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不敢一口说定，道：“我先去库伦府看看，如果没有大事，我就过来。”
互市是库伦办事大臣的职责范围之内，车臣汗部他管不了，可是土谢图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却必须监管的。
所以亲自去看一下和而泰的边境集市是必要的。
十阿哥刚走，恪靖公主和纯悫公主的信就来了，两人在信中一口答应安如的税利要求，并提议安如以律法的形式定下来，这样继任者哪怕和公主们没有血缘关系也必须按规矩办事。
安如后续也是准备这样和两位公主商议的，没有想到恪靖公主和纯悫公主主动提及了，那就可以提前办了。
当然对于支持她工作的两位姐姐她毫不吝啬地给她们送东西。
***
科布多。
看着来自温都尔汗的马车驶向纯悫公主府，科布多的牧民羡慕道：“不知道温都尔汗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我希望是精梳机，这样我家婆娘也可以挣点钱了。”
很多人跟着附和，也有人不满道：“公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怎么造精梳机？这样大家就可以省很多钱了。”
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上前一巴掌，骂道：“你这么能？你干脆直接让公主给你发银子，最好再给你几个奴仆，你当老爷算了。”
“也瞧瞧你那怂样，你有老爷的命吗？你知道精梳机卖给外人多少钱？十两银子，卖给我们只用三两，本钱都不够，你竟然还想要自己造？别人工匠不吃饭啊。”
然后斜瞥他：“不是我瞧不起你，即便告诉你，你就会了？连帐子都不会织的货。”
那人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这番话很快传到纯悫公主府，纯悫公主的贴身嬷嬷皱眉道：“主子，这些人太不像样子了，应该把妖言惑众之人抓起来，严加审问后示众，杀鸡儆猴。”
主子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却还不知足，反而得寸进尺，照她说就应该先威慑再施恩，否则别人还以为主子好欺负呢。
纯悫公主笑道：“不要紧，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而且你以为没有人拆过啊，拆过还是不会啊，真以为工匠那么好当？听说大部分制造还是听的七妹妹的话，七妹妹做出来的东西是那么容易仿造的吗？”
只不过是骨子看不起女人，哪怕她们是公主。
不过有七妹妹在，以后且等着吧。
正在这时，策凌走进来，笑道：“仿造什么？”
纯悫公主边起身边挥手让伺候的人下去，然后迎上去，策凌习惯得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柔声道：“孩子今天没有闹你吧。”
纯悫公主甜蜜笑道：“孩子很听话。”
策凌点点头，拉着让纯悫公主坐在软和的椅垫上，自己做下来给她倒茶水。
纯悫公主喝了一口，才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他。
策凌想得更多，也许这个不是单纯的牧民，会不会是有人特意派过来想搅乱科布多的呢？
他沉吟了一会，道：“公主，臣发现在布尔津那边有人在偷偷和准噶尔交易，虽然好多都是日常生活物资，可是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最近臣准备去布尔津一趟，你在公主府尽量不要出去。”
布尔津和准噶尔交界，以前喀尔喀没有和噶尔丹闹翻的时候，是准噶尔和喀尔喀最繁华的贸易集市。
准噶尔反叛后，布尔津集市就关闭了，尤其铜铁作为兵器是严禁流入准噶尔的。
可是架不住有人端起饭碗忘了娘，又自高自大，觉得喀尔喀主动投清，大清应该给他们封王封爵，好好招待着。不给他们，就是大清不诚心，他们投准噶尔合情合理。
不过是为了自己自私自利找借口罢了。
可是布尔津现在归他管，他和准噶尔的深仇大恨绝对不和解，所以准噶尔别想从他的地盘中得到一针一线，一盐一米。
纯悫公主点头，道：“好，你小心，好好保重自己，千万别涉险。你也别担心我和孩子，你看看我公主府这么多人，恩佑又在乌里雅苏台，安全得很。”
策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放心离开科布多。
可是涉险是肯定涉险的，他觉得策妄阿拉布坦有阴谋，想潜入准噶尔亲自查看一下。不过这些打算他谁都没有告诉，只能心里对纯悫公主道歉，希望她多担待了。
他搂住纯悫公主，柔声道：“放心，过年前臣一定赶回来。”
纯悫公主嗔怪道：“你还是早点回来吧，要是过年回来说不定孩子出生了，到时候孩子第一眼看得不是你，你可别怪别人。”
策凌一听紧迫了，立即紧张道：“公主，臣一定会赶回来的。”
纯悫公主这才开心起来，指挥奴婢们为他收拾行礼。
策凌又在他耳边小声道：“公主，把刚刚我告诉你的事情和慧安公主说一下，正好和选好去和而泰的小队一起送过去。”
互市队是慧安公主指定纯悫公主选人，所以他基本上没有插手，只有纯悫公主询问的时候会提一些建议。
人选出来后，他惊奇地发现纯悫公主平衡得非常好，比如拉布坦，是汗王的信任的兄弟，选了他，就是把代表汗王一派一起赚钱。
还有唐努乌梁海台吉一个嫡子等等。
只要互市队尝到了甜头，这些人就会彻底绑在公主府上，以后他们族在整个汗部的话语权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早早转变了思想。不过也不怪他，谁能想到慧安公主一个女子那么会搂钱还能够打得罗刹国满地找牙呢？
且皇上那么宠爱她，和兄弟们的关系也那么好，哪怕大阿哥和太子相互敌视，两人都对慧安公主十分疼爱。
所以他觉得无论哪个阿哥上位，慧安公主都不会失宠。在朝廷有话语权，在喀尔喀也能做主，谁不想搭上慧安公主？
幸好他娶了纯悫公主，而纯悫公主和慧安公主姐妹情深，他这一族上了慧安公主的车，前途一定更加光明。
为此他心里干劲十足，他相信只要他有了军功，能够抵挡甚至吞并准噶尔，皇上绝对不会吝啬奖赏他一个汗部的。
而达到这些，和慧安公主也有莫大的关系。
所以他决定无论纯悫公主做什么，他不光不反对，反而要大力支持，以慧安公主恩怨分明且护短的性子，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听到策凌的话，纯悫公主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前几天七妹妹写信来说，库伦办事大臣大概是十哥，可能最近会到乌兰巴托。”
策凌再次庆幸没有和慧安公主作对，瞧瞧朝廷钦差都派和慧安公主关系好的阿哥来，他喜道：“慧安公主说是肯定就是了，等十爷过来了，我们一起去拜访他。”
纯悫公主点点头，道：“好，我写信给七妹妹，看看他什么想法，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可以再聚一聚呢。”
策凌笑道：“嗯，臣都听公主的。”
***
送走十阿哥后，安如就开始给康熙写信，请求让十三阿哥到温都尔汗养病，她有春阳道长，玉玄子道长，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各路人才，再加上仓央嘉措，肯定能治好十三阿哥云云。
同时也请求康熙让大阿哥的嫡子弘昱一起过来。
她和康熙感性地写道：皇阿玛，世界这么大，让十三弟和弘昱过来看看吧。
让这些一门子盯着一个皇位的阿哥们开开眼界，别以为身边即世界。
顿了顿笔，她估计康熙不会一下子同意，尤其弘昱，大阿哥刚被圈禁，她就把弘昱要过来，有对大阿哥之事不满地意味。
可是大阿哥和大福晋这些年对她的照顾不是假的，总不能他们一遭难，她就避而不见了吧，这不是她的性格，况且弘昱这孩子才十二岁，能有什么错？
不过拉了大阿哥，废太子家也不能落下，废太子性格暴戾，有可能朝太子妃撒气。
于是再加上给太子妃和太子妃亲生女儿三格格的礼物。希望废太子看着礼物的份上，约束下自己的脾气。
当然大篇幅的是夸赞康熙，表达女儿对父亲的思念和崇拜等。
写完之后，放了一天，想想添添，最后一咬牙寄了出去，
可直到腊月十八互市都没有回信，不过京城的大事进展她却是知道的。
比如康熙帝召满汉文武大臣齐集畅春园，令臣子从除了大阿哥外的诸皇子中举奏一位堪任皇太子人选，说:"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康熙的意思是复立皇太子，可大臣们却将八阿哥推举出来。
康熙很不高兴，直接明说皇八子未曾办理过政事;近又罹罪，其母出身微贱，故不宜立为皇太子。
安如看到这里都为良妃感到心寒，宠爱她的时候说她“德蕴温柔、性娴礼教”，失宠了连自己亲儿子都骂是辛者库贱婢之子。
不过骂也骂了，八阿哥势大是事实，为对抗八阿哥，复立太子势在必行。
腊月十八和而泰互市市场，十阿哥也过来了，交易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这次彼得罗夫斯克男爵和赤塔男爵并没有亲自过来，只是派心腹按照单子买。
但是罗刹国和喀尔喀买卖的人数和利润比上次翻了好几番，看得十阿哥都眼红。
他走之前还叹道：“都说九哥会赚钱，我却觉得七妹你比九哥会赚钱多了。”
安如谦虚道：“这也是背靠大清，要不然别人也不敢来。”
以前布尔津边贸那么繁华，噶尔丹撕毁了合约后，直接将喀尔喀边贸的物品全部抢走了，如今普通人谁敢再去？
只有背靠强兵精将的朝廷，贸易才能赚钱，否则就只能单方面赔款，哪怕赢了，就像两百年后带清。
真是丢人！
不行，得继续增加技术人才，传教士到底是二道贩子，最好能把欧罗巴的工匠挖过来就好了。
思及此，等十阿哥上马走后，她立即给彼得罗夫斯克男爵写信。
这次彼得罗夫斯克男爵之所以没有来，听说去莫斯科觐见叶卡捷琳娜一世了，可见是升爵有望。
那么为他找几个工匠来不成问题吧。
等信件送出去后，晚上她和乌默多说起布里亚特的事情，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得找另外的人。”
彼得罗夫斯克男爵和他们如今虽然合作得不错，可是人心都是易变的，等他位高权重，到时候就可能拿捏他们了，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投资几个人。
然后把铺子开遍全球，等财大气粗的时候就可以找代理人了。就像后世的棒子国表面看起来反倭国，可高层和精英阶层全部都是倭国的代理人，甚至很多精英都有倭国名字，等于倭国控制了棒子国。
她不会像倭国那样为非作歹，做人上人，就想留一条线等日后这个时空的华夏也像历史中那样衰落后，能够给所有受苦受难的华夏儿女以全力支持。
乌默多不知道安如已经想到两百年后了，他觉得可能公主不相信彼得罗夫斯克男爵，所以要多找几个人，让他们相互牵制。
这想法是对的，就像他以前一样，平衡好照样取得很好的效果。
他点点头，道：“和喀尔喀交界也就彼得罗夫斯克男爵、赤塔男爵和布里亚特子爵三个势力比较强势，其他人不值一提，想提拔也不成气候。”
安如无意识用手指敲敲桌子，道：“那就从这几人的亲属慢慢接触吧。”
乌默多笑道：“布里亚特你不用担心了，我有两个表弟有意过来拜访我，到时候公主可以瞧瞧他们的资质。”
他舅舅孩子二十多个，没有那两个表弟，还有这两个表弟。
安如笑着应道：“好啊。”
反正时间在她这边，慢慢地看。
两人接着商量过年事宜，如今温都尔汗关内百姓逐渐增多，今年他们决定按照京城风俗过年。
当然牧民们自己想过白节就自己过。
用完晚膳，两人躺在温暖的床上依偎着，随意聊着天。他们很久没有这么休闲了。
乌默多问她：“京城还没有来信？”
安如叹了一口气，道：“没有，估计要明年了。”
明年正月份太子会复立，在太子复立之后，康熙应该会决定十三阿哥的去向。
她一连给康熙写了好几封，总有一天能够打动他的。
再说她给四阿哥也写信了，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关系，他应该会努力促成了。
不过现在京城风声鹤唳，估计有心人想给她写信，只怕也不敢了。
她只能等了。
乌默多安慰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次废太子牵扯进去很多阿哥，可偏偏四阿哥没有事，他心中对这个亲四舅子刮目相看了。
从他有限地和这位四舅子接触的几次来看，这位四舅子性格低调沉稳，面色严肃冷酷，看起来有些难接近，所以他也有些打怵。
可是通过废太子这件事，他发现四舅子这性格也挺好的，不好接近也就没有党争。
搞不好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也说不定呢。
再想想另外一个十四舅子，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是皇上身边最宠爱的皇阿哥。
再加上出色的慧安公主，他心里实在佩服德妃，这是怎么养孩子的啊？成才率这么高？
不，其实应该佩服皇上，皇阿哥们和公主们才是真的成才率高。
他忍不住问道：“公主，学堂里能请一个以前教你们的大儒吗？”
安如挑眉道：“怎么突然想到这里了？大儒可不是好请的，现在都是朝廷重臣，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乌默多有些失望，不过也理解，点点头，道：“好。”
的确也不能着急，学堂才开办，学生资质一般，如今戴亨执教的水平足够了。即便请了大儒也是浪费。
还不如等学生的资质起来了再做打算。
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城墙。
乌默多笑道：“主城墙就剩下最后的浇筑了，就等着公主定下时日全线完工了。”
安如打了一个哈欠，道：“让道长们去算吉日了，仓央嘉措能赶回来吗？”
城墙竣工仪式，他得参加，让蒙古牧民们有个心里安慰。
乌默多捏了捏她挺直的鼻子，不满道：“公主，就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花和尚了。”
“放心，只要他不死，他一定会到的。这人虽然花，可是却很守诺言的。”
尤其因为她，这花和尚只怕不要命也要赶回来。
安如看着他竟然还在吃醋，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仰头亲了他一口，道：“我只爱你。”
这张脸。
乌默多附身吻了上去，好一会才恶狠狠道：“管你是爱臣的脸还是什么，反正你和臣要纠缠一辈子的。”
好一会，安如才气喘吁吁道：“先等会，我……”
乌默多暧昧一笑道：“不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