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展博:“......”
干脆不答,吆喝着?延礼三个饮酒。
一顿午膳,竟用了一个多时辰。初夏看着?四人酒至微醺俊脸染红,说话时嗓门?越来越大,不禁有些无?奈,也仅限于此。这一世,所有人安然,还能拥有这样?肆意?的快乐,已是神明眷顾。
“哥哥,带他们去午休吧。”
这宅子原就是大户人家?的,格局布置同北境将军府差不离,只是这占地小了些。女眷与男子所居相隔甚远,半点不沾边。
昏昏沉沉间,郁展博早忘了这新来的二位和他半点关系没有,为什么要宿在他的地儿。当下?,飞快应了,万般热情地吆喝着?三人跟他走。
狼崽子慢慢笃定初夏会一直在他想就能寻到触及的地方,倒也乖顺,未有再粘人。和初夏交换了个眼神,便随着?郁展博离开大堂。
秦墨初殿后,越来越慢。
等其他三人看不到影了,他忽地停下?了脚步,于初夏的讶色中?转过身?来。
他笑?着?,“初姑娘可知我小师叔是怎地说服你表哥住进?来的?”
小师叔?
这称呼催得初夏嘴角上翘,“秦公子可是知晓了什么?”
秦墨初应是,随后把方才郁展博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倒给了初夏。
初夏听完,总是柔和的小脸冷了下?来。
这狼崽子真的胆大包天,都敢直接跳过她决定她女儿的姓氏了。虽说她亦觉得这安排极好。两世浮沉,无?论是外祖父还是母亲和小哥哥总是倾尽全力守护她。未来若是有个小公主,一直护着?他们与他们荣耀,之于她,也算是一场圆满。
但,这样?大的事儿,她定要让他知道必须同她商量。
他一个人,可生不出小公主。
翌日,天际暮色还浓重得很,秦煌便启程去往皇宫。
这日早朝要议的事儿不多,结束时,卯时刚过。众大员和皇子欲退时,一直沉默的秦煌忽地走出了自己所在的那列,他向帝王行躬礼,声音洪亮,“陛下?,臣有事儿要禀。”
惠帝:“秦卿刚做什么了?”
戏谑之意?,明晃晃。
秦煌:“臣惶恐,臣只时犹疑。”
惠帝:“哦?这世间竟还有让秦卿犹疑的事儿,说来听听?”
秦煌如实禀:“荔山四端昨儿来见臣,说是就南境汛害写下?万字书柬,欲面圣亲呈。恳请陛下?允准。”
声声震耳。
在众人没注意?到的地方,惠帝右手的食指悄无?声息地颤了下?。
第51章
朝堂之上, 反应不一。只是这些反应仿佛隐于深海的?浪,暗处跌宕起伏、激烈时能杀人。面上波澜微弱, 克制得紧。
这荔山四端, 在此之前,连名字都未在朝堂上出现过。但这并妨碍他们知道他,先是孟大人收他为徒, 和太/祖同一师门甚至同辈分。后在荔山立威,以少年之姿跨级别诛杀江湖上有名的?恶修罗乔明灿。下?山后,直奔南境,创下?了半个月筹募了白银十万俩的?壮举。不止如此,两三个月游走于抗汛的?第一线, 事态缓和了方归。
若说“四端” 这名字, 是孟大人故意将他置于高耸的?神坛, 招引各方视线;那么后续种种, 都是他在以实绩证明, 自己不负四端之名。属实是能让人惊叹, 惊才绝艳的?天?骄。可?他......必定不是储君, 甚至不是闵家人, 孟大人赠四端二?字与他为名, 怎么看都存了针对皇家的?意思。
陛下?应该也是气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密令几个儿子诛杀四端。只是近期,许是有感于荔山对南境治水付出的?努力,关系明显缓和了, 派出钦差和两位治水大能前往南境协助可?见一斑。
帝王到底会?是如何反应?
思绪一阵跌宕起伏, 终归于常。一道道目光, 望向了独坐于高处的?帝王。
另一厢,惠帝也从惊涛骇浪中抽身。他朝众微微一笑, 先是唤了陈三善的?名字,吏部大总管,权势滔天?。
“陈卿如何看这事儿?”
陈三善闻言,连忙出列,朝着帝王深鞠躬,“臣以为该见。”
惠帝:“详细道来。”
陈三善:“陛下?,荔山是太/祖师门,孟大人不仅是太/祖恩师,亦伴着太/祖打天?下?定国,多年如一日?,功勋深厚。”
“新徒以四端为名或有不妥,但以此一事儿抹去孟大人和荔山为玄钺所做的?一切更是不妥。这四端虽说是荔山正统孟大人高徒,但臣听说他是个乖戾难驯的?主?儿。如此这般,仍谨守着君臣之礼,想来是孟大人没少叮嘱教诲。”
“孟大人的?心是向着您的?。”
陈三善,还是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帝国肱骨。一身清白,所以没什?么可?惧怕的?。惠帝想来也是知道的?,不然陈三善说了那么多惹他不快的?话,仍是重权在握,有事儿,必定第一个问?他的?意见。
当下?,惠帝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后又听了几位高官的?想法。
有赞同有反对。
末了,惠帝的?目光锁住了三皇子闵延清,“延清,你?有什?么看法?”
闵延清出列,笑对惠帝,“儿臣听父皇的?。” 一如既往的?乖顺明润,光风霁月。
惠帝定定地睨了他几息,忽然笑了。随后唤了秦煌,道,“明日?早朝,宣荔山四端觐见。”
话落,起身离开了御座。
多乐与众人喊了声?:“下?朝,退!”
话音末处,急步追着惠帝而去。
一走一跑,很快,多乐便抵帝王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十数步的?冷滞,忽地,惠帝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身,望向多乐。迟疑了数息,到底是开了口?,“若四端,不是孤的?小七......当如何?”
这一句,暗藏了惶然,本不该在天?子至尊那里出现的?。然眼下?,它出现了,几乎明晃晃。
多乐听着心酸。
四端初抵咸佑陛下?就知道了,可?他未有任何动静。是不想吗?自然不是的?,是怕。怕见到了,发现不是,他将再度坠入绝望深渊,周围皆是浓墨一般的?黑,永远不可?能找到出路。也因为这份心酸,多乐迟了些才有应答,“陛下?莫慌,旁的?许会?看错,奴才定是不会?。”
他跟在帝王身边,几乎日?日?见到昭妃,对她的?了解远胜于其他人。
惠帝因他的?话冷静了些,于原地缓了缓,“明日?见分晓。”
话落,再度提步。
“去泰安殿。”
很早很早以前,帝王便留下?了一道圣旨,一直藏于泰安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闵延礼,惠帝第七子,应吉时而生,自幼聪颖灵秀。得天?庇佑,可?堪重任。特封太子,望其日?后勤政为民,为政以德 ......
“小七,你?看,这是你?爷爷打下?的?江山。” 宫墙的?至高处,年轻俊逸的?帝王抱着自己的?崽崽,引着他看帝都繁荣。
“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守护于它。”
小小的?崽子没见过爷爷,也不知道什?么是江山,但他喜欢爹爹,爹爹说什?么他都会?应好。
这一声?奶呼呼的?“好”逗笑了帝王,也难免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跟个奶娃儿谈国/政江山,知雪见着了又要埋汰他了。
可?即使意识到了,他还在逗娃儿。
因为逗娃儿有趣呐。
“那你?准备怎么守护它?”
“小七可?以喂它,让它穿暖,带它玩儿。”
这话一出,帝王都反驳不了。虽说童言稚语,但这道理?,竟是半点没错。对于黎民而言,吃饱穿暖之余,还有闲空闲钱可?以玩乐,那便是最大幸福了。
*
从昨日?午休醒后,延礼便察觉到初夏的?不对劲儿了。她虽未曾避着他走,但是她一直冷着他,别说温柔笑靥了,连话都少。从被拣回来的?那一刻狼崽子就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他有点懵,久了,难免生出烦躁。
熬了一晚上,终于又见到了初夏。佳人先他们一步来到了大厅,此刻正倚在餐桌旁,闲适地饮着吟风专门给她配置的?茶。
娇娇儿今日?妆容和衣着都较往常艳丽了些,顾盼生辉,明艳不可?方物。和他的?颓败一对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郁展博随延礼一道来的?,还没落坐,便开始夸妹妹,“九天?玄女?不过如此。”
话落,又开始嗦了,“以前都太素了!似花的?年纪,那般老沉做什?么?”
初夏似没听见他的?话,兀自道,“人齐了,用?膳了。”
话毕,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起了自己面前的?粥。期间,时不时提起筷,给自己夹了些小菜与包点。单说这套动作,和平时几乎一模一样,可?郁展博这个心大的?都从中读到了异样。
他不禁望向延礼,嘴巴夸张地张张合合,愣是没出一点声?儿。
延礼看明白了,他在问?,“你?怎么惹初初了?”
狼崽子越发烦躁了,一瞥过后,目光回撤,明显是不想接这话茬了。
郁展博气到心梗,于暗处将延礼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顿早膳在冷寂中结束。
一用?完,初夏便起身离开,延礼没即刻追出去,怔怔的?,仿佛在思忖什?么。
郁展博睨他,再睨,实在没忍住,冷声?嚷道,“犯什?么愣,快追上去啊!今儿要是哄不好初初,你?就从我?的?宅子滚出去。”
原就是看在小女?郎的?面儿才允他进来住的?,现在连小女?郎她娘亲都哄不好,要他何用??
延礼猛地回神,朝他微微颔首,随即似风掠出了大堂。片刻功夫,不仅赶上,还绕过初夏,挡住了她的?去路。
“夏夏,你?为何恼我??”
初夏凝眸看他,定定片刻,也不答他的?问?题,只是凉凉一声?,“四端先生挡住我?去路了。”
“请,让一让。”
延礼这才知晓,他能一直在她面前任性、闹腾,不过是因为她愿意纵容。一旦她不愿意了,任他读再多的?书武艺再高强,也是无法改变什?么。
可?是夏夏为什?么忽然不愿意了?狼崽子很是低落,默默复盘回来至今的?种种,蛛丝马迹都未有放过。
他的?对面,初夏竟也没再往前,亦未有言语。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心智觉醒,等他傲然走高,等他意识到不是所有事儿都能作为交易的?筹码,即使他,是有他的?考量的?。
“夏夏。” 半晌思量,延礼终于开口?,他确定只有这一事儿会?惹恼初夏。“我?不该不和你?商量,便拿女?儿做筹码。”
“下?一次,我?定会?同你?商量。”
“这一事,我?从未轻慢玩笑待之。我?只是有感于郁夫人曾经为你?我?所做一切。郁老为守护于你?,不惜让表哥来咸佑经商,做你?的?倚靠。”
“我?这小半生,所得善待甚少。得到了,怎能不想回报?我?若有这能力,善待曾善待我?的?人有何不可??”
正如初夏所想,这只狼崽子什?么都知道。他对郁展博说的?那些话,从来不是临时起意的?玩笑。
再看这般认错态度,也是极好的?。
初夏的?目的?已达到,也就不舍再冷着这狼崽子了,“下?次再这般,可?不是今日?这般便能了结的?。”
延礼成功“逃出生天?”,欣喜不已。忽地上前两步,伸手?,将初夏抱入怀中,牢固地,密不透风。
太近了,初夏都能感受到他失了序的?心跳。
看来是真紧张了。
初夏如是想,红唇也开始压不住,一点点往上翘。
抱了会?儿,延礼便松开了。
他定定睇着初夏,问?她,“今晨要去为善茶楼吗?”
初夏:“你?有事儿?”
不然,他不会?主?动提去哪儿。有时候她都怀疑,若不是想陪她,他不会?想出门,几册书一盏茶便是一天?。荔山几年,别的?另说,狼崽子这心性是静了不少。
延礼:“是。”
收拾妥帖,上了马车,往为善茶楼去。期间,延礼向初夏细说了因由。之前,他的?独不过是不想夏夏操太多心。哪知,还把她惹恼了。为避开类似的?事儿再次发生,他决定从现在开始事事报备。
初夏听完,眼底有讶色冒出,“你?打算入宫见陛下??想做甚?”
短短数年,延礼已经从被命运卷着走演变到今时今日?主?动控盘,连帝都主?官秦煌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这般飞跃速度,即使是她,亦望尘莫及。
延礼忽地握住初夏的?一只手?,一寸寸拢入自己的?掌心,动作间,温柔而偏执。他的?目光也是,“师父曾经告诉我?,我?若不努力,便配你?不起。如今,我?想告诉这片江山中的?所有人,闵延礼是配得起初夏的?。”
“我?见陛下?,意欲拿到一张赐婚圣旨,那上面有你?和我?的?名字。”
情势再复杂,走得再远,他都牢牢地守着自己的?初心。
夏夏永远是最重要的?。
她是他的?妻。
初夏静静地睨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变得柔软。
“知道了。”
“辛苦延礼了。”
只是狼崽子似乎不甚满意这反应,一眨不眨睇她,俊脸绷紧。
初夏看在眼里,不禁失笑,“怎么?夸得不够?”
延礼不吭声?。
这样儿,哪像什?么杀神荔山正统,五岁娃儿都没他幼稚爱撒娇。
初夏如是暗忖,也仅限于此了。到底是舍不得他,小脸儿没有任何铺垫地凑近他,轻轻亲了下?他的?嘴角。
欲退开时,延礼的?一只手?已绕到了她的?后腰,扣实。她才感觉到异动,人已坐到他的?腿上,他的?双臂合围,她被困缚。他不放,她便挣脱不出。
密闭的?空间里,互相爱着的?男女?以这般亲密的?姿态相贴,饶是初夏早已认定这个人,小脸儿也是霎时红透,小手?贴着他的?胸膛,使劲儿推搡着, “延礼,你?放开我?。”
延礼纹丝不动,他甚至没真正用?力困住她。
这般差距让初夏想起了“以卵击石” 四个字,好气又好笑,也懒得在推了。横竖也推不动,费那事儿?还热。
只是身体上的?妥协,并不意味她放弃了掰扯。
“孟大人可?是没教你?礼仪礼节?”
延礼:“教了。”
初夏:“那你?还......”
话没完,就给延礼截断,“我?现在不想用?礼仪礼节,我?想亲你?。”
从前,他在荔山翻完那一册春/宫图,除了一些好奇一些羞窘,再无其他。可?是当他重回初夏身边,看她笑时眉眼生光看她举手?投足身姿曼妙,那些春/宫图时不时不请自来,催得他血热心跳失序。他清楚,只有把她禁锢方能慰藉。
只是这些欲,并不能全然抹去他的?理?智。
任何时候,他都想夏夏幸福开怀,爱与欲,都要她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