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衣料肌肤相贴,带来温热触感,她不由心神一分,就听萧清寒道:“凝神。”
她收敛心神,让自己专注于剑招之上。
只是姿势微调,运使剑招感受竟然不同了许多,灵气运转流畅,再无半点滞涩之感。
惊喜之间,就听他道:“继续。”
一招一式,在他指点下悉心调整。
她默默记下灵气周转的方式、出招的角度姿势,全神投入时,也为察觉不远处,一心和一意正躲着偷看这边情形。
只见松树下,绿裳女子执剑,白衣男子在她身后指点招式,一招一式划下,伴随着轻雪剑灵动飘逸的走势,场景如画,两人姿势宛如拥抱,亲密无间。
一心看得入迷,“好像在抱抱。”
一意说:“主人是在教师姐剑招呢。”
一心托着胖乎乎的腮帮子,“他们看起来好配哦。”
一意包子脸皱了起来:“这可是跟主人学剑的好机会,你在看什么呀?”
“他们看起来就是很配嘛。”
一意叹了口气,“一心,你真傻。”
得萧清寒指点后的九霄剑诀,隐隐有脱胎换骨之相。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云衣就起来练剑了。
刚把九霄剑诀练过半套,都没察觉萧清寒什么时候来的,只听他出声提醒,“注意。”
他身形一闪,瞬至自己对面,骈指为剑,剑气凌厉而出。
这剑气凌厉无比,竟使她乱了剑招。
他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待她调整好之后,又一道剑气挥出,气凝成招,看来格外眼熟,正是九霄剑诀的招式,可它在萧清寒手中用来是截然不同的威力,剑势刁钻,竟是避无可避!
“第三式,剑转流云。”
随着他出言提醒,云衣剑势一转,剑出流云式,竟真将这势不可挡的一剑化解了!
来不及高兴,又一道剑气袭来。
这一剑之威,比之前一剑更甚,云衣握剑的手不自觉更用上了全力。
“第七式,剑寒花落。”
“第九式,九霄凤鸣。”
……
从头到尾,他并未用剑,只是指凝剑气,以剑气和她对招。
招来式往,剑光密织如网。
一开始萧清寒出招会同时出声提醒,她该用哪一招来应对,待数招过后,他便不再出声,只是出招,等云衣自己领悟九霄剑诀之间的克制化解关系,如此招来式往,不知不觉已过了五十余招。
她额头沁出汗水,双眸却湛然发亮,原来枯燥的九霄剑诀变得复杂有趣起来,正沉浸在过招的酣畅感中,萧清寒却收了剑气,“你该休息了。”
这剑势一收,她才察觉自己已是汗流浃背,握剑的手也发麻了,稍微松开剑柄,手筋开始一抽一抽的抽痛,方才是精神太过亢奋,盖过了身体的疲惫,这会儿松懈下来,才知自己有多累了。
说完这句,萧清寒便收剑离开。
云衣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出神。
“主人,怎么了?”
“我在想,他真是个好老师,以前怎么没人发现呢?”
小啾回答:“可能没遇上值得教的人吧。”
回想往事,她也曾向萧清寒请教过剑道,但那时她动机不纯,只是为了接近他,达到目的之后再也没摸过剑,如今想来有些愧对他那份认真。
站了一会儿,一心走到她面前,仰起头道:“云衣师姐,灵泉汤浴已经备下了,您要泡泡热汤泉么?”
“好啊。”她欣然同意,“真贴心。”
被她夸奖,一心微微红了脸,老实道:“是主人吩咐的。”
云衣一愣,轻声道:“替我多谢他。”
-
泡了个热乎乎的灵泉澡,从储物戒里翻出干净衣物换上,云衣只觉浑身疲惫尽消,一阵神清气爽。
从浴房出来,月已上中天,原来她不知不觉竟练了一天的剑。
正欲跟萧清寒告辞回去,忽闻到一股茶香味。
循香而往,原来是萧清寒正在煎茶。
“坐。”
面前座椅、茶具俱已齐备,倒像是专门等着她的,云衣心想,那便喝杯茶再走吧。
滚烫茶水倒入杯中,充沛灵气亦随之散开。
“这茶……”
“这是云月灵茶。”萧清寒道,“特产于灵州云月峰上。”
她知道。
眼前浮现那红眸魔族的身影,他灼热的眼神,轻挑的低语,还有在颈上留下的咬痕……
一想起他,那咬痕处就有些发烫,明明痕迹早已消失,可存在感就如那可恶的魔族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尝尝看,喜欢吗?”
萧清寒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捧起茶盏一饮而尽,顿时苦味溢满舌尖,“很苦。”
不管重来几次喝这茶,苦味一如既往,不过它确实是灵茶圣品,一杯下肚,便觉丹田灵气充盈,弥补了一天的消耗。
萧清寒另为她倒了一杯,“尝尝这杯呢?”
她喝了,入口寡淡无味,只能尝出淡淡灵气,“这是……灵泉水?”
这杯连茶都不是,就是一杯白开水。
她有些不明白萧清寒想干什么了。
疑问间,面前又换了个杯子,“再尝尝这个。”
她不解看向萧清寒,溶溶月色映得他眼眸温润,难得看他眸中染了几分笑意,现出如此放松的姿态。
她一口闷了那一杯。
香气浓郁,清甜凛冽。
“是酒?!”她诧异看着手中杯子,一喝完又自动盈满了醇香酒液,带着淡淡桃花香气。也许是先尝过了苦味,这酒喝起来便格外甜。
“如何?”
“很甜!”
“这是桃花酿。”
“比起灵茶,我更爱喝这个。”
萧清寒挑唇笑了,他知道,这是真心话。
杯酒下肚,腹中饥渴已久的酒虫稍稍得到慰藉,她的话都变多了,“师兄,我终于明白你说的,九霄剑诀并不简单,除了招式相克,还有相应的变式,与不同属性的灵根结合,将生出无穷变化——”
萧清寒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只要熟练掌握九霄剑诀种种变化,足以应付同为筑基期的任何对手。”
“还要靠师兄多加指点。”
“我只是稍加点拨,你便能融会贯通,你悟性过人,远胜一般弟子。”
桃花酿醉人,说话间她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语气带上了几分醉意,“可我还是打不过师兄。”
那有几分醉的语气,听起来如缱绻呢喃一般,萧清寒心中微动,不由放低了声音道:“如果你专心于剑道,想要突破不难,只不过,你的心思并不在剑道上——”
云衣接话接得顺畅:“我的心思都在师兄身上。”
萧清寒握着茶盏的手微一用力,又缓缓放下杯子,“云衣,你醉了。”
第22章 剑伤
“才喝了几杯。”她颊边染上浅浅绯红,语气微恼,“我酒量好着呢。”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杯子,酒液并未再如先前一样涌出,她又抬眼看萧清寒,醉时连眼波也柔了几分,“我还要喝。”
萧清寒道,“小酌怡情,多饮伤身。今日已足够了,留着下次再喝。”
这桃花酿初饮不觉酒劲,其实后劲很足,就算是善饮之人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喝醉,看小师妹的样子,她应该很久没沾酒了,忘了自己的酒量,更容易醉。
云衣久等不到杯子自动添满,忍不住拿起杯子翻来覆去看了一圈,又在桌上砰砰敲了两下,折腾不出酒来,她倒也不吵闹,让杯子脱手,任由它在桌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看着看着,眼皮耷拉下来,没一会儿,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萧清寒默默看了她一阵,起身走到她身边,将人抱了起来。
云衣浑然不觉,顺势靠在了他怀里。
才走了几步,睡梦中的人嘟囔道:“一杯……就喝一杯。”
萧清寒笑了,“都给你留着,没人跟你抢。”
云衣轻哼一声,“等我回去,才没人管我,我可以喝个够。”
萧清寒脚步一顿,眸中红光隐现,他低语道,“你觉得,我还会让你走吗?除了我身边,你哪也不能去。”
-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灵酒醉人,却不会带来宿醉感,云衣坐在床边,缓缓回忆昨天发生了什么。
“你闹着要喝酒,萧清寒不让你喝,然后你就睡着啦,他把你抱回来了。”小啾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云衣喝醉时,它的感知也受到影响,并未听到萧清寒最后那句低语。
云衣诧异:“他……抱着我回来的?”
小啾道:“是啊,一心一意那两个小童子,也搬不动主人你吧。”
云衣扶额,“他大可以用术法将我挪过来。”
“对哦,我忘了。”
云衣叹了口气,“我不该喝酒。”
明明给自己定过不在小世界喝醉的规矩,昨夜却贪了杯,未料到那灵酒如此醉人虽是原因之一,终究还是她不该在萧清寒面前如此松懈。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有下次了,梳洗过后,仍去练剑。
走到练剑坪上,白衣人长身玉立,不知从哪来的两只仙鹤停住在他身边,正闲适的梳理羽毛,云衣一走近,那仙鹤便扑扑翅膀飞走了。
萧清寒转过身来:“昨夜睡得如何?”
“还行,就是不该贪杯。”
萧清寒淡淡一笑。
云衣问道:“师兄,今日还要对招吗?”
说是对招,不如说是萧清寒给她喂招,她受益颇多。
“该教的都已教过。”他微抬手,一把神光湛湛的灵剑握于手中,“想要快速提升,唯有实战。”
云衣凝视着他手中灵剑,此剑名为惊鸿,是萧清寒的佩剑之一。
若说她的轻雪剑得剑之美,惊鸿剑便独得剑之凌厉十分。
萧清寒的剑道是极致之剑,剑意修炼到极致,只须惊鸿一剑,便能克敌制胜。
他在剑道上天赋独绝,众弟子中,还没有能让他出第二剑的人。弟子们对他的又敬又畏,其中畏惧便有一部分来源于此,因为萧清寒若动杀念,他们可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还好大师兄只斩魔族,从不杀人。
他手握惊鸿剑,剑映秋水神光,夺人眼目,“我只出一剑。”
云衣点了点头,聚精会神之余,久违的感到一丝紧张。
一剑既出,势如惊鸿。
快,太快了。
云衣的剑才抬起,他的剑势已尽,惊鸿剑在她咽喉前三寸处停下。
她掌心冒出薄汗,萧清寒但凡动了一点杀意,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本来才从九霄剑诀上练出一点自信,此刻才意识到她和萧清寒之间差距,他太强了,难怪带领人族时,便为人族帝君,一遭为魔,也注定要当上魔君。
云衣微微抿了抿唇,她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涌了上来,“再来。”
萧清寒微微扬了扬唇,这才是脱去那层虚假外壳掩饰的云衣,他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在他面前的乖顺、惧怕只是伪装,真正的她,从来是倔强不服输的模样。
这样的云衣,落在他眼中格外耀眼,令他欣赏。
日升月落,一轮又一轮。
练剑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第六天,明天便是决战之日。
云衣从反应不及萧清寒一剑,磨炼到能挡下他致命一剑,她出剑的速度和反应力都大大提升,可以说,她已是今非昔比。
可云衣还觉得不够。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摸到了剑意提升的门槛,却无法突破。
这日一早,她等在萧清寒房门外,房门打开,她道:“大师兄,可以用照影剑和我比试一次吗?”
萧清寒一愣。
云衣眼神坚定。
萧清寒有两把剑,一曰惊鸿,一曰照影。
惊鸿剑迅如雷霆。
照影剑形似鬼魅。
世人只知惊鸿之威,不知照影剑才是他的最强武器。
照影剑神秘莫测,出必见血,所以他从不轻易动用此剑。
“你会受伤。”
云衣莞尔一笑:“我有专治剑伤的灵药,不会影响明日比试。”
萧清寒对这样的她向来无可奈何,轻叹一声,答应了她。
她跟着萧清寒往练剑坪走去,不自觉想起第一次看他用照影剑的情形。
那是人族与魔族全面交战之后,魔渊封印被破,魔族倾巢而出,不少小宗门就此陨灭于魔族之手。
萧清寒带人救援一处宗门,打退魔族之后,宗门的幸存弟子们聚集在一起调息疗伤,谁也没想到那活下来的宗主已被魔族夺舍,只是披着一层人皮而已。
他将弟子引到屋内,启动早已布下的魔阵,将弟子们困住,魔阵一旦启动,唯有诛杀阵主才能停止,那魔族狡诈,以阵法中弟子性命为威胁,要萧清寒扔剑自缚。
萧清寒手中惊鸿脱手一刻,魔族自以为得计,笑得张狂恣意,却没注意从自己身后影子里钻出的漆黑长剑,一剑将其头颅斩断,干脆利落。
那魔族不可置信死时尤未闭目,大睁着双眼,“竟用这种手段偷袭,你、你比魔族还像魔——”
魔族倒下后,萧清寒看见了弟子们惊恐眼神,不是对魔族,而是对他。
这些小弟子不认识他,不像九霄仙宗弟子那样对他崇敬有加,听了魔族的话,都有些怕他。
原来他还有一把剑。
出没于阴影,杀人于无形。
比魔族还恐怖。
萧清寒对此不以为意,他擦去剑上血迹,没有管这些人,独自离开,唯有小师妹跟了上去。
云衣跟上他本是剧情安排,众人皆惧怕他时,小师妹给予他安慰。
当时她是发自真心不理解,对于一个刚刚保护了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好怕的?这些人都是什么脑回路?
她跟着萧清寒,发现他既没有沮丧,也并未动气,以他过人的心性,又怎么会被几个弟子影响,正好她还能偷偷懒,省下几句台词。
就这么默默陪了他一会儿,他问:“害怕吗?”
云衣意识到他是在说照影剑,不由摇了摇头,“如果连挥剑保护自己的人都要怕,那还有什么是不可怕的?”
她不仅不怕,反而有些好奇,“可以让我看看吗?照影剑。”
他摇了摇头。
似乎是怕她失望,他难得解释了两句,“此剑是凶煞之剑,出鞘必见血。”
很可惜,那一次她并未见到照影。
练剑坪上,两人执剑对立。
这次,她终于有机会看清照影剑了,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细窄,周遭缠绕着不详戾气,那是剑在渴血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