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真是会开玩笑，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幸运，而我却不行呢？？？”
“我当时情绪很激动，知道你死不了，恨不得立即拿把刀冲到你家杀了你！”
“还好当时我冷静下来。我不能出事，不能被抓，既然幸运之神不眷顾我，我只能再等机会了！”
“所以这一次你故意接近我？目的是再次寻找机会？”张硕停到这里不出声，林婕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我知道，向来最难抓的犯人就是和被害人找不出一点关系的人。我没想过接触你，但下一个循环，王静却在我的管区里出了事。”
“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我不得不和你打交道！”
“询问笔录的过程中，你一口咬定郑晴和王静是认识的，并‘胡言乱语’说她们俩已经杀掉了你一回。”
“我有点庆幸，原来你一直怀疑推你下楼的另有其人，这样我的嫌疑就排除了。当时我的脑子也是锈掉了，既然想顺水推舟让你把关注点转移到别人身上，这样我就可以在最后一个循环，按着你预想的事，把嫌疑人的身份嫁祸给别人。”
“想了解你在想什么，我故意找机会告诉你我也可以进入循环的事，拉近你对我信任。”
“听了你和郑晴的‘恩恩怨怨’，我更加有信心，可以让这个女人做我的枪手。”
“你第二次遇害，真的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我不知道屋子里还藏了人。留你一个人跑去审问郑晴，是为了在下个循环里，有机会接近你，寻找到更多对我有利的帮助。”
“同事告知你的死讯，我也非常震惊，真的有凶手这么猖狂，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同时，我一边调查着一边难掩兴奋。原来想杀掉你的不止我一个，找到这个人，我就可以在不犯法的情况下，顺利完成借刀杀人的任务了。”
“所以第三次循环一开始，我就主动去找你，一定要努力帮你找出第二次想杀掉你的人。”
“事情发展越来越出乎意料，第三次，郑晴中毒了！是谁给她下的毒？是你？还是另有其人？”
我发现，你的这个圈子也是蛮复杂的，在天台上的三个人，王静郑晴和你先后出事，到底幕后黑手是谁？是谁这么想要你们的命？”
“郑晴中毒那次，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你丈夫对你并不忠心。他怕你出事影响到他的仕途多过担心你。所以我又联想到很微妙的事，也许你们夫妻的关系并不好！”
“第四次循环，我还没有搞清楚你们夫妻间的问题，你就自动找上门，告诉我你丈夫出轨了，出轨对象就是你的同事兼死对头郑晴。”
“你的提醒，让我突然记起在天台那次，郑晴和王静吵架的内容，的确是因为一个男人。郑晴让王静到男人的房间脱下衣服拍几张照片，王静不肯……”
“所有的拼图都对上了，那个帮助我的幕后黑手呼之欲出了，就是你的丈夫唐辉。”
“可你却一口否定了唐辉的嫌疑，我真是不懂，为了感情真的能蒙蔽双眼，亲眼看见的事，都能当做看不见嘛？！”
“我斥责你不要太感情用事，为的就是让你相信你丈夫唐辉准备杀掉你的事实，我甚至都在谋划，怎样让你在最后一次循环里，主动写下唐辉就是凶手的证据。”
“可看起来一直都没什么主见的你，却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定，完全不受我的蛊惑和诱导，还推测出郑晴和王静可能的关系。”
“王静的背景其实我早就查得一清二楚，我知道她和郑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王静肯接受郑晴的馊主意，大概率是为了报答郑晴对她母亲医疗费方面的帮助。”
“临近紧要关头，王静突然变卦，莫说是郑晴，可能换做是我，同样也会对王静的出尔反尔怀恨在心，郑晴给王静下毒，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留给我的时间太短，我至今都没查到郑晴还有个制药博士的男朋友，他的出现打乱我全部计划。我自作聪明以为是郑晴和唐辉合谋除掉了王静，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你。”
“没料到郑晴的男朋友是个没脑子的‘疯子’，他想杀掉谁，全凭郑晴的情绪推动，没准备没计划。你和王静当然不是他的计划之中。你们几次出事，只是倒霉碰巧罢了。”
“我热心帮助你，对你好，只不过想博取你对我信任，我想对你言语催眠，让你相信我的专业能力，让你确信你老公处心积虑想杀掉你的事实。”
“我希望你能像普通女人一样，对身边的每个人都说起你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最好能多次向亲友透露，你老公已经想办法杀掉你多次。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出了事，我也能想出办法让你老公当我的替死鬼，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
张硕讲起自己杀人嫁祸的计划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林婕每听一个字，心都像被刀剜过一样。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找到了可以交心的知己，没想到张硕留在她身边的目的，只是为了想办法除掉她而已。
人心，真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像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无论你拥有多明亮的眼睛，也无法看清它底下究竟藏了些什么！
“为什么？我们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林婕极力想控制住发抖的嘴唇和牙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事到如今，怕已经无济于事了。可就算是死，林婕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张硕发出短促而沙哑的笑声，但笑声很快就结束了。
“从小到大，没人对我真正好过，因为我的‘循环体质’，大家都把我异类。我妈的前几任丈夫都不得善终，大家都说我是个不祥的孩子。只有爸爸，他不嫌弃我，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
“你哪个爸爸？”林婕差一点就冲口问出来了，但她又不想让张硕知道暗地调查过他的事，停顿了一下，问成：“你爸爸不是自杀的吗？”
“自杀？”张硕脸涨得通红，朝着林婕大吼：“我爸爸是被你父亲逼死的。”
林婕被张硕震得耳朵嗡嗡响，她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绝了，恍惚得一点都不真实。
林宇生在林婕的心目中是最好的爸爸，勤奋好学，脾气又好，对任何人都友善，怎么会逼得别人自杀呢？
“不会的，你一定是弄错了！”林婕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让她相信父亲是个坏人比有人要杀掉她这个事实，更加让她难以接受。
“原来你和你父亲一样，承认犯过的错，真有那么难？”
“我爸爸他否认了，对不对？”
林婕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林宇生从不说谎话，他不承认的事，就一定没有做过。
“对，林宇生否认了。是他认出我爸爸留给我的打火机，他说曾有个学生，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知道我的身份后，还热情地与我套近乎。”
“你父亲是真天真还是装傻？他以为时间久了，别人就能忘记他做过的事吗？我问他，知不知道李成伟的自杀，是因为他？”
“可林宇生不但一口否定了这个事实，还不要脸地给自己叫屈。他说我爸爸一声不响地‘走’了，才真是害了他！”
张硕手重重地拍打到桌面上，吸引了周边服务人员的注意，大家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整个餐厅一片宁静，可此时笼罩着的沉默和惊呼一样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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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恨我的家人？”
面对林婕的咄咄逼问，张硕再次躲避开她的目光，他讨厌回忆。
回忆像深渊，过去那些不堪的时光缠绕在张硕的记忆里，想忘却忘不掉。
张硕记得妈妈嫁给李成伟叔叔之前，已经结过三次婚了。张硕是妈妈和第二任丈夫的孩子，所以他和李成伟不同姓。
张硕听家里的亲戚说，他妈妈年轻时长得很漂亮，个子又高，身材又好，是那种让人一见就过目不忘的类型。很多男人都被她的外貌吸引，巴结她喜欢她，追求者众多。
张硕妈不爱学习，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书了，选的男人也都很肤浅，图外貌、图条件，人品方面不在张硕妈的考虑范畴内。
她不到二十岁就嫁给了一个长得不错男人，外貌上两人很登对，感情也算好。可婚后不到二年，第一任丈夫工作时出了意外丧生了。
第一任丈夫去世不到三个月，张硕妈就嫁给张硕的亲生爸爸。这一段婚姻也是张硕妈维持得最长的一段。她和张硕爸结婚的第三年才生下张硕，张硕不到四岁，亲生爸爸失踪了。
很稀疏平常的一天，张硕爸正常上班，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直至今日，依然下落不明，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张硕的亲生爸爸失踪后，不到半年就有人追求张硕妈妈，张硕妈单方面申请了离婚，又嫁给第三任丈夫。
张硕妈的第三个丈夫很有钱，就是年纪大，比张硕妈妈大二十多岁，是个做贸易生意的老板。起初他对张硕母女还很好。
可结婚不到半年，张硕继父货物运输延迟，赔偿了对方一大笔赔偿款，生意也一落千丈。他的情绪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常常借酒消愁，每晚回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不是倒头就睡，就是拿张硕和他妈妈出气。
张硕的童年记忆是在打骂中渡过的。妈妈呢，阻止不了继父的暴力，吃穿用度都要依靠这个男人，她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欺负，每天除了哭就是无休止的叹气。
张硕妈心情不好烦躁时，也忍不住向张硕发脾气。认为是他没用，整天板着脸不会笑，不乖巧不懂事，才惹得爸爸不高兴。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张硕的“循环体质”，挨打挨骂一次还不够，还有无休止的循环再循环。
张硕自有记忆以来，就没体验过什么叫快乐。他的确是不会笑！
看着别的小孩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无忧无虑地跑啊笑啊，他就觉得很奇怪，他不明白这些小孩有什么事值得笑得那么开心。
同时，他又在心里发疯一样的渴望，他真的很想像普通小孩一样，哪怕是一次，也想体会下快乐到底是什么滋味的？！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张硕的祈求，他的继父在一次醉酒后滚楼梯摔死了。张硕以为他和妈妈从此会有好日子可以过了，没想到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张硕妈结婚早，没学历又没长期工作过，张硕继父死后，他们娘俩就没了生活来源。
张硕妈本想靠着结婚再次给她和儿子寻一张长期“饭票”，可她接连“克”死了三任老公，周围人都把她当做不祥人。
那些想靠近张硕妈的男人们，有色心但又没胆量，都怕自己会过得“不幸”。
没人接盘，张硕妈只能靠打零工养活自己和孩子。可她吃不了生活的苦，去餐馆当服务员，受不了客人的窝囊气；去刷盘子洗碗，嫌弃活儿又脏又累；去商场当售货员，总是找错账，赚的工资没有赔的多，还总是偷偷把商场的零散商品带回家。
一年里，张硕妈的每一份工作都干不长久，久的也干不到二个月，就被老板炒了鱿鱼。
还好，张硕和妈妈还有一间房，不至于流落街头。
为了维持生活，张硕妈出租了一个房间，租客就是张硕的第二任继父、李成伟。
李成伟是个书生，性格内向，不爱交际，每天下班回了家就呆在屋子里看书。
张硕妈在外面工作受了气，也喜欢回家拿张硕出气，每一天晚上都要骂他。
李成伟在隔壁听着张硕妈的骂声，身为个大人，他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张硕还是个小孩子。
张硕快七岁了，还没上过幼儿园，还要留在家里做家务。李成伟可怜他，就经常叫张硕去他屋子里去玩。
李成伟一个人在陌生城市上班，老家离得远，父母亲戚都不再在身边，他又没什么朋友，难免孤单寂寞。张硕的出现，让李成伟单调的生活也多出了一丝色彩，生活有了个寄托。
李成伟经常下班后给张硕带糖果，还有男孩喜欢的小玩具，教他看书识字数数。周末也会带着他去周边的公园坐坐、玩玩。
张硕冰冷的小心脏像被一天天融化掉。有一天，他突然发觉，原来天是这么蓝，太阳是这么暖，小鸟的叫声是这么的好听。
一个平常的周末，张硕被李成伟的大手牵着回家。一路上张硕都没有说话，小心脏一直在蹦蹦蹦地乱跳。快到家的十字路口处，他终于鼓足勇气，抬着头看着李成伟，问了一句他渴望了很久的事：
“李叔叔，你可不可以当我的爸爸？”
李成伟停了下来，在逆光的笼罩下，张硕看不清李叔叔的表情。
可随后李成伟把张硕抱了起来，双眼看着他，像是对待大人一般，特认真地问了一句：“你很想李叔叔当你的爸爸吗？”
“想，特别想！”张硕紧紧地咬着下唇，声音都抖了起来，他多怕李叔叔生气，从此以后不再理他。
李叔叔却没有生气，随后又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张硕咧开嘴笑了，门牙丢失了两颗，也不害羞了。那一刻的感觉，张硕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身边像是飞起了彩色泡泡般梦幻。
他有爸爸了，一个爱他的爸爸，不会打骂他的爸爸，他终于可以像普通小孩一样，快乐地生活了。
这样的日子，循环一百次，他也不会再害怕了。
张硕不知道李叔叔是怎样和妈妈商量的，没过多久他们就登记结婚了，张硕妈也不用出去工作了。
李叔叔也搬到他和妈妈的房间，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张硕记得李叔叔和妈妈结婚后，两人总是争吵，妈妈不再骂他了，反而经常地大声地对着李叔叔骂。
李叔叔也不回嘴，任凭张硕妈又哭又闹，骂得太难听，李叔叔就带着张硕躲出去，图个耳根清净。
虽然家里依旧争吵不断，但李叔叔对张硕却越来越好了。让他好好学习，不让他再干家务活，每个节假日和张硕的生日，李叔叔都会给张硕准备礼物并带着他和妈妈出去玩。
张硕对亲生爸爸的样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在他心目中，李成伟就是他爸爸，最亲的爸爸。
这样的好日子，张硕享受了四年多，直到有一天早上起来，妈妈告诉他，李叔叔死了。
警察叔叔告诉他们，李叔叔是自杀的。可张硕说什么也不会信，还有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李叔叔答应了要陪他过生日的，李叔叔可是从来都没有失过言的。
李叔叔离开那天，张硕又进入循环，这锥心的痛苦，他反反复复又经历了许多遍。
李叔叔什么都没有留给他，连一封信一个字都没有写。张硕偷偷拿走了李成伟随手携带的打火机，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带在身边。
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可痛苦却又进入了循环，无休无止，反反复复……
李成伟死后，张硕妈带着张硕离开了他们住了多年的房子。卖掉了留给张硕很多美好回忆的房子后，张硕妈在远郊又租了一间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