,却不代表有心人不会胡乱引导风向,将火势燎烧到其他救助者。
宠物救助工作,本就是倒贴钱的义务工作,说小不小,与其说是责任重大,倒不如说是社会舆论太过沉重,稍有不慎,辱骂发展成网络暴力的不在少数。
安晚秋权衡再三,还是联系了律师,发布了澄清声明。
来不及关注评论区动向,安晚秋又开始和律师商讨起诉的流程。
弄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安晚秋正要出门,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迩零:祖宗,好歹接收邮件啊。]
安晚秋熟练地把钱打过去,随后才接收了邮件。
意外的,她从一串关系网中找出一个熟悉的名字——穆良。
还不死心?
安晚秋总不能凭借黑市买来的信息起诉他造谣。况且网络舆论风向不定,以穆家的权势,即使起诉,他也会倒打一耙泼更黑的脏水。
碰上硬钉子了。
穆家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安晚秋看得眼疼。
正要退出,余光却捕捉到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名字。
[慕遇辰:需要帮助吗?]
安晚秋想了想,回复:[怎么帮?]
[慕遇辰:听你的。]
言外之意:我也不知道。
安晚秋确实有个计划,只是牵一发动全身,势必要连累到慕遇辰甚至……整个穆家。
简单陈述过后,慕遇辰直接打来电话:“你这样做很冒险。”
安晚秋开了免提,一边打扫房间,一边说:“有付出才有回报。”
沉默片刻,慕遇辰叹气:“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
怎么越写越长……
第23章 引月
安晚秋想也没想,干脆利落地回绝了。
电话另一边,得到回复的慕遇辰沉默良久,久到安晚秋开始心软的时候,他说:“为什么?”
安晚秋也后悔没控制住情绪,覆水难收,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找补:“我这边……不太方便。”
“那我让于叔去接你?”
“别麻烦于叔了。”安晚秋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执着于见到她。
静了两秒,慕遇辰打趣道:“你是不是躲我呢?”
安晚秋有些心虚:“怎么会,要躲也得是你躲着我。说起来这都多长时间了,工资也该发了吧。”
以慕遇辰的智商,自然能听出来她话里的异样。
当然,当面拆穿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扶手上的手早已青筋暴起,慕遇辰盯着电脑屏幕弹出的信息,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谎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
慕遇辰用力闭了闭眼,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不自觉控制情绪,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不会躲你。”
倏然,话筒里传来安晚秋的笑声,似溪水击石,一下又一下,皆撞进慕遇辰封尘已久的心门上。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慕老板。”
安晚秋乐不可支,语调却温柔:“那你来找我吧。”
她叩响心扉,余音绕梁。腐朽的门锁轰然崩坏,心门大开,月光倾泻而下。
他第一次抱住了月光。
一小时后。
安晚秋打开门,看到慕遇辰和于城时,着实吃了一惊。
“这么快?”安晚秋面色红润,头发上衔着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往睡衣上跑,很快就染了一片深色。
见状,于城赶紧推着慕遇辰进门,反手将门关紧了。
他们的到来还是兜入了一股冷风,安晚秋打了个寒颤,随手一指:“随便坐,我先去吹个头发。”
看着干净如新的家具设备,慕遇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正要说些什么,才关上没两秒的浴室门重新打开了,安晚秋头顶浴巾,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慕遇辰问。
“吹风机找不到了。”安晚秋头疼不已,“太久没回来,我忘记放哪儿了。”
慕遇辰忍俊不禁:“怎么连自家东西能忘?”
“才不是我家。”安晚秋用浴巾擦了擦,打算让头发自然风干,“我这几年都在工作室睡,过年过节回不了几次家。”
慕遇辰愣了下:“工作很忙吗?”
安晚秋没找到吹风机,反而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十分眼生的热水壶,索性烧了些热水。
安晚秋忙活完,坐在他旁边歇息,不假思索地说:“不忙,只是我不想回家。”
慕遇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打开了电视,低声道:“我也不想回家。”
如果回家意味着面对一群陌生亲戚的冷眼和嘲讽,那还不如在外享受独居带来的自由。
电视里男女主的告白恰好盖住了慕遇辰的嘟哝,安晚秋没听见他的话,以为触碰了他的伤心事,便不再继续话题。
换了几个台,安晚秋翻来覆去怎么看都不满意,正巧水壶开了,便丢下遥控器端起水杯去取水。
走前还吐槽了一句:“现在的电视剧真是清一水的套路。”
慕遇辰很多年没看过电视剧了,一抬头,恰好撞见电视里的男女主在拥吻,只觉脸颊发烫,慌忙转移了视线。
于城瞥他一眼,淡定地拾起遥控器,按了两下,换成了综艺节目。
安晚秋端着水杯出来,见已经换了台,好奇道:“这档综艺很好看吗?”
慕遇辰闷闷地应了一声。
安晚秋放下水杯,看了会儿节目,越看越困,在即将陷入昏睡之际,总算想起了正经事:“你见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也忘了。”慕遇辰说。
安晚秋打了个哈欠,笑了下:“看来你的记性也不好。”
“嗯,不好。”慕遇辰扭头看她,“很晚了,困了就去睡吧。”
不知何时,时针已经走向了一点。
“这不是想等着头发干了再睡……”安晚秋说,“晚上开车不安全,家里有空房间,不如你们留下来吧。”
“不必了,”慕遇辰说,“明天我还有董事会要开,赶不及。”
晚上的脑子不太好使,安晚秋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为什么要开会。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不务正业”。
安晚秋目送汽车融入夜色之中,想不通慕遇辰为什么大半夜跑到她家,正事不干,单纯坐着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