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扬冷冷扫他一眼，重新架起他的胳膊往自己肩上扛。
他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把贺尧给扶了回去，期间一个字都没说。贺尧确定，他是真的心情不好。
贺尧虽然喝多了，但是清醒地知道陆景扬这人虽然平时看着温和好相处，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能去招惹，因为他一旦发起火来那只会让人胆寒发竖。他可一直记得篮球场惹怒他的那位兄弟，被砸得断牙喷血的下场。
陆景扬将贺尧扶到房间，回到休息室替他收拾那堆烂酒瓶子。
赵瓷跟在后面，她拿了智能拖把过来，打算把地面拖干净，结果她发现自己不会用。所以最后拖地也是陆景扬干的。
他做完这些，一言不发地往自己的客房走。
快到房间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一股力道轻轻往后抻。他回头看过去，见是赵瓷拽着他的衣服下摆。
她抬着脸，小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到他耳中，陆景扬肃然冷冽的面容出现一丝松动，“没有，我没生气。”
“没生气？那刚刚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啊？”赵瓷不信，但是她又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得罪了他。
“不想说话。”
“只是这样？”
“嗯。”
“你别骗我。”赵瓷满脸认真道：“我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跟我直说的，千万别偷偷地跟我闹别扭。”
陆景扬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谁跟你是战友？才不要当什么鬼战友！
“你这几天还有任务吗？”陆景扬问。
“好像没了，但是我不确定，得等我回去看一下。”
“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看。”
赵瓷“啊？”了一声，下一刻就被陆景扬拉进了房间。
她坐在床上，在陆景扬的注视中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面板弹出来后，她点开这本小说世界的电子书，然后翻到度假村这里。
赵瓷看小说的时候，陆景扬也在看，他看得比赵瓷还要快。
“看完了，你这两天没任务了。这里写到，你需要提前回去做寒假作业。”陆景扬指着倒数第三行的一句话。
赵瓷隔了几分钟才看到那里，“哼！果然工具人用完就嫌碍眼了！”
来度假的这一行人中，大部分人都有不同的事情需要提前离开。
比如方柏川父母找他回公司上班，想让他提前学习游戏程序方面的知识；沈霁月需要回去策划学生会去敬老院的志愿活动；女配她们一整个宿舍都要回去做寒假作业，拍摄并剪辑一个完整的片子。
他们都在为男女主腾空间，让他们有时间单独相处。
陆景扬主动提出：“我帮你买机票，明天一起回去，怎么样？”
“明天？不是两天后吗？”
赵瓷以为自己看错了，又重新看了几遍，确认小说上写的是两天后。
“你反正任务完成了。”陆景扬不动声色地诱哄道：“早两天晚两天不是一样的吗？而且提前回去，还能清净一些。”
“也……行吧。”赵瓷被说动了。
虽然知道了第二天要回去，但是赵瓷没想到居然那么早。
她感觉自己刚躺下就被陆景扬的电话给叫起来了，出发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凌晨5点半。
她整个人都是意识恍惚的，像在梦游。
6点20的时候他们坐进了机场的候机室里，赵瓷问陆景扬买的几点的航班。
陆景扬回：“12点15，你先睡会儿，到点了我喊你。”
赵瓷眨了下惺忪迷殢的双眼，“12点多的飞机，你干嘛来这么早啊！”
她都没睡醒！
“上午路上会堵车，早点出发保险一点。”
“……好吧。”
赵瓷鼓了鼓腮帮子，又噘了噘嘴，一张小脸拧成一团，虽然口中说的是“好吧”，但是脸上尽是不满。
陆景扬想起他们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只要让她早起，她都会同自己闹会儿脾气。那是她在面对自己时神情最生动的时候，会卸下平日的伪装和防备，全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赵瓷倒在贵宾休息室的长沙发上，陆景扬很快就听到了她均匀平稳的呼吸。
他坐过去，将她的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发现她眉头微皱，好似睡得不舒服，他便蹑手蹑脚地抱起她的脑袋放置到自己腿上。
赵瓷确实困得很，陆景扬这样搬弄她，她也没醒。
看着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自己膝上，陆景扬不自觉捻了一缕细细软软的发丝在手中轻揉。
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眸光渐渐飘远。随着怀里的人无意识瑟缩了一下，他的思绪立即被拉回来。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赵瓷的身上，手指无意拂过她的脸颊，忍不住停在那里。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长眉、杏眼、琼鼻，最后是柔软的唇。他怕自己失控，只敢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但光是那细微的触碰，便叫他浮想联翩，欲念横生。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再等一等，再多点耐心，这一次不能再把人吓跑了。
与此同时，他似终于下定决心般，慢慢拨开赵瓷颈间的长发，将手放在那里。感受着颈动脉带着无限生机般的搏动。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熨帖着赵瓷细嫩的皮肤。
赵瓷在睡梦中，就感觉到有一片脑宝宝贴在自己脖子上。她不禁抬手揭下来，攥在了手里……
赵瓷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陆景扬的怀里，还攥着人家的手，她脸颊微红，羞赧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你应该叫醒我的。”
陆景扬诚实地表示，“没关系，谁占谁的还不一定呢。”
赵瓷讪讪笑起来，只当他在开玩笑。
赵瓷到家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了。她吃完饭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刚打开手机，准备给夏棠发信息报平安时，就收到了宋许砚打来的电话。
因为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赵瓷点开接通键后，特意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
果不其然，一接通，她就听到宋许砚愤怒的呐喊：“赵瓷！谁让你走的？！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喜欢搞不告而别是吧？”
“不是，我跟我姐说过了。”还有她的三个舍友。
“你跟我说了吗？”
“没……”
“回去做什么？”
“做寒假作业，要拍一个片子，比较费时间。”
“你宿舍的其他三个人不用做作业吗？”
“也要做的。”
“那她们怎么还在这里？”
“她们聪明，我笨，笨鸟要先飞。”
“……”
一阵无言之后，宋许砚心情终于缓和下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平静许多：“下次好歹跟我说一声，我不喜欢不告而别。”
赵瓷应声：“好。”
除夕夜那晚，夏棠回来了。赵瓷没想到她会在度假村待那么久，而且回来之后还一直抱着手机，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初五去拜年的时候，赵瓷坐在车上，听到夏棠的手机一直叮咚叮咚地传来信息，然后她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聊天，居然有这么多话要说，平常都没见她跟自己聊这么多。赵瓷想凑过去偷瞄一眼，夏棠总是能很及时地发现，然后将手机屏幕扣在身前，“不许偷看我的隐私！”
赵瓷心虚地挪回去，嘟囔道：“凶巴巴的，不看就不看嘛。”
今年跟上一年不同，赵瓷陪夏棠给她的钢琴老师拜完年后，拉着她一起去了宋许砚那里。
今天他们家有家族聚会，夏棠需要过去露个脸，让他们知道她的存在，然后等宋许砚生日的时候，她在宴会上再次优雅登场，被宋许砚大胆示爱，成为宋家公认的准儿媳。
这些都是赵瓷提前看书得知的，夏棠并不知道，她只当是送赵瓷过去，她甚至都不想下车。
后来车子开到了宋许砚家的别墅门口，赵瓷看着里面珠光宝气的男女老少，她也不想下车了。
从门前的花园到内厅，哪哪儿都有人。她只得感叹一句，真不愧是世家大族，人丁兴旺啊！
赵瓷一遍遍洗脑自己，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么点人算个屁，然后让夏棠给自己打了头阵。
宋许砚起初没看到赵瓷，正想问夏棠，她怎么没来，等走近了才看到夏棠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她依然穿得很喜庆，红色的短款双面羊毛大衣，袖口和脖子里都镶了一圈毛茸茸的装饰，扎两条麻花辫，戴一顶呆萌的奶白色萝莉帽。帽子两侧的系带扣在下巴那里，脸颊肉肉的，让人想捏一捏。
“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宋许砚说。
今天他们家人多，他还担心赵瓷不敢进来。
夏棠冷淡道：“打电话干什么？通知你提前跑路吗？”
宋许砚：“……”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有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注意到了宋许砚在跟两个女生说话，走过来问：“阿砚，这是你同学吗？”
“嗯，是我同学。”宋许砚回答完，跟夏棠她们介绍，“这是我舅舅。”
夏棠点头致意，“叔叔好。”
“叔叔好。”赵瓷跟在后面喊。
“好好，你们进去坐吧。”
“不用了，我们就是过来拜访一下，马上就回去了。”夏棠道。
“这刚来怎么就要走了？哎呀，进去坐坐嘛，没关系的。阿砚，你同学啊，你得招呼。”中年男子拍拍宋许砚的肩膀。
宋许砚为难地看着她们：“要不然就进去坐一会儿？耽误不了多久。”
都这么说了，再不进去就不礼貌了，夏棠只好跟着进屋。
进去后就是大型“叫人”现场，赵瓷最怕叫人，所以只能跟在夏棠后面当个复读机。夏棠喊一声，她跟着喊一声。
有人认出夏棠，悄悄和旁边的的人议论：“这女孩子有点面熟，特别像我家乔乔看过的一场音乐会上的钢琴独奏的演奏者。”
另有一人附和她：“我知道，我也看过那场。那好像是夏正茂的亲闺女，叫夏棠，是吧？”
“对对。”她禁不不住好奇，问夏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着，长得这么像，多少有点什么关系吧？然后她就听到夏棠客套疏远道：“我叫夏棠。”
“你就是夏棠？！”刚刚还对她不冷不热的众人立即不吝言辞地热情夸赞起来，“哎呀，原来你是我们阿砚的同学啊，之前都没听他提起过。你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天才少女，十二岁就能开个人音乐会了，真了不起！”
了不起的除了她优异出色的成绩，当然还有她的出身。夏正茂也是豪门圈的一员，因为膝下无子，一直被其他豪门列为联姻的第一选择。
夏棠的身份出乎他们意料，他们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赵瓷。正常人的思维就是，第一个同学这么厉害，跟她一起来的一定也很厉害吧。毕竟人以群分，优等生一般只跟优等生玩。
后来当他们得知赵瓷的名字后，确实吃了一惊，不过是另一种层面的。
他们整个家族基本都知道赵瓷的奇葩行为，哪怕不知道具体干的事，也知道她这号人。而那些年轻的同辈或者晚辈知道得就更具体了，他们曾在艾德兰学院的论坛上刷到过她写的那封情书，当场嗤笑出声。
“这不是我表哥的那位狂热追求者吗？怎么竟然敢追到家里来？太恐怖了吧！”
这句话的效果也很恐怖，说完之后整个内厅鸦雀无声。
而那个男生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这句话的“杀伤力”，还在跟手机对面的玩家对骂，骂得内容极其不雅。
率先打破这份宁静的是赵瓷，她“咦”了一声，“谁家小孩儿，这么没素质。趁他年纪还小，得好好教呀！”
她的声音娇而甜，并没有阴阳怪气的感觉，反而像是真的像在为这个孩子的未来担忧。
但不可避免的，还是让在场的宋家人黑了脸。
如果说那个男生的话语杀伤力是核爆的话，那赵瓷无异于生化武器，从里到外摧残他们的肉-体和心灵，扫射全场，一个不漏。
第55章 她的变化
赵瓷仗着自己本身就是没情商的人设, 在宋许砚的家里“大放厥词”，成功把他们每个人脸都气歪了。
她说完那句话，似乎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妥, 坦然自若地拉着夏棠的手，喊她回去。
出了内厅大门, 夏棠对着赵瓷叹了一口气说：“看到没有，人家全家都不待见你，你还上赶着来拜年。”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 肃着脸问她：“你不会往年也是被这么嘲讽过来的吧？”
“没有, 就今年人比较多。”
赵瓷正说着话, 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赵瓷！你等一下！”
宋许砚从内厅追出来了, 赵瓷停下来等他。
宋许砚跑到了人跟前,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道歉吗？他怎么能向赵瓷道歉, 而且那话又不是他说的。可是他也知道赵瓷心里一定会介意这件事。
赵瓷看他不说话, 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什么？
赵瓷转了转眼睛, 她知道了！是在等她的贺年礼！
赵瓷从袖子里抽出一卷蜡染大红宣纸递过去，脸上笑盈盈地：“给你的新年礼物, 刚刚忘了给你了。”
刚刚在屋里叫人叫得她头都大了，她都忘了还有这个任务。
宋许砚看着赵瓷弯弯的眼角, 此时心情复杂，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问她：“这什么？不会又是对联吧？”
他怀疑她在家搞了个对联批发, 把剩下的没卖得出去的都给他了。
“不是对联。”赵瓷解释道：“是五福。”
“什么五福？”宋许砚知道新春福字, 但是不知道五福是什么。
赵瓷见他一脸茫然, 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过这好东西。
她决定让他见见世面。
赵瓷展开其中一张斗方纸, 只见中间一个硕大浓黑的正楷“福”字。仔细一看, 左上角还有三个小楷：敬业福。
赵瓷邀功道：“我自己写的，送你了！”
宋许砚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你还真是……”
赵瓷听他又要说不好听的话，立即出声打断：“大过年的，你得说吉利话。”
宋许砚无奈：“你费心了。”
赵瓷提了提眉梢，“不客气，动动手指的事情。”
夏棠对刚刚的事很有成见，这会儿见到宋许砚并不开心。她看赵瓷已经送完东西了，便催促她道：“好了，东西已经给他了，我们回去吧。”
赵瓷乖巧地点着头：“好！”
夏棠让赵瓷先上车，单独留下来跟宋许砚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