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揪着一床被子沉默半晌，后来是顾炎先打破这尴尬气氛，说：“我跟领导说下晚点去, 帮你跟你们主任也说一下。”
何零露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支起身去旁边拿手机, 被子便跟着他人一道滑过去, 吓得何零露连忙翻身跟过去，下意识抱住了顾炎的腰。
顾炎的腰。
的腰。
何零露脸腾地通红，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
此刻松手吧，显得大惊小怪，都已经有过亲密接触了, 没什么必要作了吧唧的。不松手吧, 两人赤果果贴着，她手差点就蹭在他某处, 好像她欲`求不满似的。
正踟蹰着, 顾炎抓着她两手又躺了回来，语气轻柔暧`昧地说道：“知道了, 连打电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一听就知道是误会成了第二点。
何零露又羞又急, 琢磨着一定要帮自己辩解两句, 等看见他一张让人又烦又恨……又实在是帅的脸, 她把心一横。
“要不然你请一天假？”
“……”
这一折腾, 直到中午才堪堪停下。
何零露原本以为顾炎再怎么体力充沛，总要留下一点时间休整。没想到她完全低估了他的实力，这人的体力哪里是好, 简直是变`态好。
直到后来何零露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等她终于有空睡了一觉醒过来, 田螺顾炎居然已经穿上围裙开始做饭了。
何零露有点纳闷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看外星人似的来回打量他。
顾炎现熬了一锅海鲜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热气，递到何零露嘴边，说：“张嘴。”
何零露就着他手喝了一口，连连点头，说：“好吃。”
顾炎接过勺子，很自然地在她喝过的位置喝完剩下的小半勺，这才有空回应起她奇奇怪怪的注视：“干嘛这么看着我？”
何零露靠着流理台，扁扁嘴道：“你都不累的？”
“累什么累？”他挺纳闷。
那语气就像是昨晚到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何零露有点没出息的暗自数了遍，除了一开始顾及她的不适有所保留，后面好像每一次都有点竭尽全力的感觉。
小说里不是一直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怎么好像一到他们这里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顾炎看何零露眼神虚浮，精神分散，一副想东想西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稍稍昂起头得意洋洋地说：“想让我累，你还得更努力一点儿才行。”
“……”
顾炎：“以后跟我一起锻炼吧，稍微一动就开始喘。”
“……”
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何零露满是幽怨地看了顾炎一眼——之前只是亲一亲都会害羞到整张脸通红的男人，现在已经开始琢磨起提高某项体验了。
她哼哼唧唧离开厨房，无事可做，索性抱来自己琵琶乱弹琴。
一开始也不知道要弹什么曲子，就是瞎弹，弹着弹着忽然就心里一动，一边唱一边弹了一遍《祝福你》。
“春风为你吹开满山花，秋月伴你天空万里飞。让夏夜灿烂渗进美梦，冬天冰霜不至。”
这是一首听着就吉祥如意的粤语歌曲，每年一到春节，大街小巷全放的是这首歌。
何妈妈当年为了让何零露多锻炼锻炼，特地让他琵琶老师按照这歌编了琵琶曲，一到合家欢乐的时候就推她出来大展才艺。
何零露的表演之路就此展开，久而久之竟然成了每年过年的必备节目，很受爸爸妈妈跟亲朋好友们好评。
唯独一次，她赶在顾炎离开前，端着板凳在他门前倾情演奏了一把。远远却听见顾炎喊家里阿姨：“门口怎么来要饭的了，赶紧赶走！”
回忆间，顾炎端锅出来喊何零露吃饭：“你弹什么呢？挺耳熟的，我以前好像听要饭的弹过同一首曲子。”
“……”要不是琵琶是何妈妈送的，何零露就该拿着照着顾炎脸抡了。
“我真的有点想家了。”何零露悻悻坐在餐桌边上，一边喝粥，一边向着顾炎诉苦：“我有好久没有回去看过婆婆了。”
顾炎看了眼时间：“没多久就能放假了。”他没多想：“我陪你一起回去吧，咱们先坐飞机，到时候可以先在市里转一转，再租辆车去乡下。你最近有空可以出门逛逛，买一些礼物，我要是有空就陪你一起。”
他说着去客厅找自己钱包，然后抽了张卡给何零露：“最重要的是给你给婆婆买一套新衣服新鞋子，过新年了，没有新行头怎么行？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总之就是一句话，千万不要给我省钱。”
何零露顿时有点懵，陪她过年这话，顾炎之前就说过。
何零露当时总觉得他是哄她为主，或是起码也该是一句将来时，谁能想到他今年就提了出来，而且还很有“预谋”似的把这些细节都想过了。
何零露纳闷：“你不回家过年了？你爸爸妈妈不会说你吗？”
顾炎比她还不理解是的饿，反问：“我不是答应过你，以后都陪你过年，男人怎么可以言而无信。至于我爸妈……”
顾炎想起之前白教授为他婚姻大事操心的样子，说：“我爸妈那应该也没问题的，跟他们凑一块三十多年了，早就看腻了，现在他们看家里的狗都比看我顺眼。”
“……”这句话何零露倒是信的：“但是……”
“嗯？”顾炎向着她一挑眉：“还有什么顾虑？我这边真的不用你操心，我爸妈说不定还挺开心，儿子终于开窍了。”
何零露说：“我不是担心这个。”
“？”
“我主要是怕你去了，吓到我婆婆他们。”
新年假期的前几天，何零露去了一趟商场买东西。
顾炎原本说了要陪着一起看，快到下班的时候突然来了点事儿，让何零露自己先过去，他看时间能不能赶得及。
大概是怕何零露不高兴，他趁着吃晚饭的空隙给何零露打电话来赔不是，还很有诚意地往她卡里转了一笔钱。
何零露有点着急，说：“你不是已经给过我卡了吗，而且我是有钱的。”
顾炎说：“给你卡，你不刷又有什么用？而且那卡取现不方便，你直接拿自己卡取点钱出来，给你婆婆包个大红包。老人家不太会用手机，还是给一沓现金拿着心里踏实。”
何零露故意揶揄他：“是不是怕她赶你出门，想用钞能力了？”
顾炎笑：“我还真有点担心，一会儿我再多给你转点儿，礼多人不怪，这样咱婆婆总不该再把我当外人了。”
“谁跟你咱咱的。”何零露哼声：“你别给我转了，这些钱已经够多了，她在乡下平时也花不了太多钱。”
顾炎说：“不多，给你舅舅舅妈也包一点。”
何零露想到春天时候跟舅妈那通极不愉快的通话，仍旧耿耿于怀地说：“给他们包什么红包呀，他们从来也没给过我。”
顾炎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暂且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只说：“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边又得去忙了，你自己好好逛会儿。”
何零露说：“知道了，快去吧，保证把钱用光光，让你开卡车来接我。”
顾炎啧啧：“那我还是开拖拉机吧，买卡车的预算已经被你用完了。”
何零露笑着挂了电话，刚抬头注视商场两边，琢磨着先从哪一家店开始逛，腰上突然被什么人戳了两下。
她一阵狐疑，疑惑是不是有谁胆大包天伸过来的咸猪手，回头一看，张旭笑得很欠得站在她身后，怀里还搂着个娇小可人的美妞。
何零露意外极了：“你怎么回来了？”
三个人随后在一家格调很高的中餐厅里坐下来。
菜还没上，张旭女伴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站起来前腻腻歪歪地在张旭脸上亲了一口，再甜甜地跟何零露挥了挥手。
等她一走，何零露迫不及待问：“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长得挺好看的。”
张旭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口气很大地说：“你开玩笑，我女朋友能不好看吗？国外刚刚认识的，非要回来过年，我只能跟过来了呗。”
何零露：“哇，你这是要跟着一起去人家家过年？”
“美得她，她倒是想呢，我不同意。农历新年这么敏感的时间段，怎么能随便上门的。我就想回来美美玩一圈，可不想把自己玩没了。”张旭换个话题：“你呢，什么时候回家？”
何零露：“除夕才放假，我肯定是当天才能回去呀。”
张旭挑挑眉：“那他呢？”
何零露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张旭立马会意地冷哼一声：“他肯定跟着你一起回去吧？臭小子挺厉害啊，之前连表白都不会，现在已经知道步步紧逼了。”
何零露更加不好意思：“也不是。”
“你少替他打掩护，从来都只知道护着他。”张旭抱着两手，气呼呼的样子：“他总不能空手上门吧，给你钱让买东西了吗？”
何零露头涔涔：“给了，我这不是正准备要逛吗。”
“那一会儿我跟你一起逛，”张旭露出白牙狞笑，满肚子坏水快淌出来了：“不把他钱花光了，今天谁也不许回去。”
何零露：“……”
正说着话，对面桌上有人站起来，向着何零露这边张望几次，像是确认到人之后，施施然走了过来。
周琳琳穿着套粉色套装，艳而不俗，大小姐派头很足地走到他们桌前，定定看了会何零露，又看了看张旭。
何零露被她注视弄得一头雾水，张旭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指着她人很不屑地说：“这人谁啊，你认识？”
周琳琳主动开了口，一番话让桌上两人都惊了：“何小姐，你主动离开顾炎吧，需要多少补偿就告诉我，我立刻转账给你。”
第64章
何零露还在消化周琳琳的这番话, 张旭已经炸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极有压迫力地向着周琳琳走了一大步。
“欠揍是不是？”他黑着脸, 整个人满是戾气：“你算是老几啊，在这儿充什么大头蒜！”
张旭人高马大, 皮肤黝黑, 从小到大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发起火来跟大老粗也没什么区别。
周琳琳这位大小姐当时就被镇住了，忙不迭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看张旭再看看何零露，最后只敢向着何零露放肆道：“我在跟你说话呢！”
何零露拦住要为他出头的张旭, 站在他跟周琳琳中间, 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没穿高跟鞋，个子比踩了恨天高的周琳琳还是低了一点儿, 说话的时候稍稍向上仰着头, 气势是一贯的不突出也不示弱。
平和里带着一种劲劲儿的感觉。
周琳琳有意忽略张牙舞爪的张旭在旁边造成的压迫感，专心对何零露说道：“我不是非要针对你, 顾炎那边我也想过要放弃。但是, 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情况。”
“毛病, ‘放弃’的前提是你得能跟人家发生上关系, 你有那个资格吗, 说得好像顾炎对你有意思是的。”
张旭生怕何零露吃亏，一边帮腔，一边又有点不放心, 悄悄在何零露耳边道：“应该是……没意思的吧？”
何零露淡淡看了他一眼, 问回周琳琳：“我有什么情况？”
周琳琳复述起白教授那次跟她说的话, 说：“你外公跟你妈妈都是因为白血病去世的, 你自己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生这个病吧？”
一直表现得冷静到有点冷漠的何零露突然剧烈震了下，一时间几乎没能站得住往后退了步，被眼疾手快的张旭从后扶住了。
周琳琳接着说：“如果只是因为你穷，你没什么地位，工作也很一般……我觉得都可以原谅，但你都没办法保证能跟他走到最后！”
张旭这次是彻底被激怒了，也不管四周有多少人看着，他脸涨得黑红黑红的，粗着嗓门道：“你再敢瞎说，我就真的动手了。”
“随便你，反正我是一定要把话说完的！”周琳琳昂着脖子，斗志烧得正旺：“你离开他吧，何小姐，趁你们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你很爱他是吗，很关心他是吗，那你忍心让他为你伤心吗，忍心让他孤独终老吗？
“你应该知道他是多重感情的一个人，我爸爸出事那事儿明明跟他没多大关系，可他还是自责忧虑了好久，直到现在我们再提这事，他还总是会红眼睛呢！你们没在一起也就算了，要是没过几年你也……”
周琳琳还是有点教养的，不至于把话说得太过难听，语气缓和下来一点道：“我不是故意要咒你的，只是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总得帮顾炎把所有事都想在前面。再说咱们都是一心为顾炎着想的，你应该理解我的想法的，你也希望他过得好的是不是？”
“你还道德绑架上了。”张旭说着要推开何零露。
何零露只好抓上他胳膊，死死拽着他，不让他在这儿生事。正好这时候张旭女伴从卫生间回来，他一下想起来什么，一把拉过来美妞。
“你那都是什么歪理邪说，有点常识都知道癌症根本不遗传！”张旭指指美妞向周琳琳道：“看见没，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医学生，让她给你好好科普科普吧。”
美妞连忙点头附和：“你说得是对的，亲爱的，一般认为肿瘤不会被遗传，不会有明显的上代传染给下代的情况。”
张旭立马挺直腰板：“你看看！”
周琳琳翻个白眼，哼声：“那要是外公和妈妈都得过呢，她本人得同一个病的概率是不是会变大许多？”
美妞说：“这倒是很有可能的。一般来说有肿瘤家族史的病人，患病的几率总是比没有的高。这些疾病不一定垂直遗传，但家族内的人对这个疾病易感。”
原本还想着打脸周琳琳的张旭，这下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他快速看了一眼身前的何零露，臭丫头像是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原本红润的小嘴泛着紫。
张旭连忙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像棵树护着枝头的鸟儿似的把她紧紧护在怀里，准备从这餐厅里出去：“咱们走，不在这儿吃饭了，真晦气。”
何零露正有点懵，被他这么一带，猛地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周琳琳尖声在后叫了她几次名字，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站定下来，暂时先让张旭等一等。
自己慢慢转身看向周琳琳，脸色尽管还是不太好看，眼里却有了点光似的，坚强在闪：“我说，那个，周琳琳。”
周琳琳拧眉看向她，心跳莫名加快。
“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真的，”何零露一字一句说得轻但清晰：“不管我跟顾炎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都没有你能说话的地方。”
“……”
“你以为你是谁？”
“……”
有这么个插曲，何零露再没什么心思逛商场，张旭索性带她先回家，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给她下来买了点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