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先看了眼身边何零露,她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你自己去!”他很是不耐烦。
“哎呀,你陪我去嘛。每次都是你陪我去,我一个人去,爸爸该觉得我们吵架了!”周琳琳孩子似的撒娇:“露露姐,好不好嘛,要不然我们三个一起去?”
何零露没说话。
顾炎叹口气,大步过去把门关上。
将里外隔了出来。
没有周琳琳的聒噪,房间里静得能听得见空调出风口的沙沙声。
顾炎很是抱歉地去抱了抱何零露,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要过来。她是真的过来道歉的,还是来找茬的?”
何零露被他拉进怀里,背上有他温柔的轻抚。可方才堆积起来的不舒服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变得变本加厉了起来。
可能是她太过狭隘,可能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一场景像极了丈夫打发走小老婆,来哄大老婆。没有温情,全是可笑。
何零露缓了好一会儿,才向顾炎问出了自己方才就有的疑惑:“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你有没有跟闻道提起过我?”
顾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如实相告:“没有。”
何零露:“为什么?”
顾炎解释:“因为很痛,所以哪怕是面对最好的朋友,也没想过把你从心里深处挖出来。闻道他也清楚这些,所以从来没有主动提起来你。”
许久。
何零露:“哦。”
周琳琳到了顾宅,仍旧对顾炎方才的拒绝耿耿于怀。跟白教授面对面坐着掰豆角的时候,撅得桌上满是蹦出来的豆角段儿。
白教授看得直皱眉头,说:“你休息会儿吧,本来还能炒一盆的,现在只够小半盆了,今天干嘛了,心神不宁的。”
周琳琳正愁没人倾诉,搬着椅子挤到白教授身边:“我去找顾炎了!”
“你去找顾炎了?”白教授提高嗓音:“终于想通啦,我还以为你要在家再宅几年,等到他结婚生子了再想着去争取。”
“……”周琳琳被戳中脊梁骨,情绪低到极点:“阿姨你说得对,顾炎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只要我勾一勾手指他就会过来了。”
白教授轻笑:“今天聊得好吗?”
周琳琳指指自己的苦瓜脸:“你看我这样能好吗?只是喊他陪我去看爸爸,他也不理我。倒是那个何零露还挺慈眉善目的。”
白教授停下手上的动作:“你跟她见面了?”
“嗯,一过去就跟她正面遇上了。”
“说什么了,没打起来吧?”
“怎么可能打起来,我都跟她道歉了,我跟她说顾炎一直都很想她,现在既然她回来了,我就选择退出好了。”
白教授一时间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问号,拍着桌子站起来,说:“你退出?你在说什么呀,琳琳,你不是喜欢顾炎吗,顾炎也对你很好,你怎么突然就变了?”
周琳琳很是苦恼地双手抓了抓头:“不是我变了,是我知道我插不进他们俩之间的,既然顾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我成全好了。”
“我知道你很善良,琳琳,你的想法也是对的。”白教授将手放在她肩上,语重心长道:“但是你想没想过,我明明不是一个很苛刻的人,但这次为什么一定要喊你回来,为什么要让你去争取?”
周琳琳仰头看向白教授。
白教授说:“因为我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不可能真正的幸福,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是一种假象。”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个很严重的bug。
第62章
顾炎夜里没有加班, 习惯性地整理完材料跟一天的工作笔记,牵着何零露坐上车子的时候,时间仍旧是不早了。
时间已过七点, 路上再怎么紧赶慢赶,回到家还是过了寻常人家吃饭的点。
顾炎想了想, 不准备再回去慢腾腾做饭, 跟何零露稍微商量了下,在路上找了家环境还不错的餐厅,点了几个特色的菜。
顾炎特意给何零露喊了瓶核桃露,让服务生用水热过后,倒在描花的水晶杯里:“要不然还是像之前一样, 你下班之后先回家, 别到办公室来等我了。”
何零露正拿桌上的一个亮面装饰当镜子用,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额角的伤口。
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这一处伤口还没有好的彻底, 医生虽然给她缝得很好很平整,皮肤总是看起来红红的。
她似乎天生代谢就很慢, 从小吃多了就容易会长胖, 偶尔磕到碰到就淤青, 哪里要是破了个口子, 过好一阵子才能长好了。
听到顾炎这么说, 何零露知道他是心疼自己这么晚还没吃饭,不想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等他,想让她先回家休息休息。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 大概是被不久前的事给刺激了, 何零露完全不准备好好说话, 而是成心要揶揄他似的, 问:“怎么了,怕我再跟她遇见?”
顾炎再怎么反应迟钝,也能知道何零露仍旧在因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了。
甚至再往深处想一想,即便此前他已经跟何零露认真解释过,周琳琳的出现还是让何零露长久地感觉到不悦。
顾炎把手机放了下来,再将她挡在脸前的装饰一并挪走,深沉而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怎么样才能不闹别扭?”
所以说人在生气的时候是真的不能认真思考。
此刻的顾炎或许真的是想解决问题,但在何零露眼中,他的这副样子,像极了电视里温柔霸总面对无赖女友时的场景——
他看似态度温和地选择休战选择包容,其实是在提醒所有人女方真的作得不要不要。
可事实是,何零露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的生活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周小姐,而这个人还很骄傲地跟她说过她喜欢他。
何零露心里本就没熄灭的火又腾地烧起来。
如果顾炎觉得他问出这句话,她就会因此自我反思,重新审视自己而最终妥协,那他绝对是大错特错了。
何零露认定了顾炎是在“以退为进”,试图破局地说:“想让我不生气,那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顾炎点头:“可以。”
何零露说:“那你把她先拉黑,再把联系方式给删了。”
顾炎想也没想:“好。”
他重新拿过手机,干脆利索地解锁,从自己微信里把人找出来,拉黑删除一条龙。手机通讯录的也没留,还特地清理了下久而不用的□□。
顾炎再问:“还有什么要求?”
何零露原本以为他会挣扎一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充分阐述自己为什么不能跟她彻底断开联系的理由。
结果在看到他一通操作猛如虎之后——彻底愣住了。
顾炎见她不说话,催促:“还有什么要求?”
何零露调门起得太高,一时半会落不下来,两只眼睛疯狂转着,半晌憋出一句:“以后不许再跟她联系。”
顾炎反问:“联系方式都没了,还怎么联系?”
何零露支吾:“那如果她来找你呢?你要把你们说的每句话都告诉我。”
顾炎说:“可以,我开录音也行。”
何零露:“……”
顾炎轻叹着摇了摇头:“心情好点儿了?”
何零露扁嘴:“还是一般般,看来我必须得揍你一顿。”
顾炎拿舌尖舔了舔牙:“那更没问题了。”
两人吃过饭,顾炎开车带何零露去了家附近的一处口袋公园。公园里有一片很大的草坪,平时常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嬉闹。
今天有雪,天气又冷,公园里人迹罕至,草坪上落了一片白色,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顾炎拉着何零露走到草坪中央,弯腰做了几个雪球放在她怀里,说:“我体脂低,身上硬邦邦的,怕你打了手会疼,这样,你拿这个砸我。”
“……”何零露真是快被气笑了,一时间觉得这男人较真,自己也挺荒唐,于是把雪球一齐扔了,不准备再跟他继续这个游戏。
顾炎却一把拽住她,把雪球塞回她手上,推着她手往自己身上砸了下。他穿着黑色羊绒大衣,雪球迸散而开,雪点子挂在那些长而软的毛毛上。
一身狼藉。
何零露觉得莫名其妙,想帮他拍干净,却又被他塞来一个雪球。一个人推一个人让,最后何零露实在是火了,“啪”的把球扔他脸上。
顾炎被雪糊了一脸,却还克制着,甚至浅浅笑起来鼓励:“对对,就是这样,扔吧,扔吧,我绝对不还手。”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好不还手的顾炎,再被何零露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来袭后,忍不住掷出了第一个还击的雪球,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掀开了混战的模式。
原本平整漂亮的白色草坪,顷刻间变得面目全非。两人都是会造的,一边从地上抄雪,一边你追我赶做布朗运动。
何零露被砸得身上羽绒服上挂了水,大骂顾炎不守信用:“是谁说的不还手!”
顾炎是满脑袋的雪,头顶冒着白烟,使出三寸不烂之舌道:“我这不是还手,我这是回应,有来有回免得你不够尽兴。”
何零露难得冒了粗口:“放屁,你不动,我才能尽兴。”
顾炎哼声:“只许你动?”
何零露回嘴:“我又不会乱动!”
顾炎立马拒绝:“不行,只有你动或者我动,都不够尽兴,真想要舒服,就要各动各的,还要配合着来动!”
旁边正好有带着孩子过去的一家人,当妈的立刻伸出两手捂着孩子脑袋,抱怨着:“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
顾炎跟何零露面面相觑,双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才的话。
何零露的脸一下子爆红,身上血液也沸腾着,恨不得直接扑倒在雪地里,再刨个坑整个躺进去,等山无棱天地合才出来。
顾炎则笑着去搂她,感觉到她跟小孩儿找奶吃似的,将头深深埋进他胸膛:“哎,其实刚刚咱们也没说错吧,本来就不能指望一个人出力的。”
“顾炎!”何零露埋着头怒吼,手在他胸脯上狠狠捶着。
顾炎笑着搂她搂得更紧,还兴致很好地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圈。何零露立马两腿高高向后抬起,整个人趴在他怀里咯咯笑得不停。
两个人衣服几乎湿透了,一到家就各自去洗澡。
何零露很奢侈地放了一浴缸热水,赖了好一会儿,这才裹着浴袍出来,靠在暖气片旁边烘干头发。
冷静下来,何零露终于开始忍不住反思今天的所作所为。
让顾炎拉黑删除周琳琳是对的吗?他师傅对他那么好,周琳琳作为掌上明珠,顾炎投桃报李似的那么对她其实是没错的。
既然现在他们俩已经在一起,周琳琳也跟她道歉,说了会退出,那她到底还在别扭些什么,非要把人赶尽杀绝才好吗?
想得正投入,突然门铃响起来,顾炎的声音响起来:“我能进来吗?”
家里门锁的密码他是知道的,何零露起初没多想,答应了一声让他进来,等他真的侧身走过来,她突然想起什么的大声拒绝:“不不,你不能进来!”
可惜已经晚了,顾炎阖上门,换上他专属的拖鞋,一边嘀咕着“为什么不能进来”,就在转身一瞬间,狠狠怔住。
何零露只穿着一条粉白色浴袍站在客厅,歪着头,半干的短发垂顺地落着,长度刚好在肩部的位置,水分将肩上洇出一小团深色。
她修长的天鹅颈露着,袖子折起在小臂上,纤细的小腿自浴袍下伸出来,瘦窄的两脚踩在熊猫纹的拖鞋上。
顾炎没忍住咕嘟咽了口唾沫,若有似无地想,这浴袍下面应该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根细细长长的腰带扎住了,掩尽春光,他脑子里也有一根细细长长的弦绷住了,却掩不尽欲`望。
顾炎只觉得头脑发昏,有点狼狈地挪开眼睛,往后退步:“要不然我先出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了。”
“等等。”何零露喊住他,从旁边衣架子上抽了件棉外套,问:“你有什么话就说嘛,你都这样说了,还怎么让我等到明天?”
顾炎才又停下脚步,视线却无处可落地在房子里逡巡几遍,最后停在何零露身边的暖气片上:“就是想来问问你还生不生气。”
何零露嗤地笑起来,说:“不生气。”
顾炎:“真的?”
何零露:“这还有假?”
顾炎是持保留态度:“不知道,每次哄你都说好了、没事,但你还是总为了一件事不停的跟我闹脾气。”
何零露有点不好意思,她越是心虚,声量就会越大:“我哪有?”
顾炎终于看向她。
表情是:你看你现在不就是?
何零露:“……以后不了,好吗?”
顾炎却摇了摇头,不厌其烦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再跟你解释一下。周琳琳今天跟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问,因为我觉得不重要。
“过去几年,我对她有过全力以赴的照顾,有过无微不至的关心,因为她对我来说,是敬重长辈的独女,是承诺照拂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是你,不是让我魂牵梦绕十几年、不是让我有勇气携手一生的你。其他任何人比起来,我更在乎的是你的感受。”
所以在她提出删除联系方式的时候,即便对方非常重要,他才会那么干脆利落,而不是有那么多的“可是、然而”。
何零露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占有欲令人盲目,其实她知道顾炎对自己的感情有多真切,可还是走不出贪嗔痴的怪圈。
她干嘛非要跟一个没爸爸的女孩过不去?
何零露低着头,向着顾炎走近几步,伸手拽了拽他睡衣袖口,说:“要不然你还是把她加回来吧?都说过会照顾人家的。”
“删都删了。”顾炎很坦然地看着何零露:“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让我一直绕着她转吧?”
何零露问:“那你不管她了?”
顾炎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有思想的个体,我怎么管她?她遇到麻烦的时候,我还是会挺身而出,但平时的生活还是越少交集越好。”
顾炎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什么正形,真的遇见事情,还是这种随时火星撞地球的事儿,每次都能处理得恰到好处。
何零露心里的气彻底被捋得顺顺儿的,终于有闲情逸致跟他撒娇,语气软软地说着:“那你要不要管我?”
她水蛇似的缠上来,两手搂着他腰,下巴磕在他起伏的胸脯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仰看他:“要不要?”
顾炎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牙齿紧咬着,后槽牙都酸了。半晌,他自齿缝吐出隐忍很久的几个字:“想要点别的。”
第63章
第二天一早, 何零露跟顾炎都睡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