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密的结界, 坚固的城池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不能让他进入城内, 城内还有许多凡人, 天命城不能失守第二次……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城主一把抓住了他的靴子, 用尽了全身力气，哪怕那力气在墨城看得轻得微乎其微，“你……不能进去……”
墨城微微俯身，低头看着这个拦住他的蝼蚁，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血笑意，“那么，谁能拦住我呢？”
他手上淡淡魔气凝聚，就要送城主上路，一道剑光飞出，打散了他掌心的魔气。
他直起身，看到白衣人自城墙废墟中走出，他手中长剑灵光湛湛，对着他神色堪称平静，他说：“我会拦住你。”
“萧清寒。”
墨城唇边的笑意扩大，“我不去找你，你竟敢来找死，你可知在血池受尽折磨的日日夜夜，我有多想杀了你。”
他上前一步，无边魔威扩散，带来令人牙酸的压迫感。
“我想了无数遍你的死法，我要打断你的四肢，寸寸折断你的骨头，放干你全身的血，我要你受尽折磨而死……”他一字一句说得残忍，“不将你折磨至死，怎么对得起我弟弟、对得起我受过的苦？”
萧清寒神色平淡，仿佛他说的人不是自己。
墨城不出手，他也并未急于出剑。倒是有两个胆子大的修士冲到一旁，把城主给捡回去了。
“你入血池而不死，是因为魔龙？”
“什么魔龙？”墨城冷哼一声，“你想拖延时间？”
他顿时失去了谈兴，抬手魔威朝萧清寒压下。
剑光瞬间密织如网，将这魔威尽数挡下。
只过一招，萧清寒脸色已白了一分。
随之而来的是翻倍的魔威，如同山岳沉沉，罩顶压下！
萧清寒眼眸一沉，剑势再起——
这时一道清丽声音响起，“师兄，我来助你！”
绿裳女子纵身跳入战圈，和萧清寒并肩而立，手中轻雪剑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更助了惊鸿剑三分剑式。
因这一剑加入，那沉沉魔威竟被悉数当下，两个人还稳稳站着。
墨城眼中终于浮现诧异神色，这横入战局的女子正是云衣，她不过元婴修为，为何和萧清寒合剑，能挡下自己一掌？
诧异之下，魔威再降。
霎时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本来就被被毁了一半的城墙又轰塌了半边。
云衣和萧清寒默契十足，双剑交融如水，轻雪惊鸿如两道游龙，一者灵动、一者凌厉，互动互补，将原本的十分实力发挥到十二分，生生和墨城打出了分庭抗礼之势。
云衣暗想，天道给的双修秘法确实不错，神魂交融之后，她和师兄之间的默契已非同一般，双剑合璧，竟能和墨城打得有来有回。
墨城一出山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哪里想到第一战就受阻，终于是收起了轻视之心，眼底积聚怒气，手中十道骨刺亮出，寒光湛湛，腐气自骨刺上蔓延开来。
他本不打算出招，直接以魔气碾压，现在看来倒是不行了。
骨刺一出，两人压力陡增。
他在血池磨砺这三年，骨刺也被血池给打磨——这本身就是用他的骨头做成的武器，如今的骨刺深黑中泛着一点暗红，仿佛是浸泡中喝饱了血，缠绕腐气更甚先前。
十道骨刺如同长了眼睛的利箭穿梭往来，稍有不慎，就有骨刺穿心之危。
正面是萧清寒承受了绝大部分压力，云衣还是不由自主额冒冷汗，只怕一个闪身间就让骨刺刺个对穿。
这时，墨城眼眸一转，十道骨刺聚拢空中，尽数往云衣一人身上刺去！
萧清寒心神一紧，飞身想救云衣，骨刺却在空中调转方向，全向萧清寒涌来。
“师兄！”
云衣也想救他，慌乱之下便乱了剑势。
好险大师兄临危不乱，惊鸿一剑将十根骨刺依次打落，饶是如此，师兄额头也滴下了一滴冷汗。
墨城发现了他们的弱点。
两人合招，固然可以将招式威力发挥到最大，但他们两心系彼此，都担心对方受伤，这样一来反而互相掣肘。
墨城屡次在两人之间变幻目标，两人疲于应对，场面已是险象环生。
这时，云衣一时灵气不济，眼看骨刺就要穿胸而过！
萧清寒救之不及，关键时刻，一朵红莲骤然绽开，将两人和身后的天命城护在其中，花颜和冰玉及时赶到，落在了墨城面前，花颜冷冷道，“魔将好大的威风，只身来攻天命城，就不知你有多少魔气可以消耗，我们轮流陪你耗着。”
她这意思，是要和墨城打车轮战。
墨城深深看了一眼萧清寒和云衣，今日本要踏平天命城，没想到被他们两人所阻，拖来了救兵。
“萧清寒，记住我的话。”
留下这句，他转身离开，身影投入魔渊之中。
他一走，花颜和冰玉都松了口气。
花颜收起了莲花，她接到天命城被攻击的消息就赶来支援，根本来不及通知其他人，要是墨城坚持不退，她真没把握能拦住他。
她回头看了一眼破碎的结界，倒塌的城墙，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刚才还没注意，她才发现，如果不是萧清寒两人出来阻拦，这天命城中现在是何等情形，真是不敢想。
萧清寒见她变了脸色，还以为她是惊讶于城墙被破坏的程度，道：“我会联系长卿长老，请灵器宗的人加固城墙和结界。”
当初重建天命城城防本身有两套方案，因为临家先提供了灵甲，就没用长卿的那套“用机关灵器把城墙包裹起来”的想法，如今倒可以让他来大展身手了。
萧清寒联系了长卿，对方爽快的答应，表示稍加准备后就会带着灵器和人手过来。
收起传信符，他和云衣一起走进城中，那城墙破洞之后，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修士也有凡人，他们都是听到响动来查看情况的。
只是外面魔威惊人，他们也不敢贸然跑出去看，只敢在城墙后面听听响动，唯有胆子大的敢探头看看情况。
他们只知那魔将厉害得很，三两下就打破了结界和城墙，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萧清寒两人想必也很厉害吧！
这一阵声响平息，见萧清寒两人回来，众人立刻把他们围住了。
“那个魔头呢？”
“他暂退回魔渊去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城墙破的时候，他们都觉得今日恐怕是要完了，这会儿劫后余生的喜悦感涌上心头，纷纷开口。
“刚才可真是太惊险了！”
“幸亏两位打退魔将。”
萧清寒在天命城三年，很多人都认识他，但见过云衣的就很少了，一人问，“萧剑尊，这位姑娘是谁啊？”
“方才看你们双剑合璧，好生厉害！”
萧清寒握住了云衣的手，对众人说，“这是我小师妹云衣，也是我的道侣。”
后半句说完，人群先是一静，不知谁说了一句：“真配呀！”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接着大家都点头，“是很配。”
“云衣姑娘真好看。”
“好一对神仙侠侣，羡煞旁人呀。”
被这么多人围着夸，云衣都要脸红了，倒是萧清寒三年来适应了这种场面，他冲着众人道了两声多谢，拉着云衣走出人群。
“师兄，咱们还不是道侣。”
萧清寒停下脚步，含笑看她：“不是吗？”
云衣脸色微红，想了想，“……勉强也能算是吧。”
毕竟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什么都做过了。师父和亲友们也早已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师妹，等封印了魔渊——”
云衣不让他说完，“我知道师兄想说什么，不过这些话还是等那时候再说。”
离开人群，两人一起去城主府看望城主情况。
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小和尚阿圆。
阿圆对萧清寒有些又敬又怕，身子往后缩了缩，还不忘好奇的打量没见过的云衣。
“你就是四师兄说的清平小师父么？”
阿圆眼睛一亮，她居然叫自己的法号！天知道他多想被人称呼一声清平，而不是阿圆阿圆的叫来叫去。
“阿弥陀佛，正是小僧。”
云衣见他一本正经行礼，只觉可爱，“来，请你吃糖。”
吃下甜丝丝的糖粒，阿圆觉得眼前人是自己见过最温柔最漂亮的女子！他虽不认识云衣，见她和萧清寒十指紧扣的模样，就像他见过来寺中进香的夫妻那样亲密，他想起了之前牛郎织女的故事，若有所思，“你就是织女姐姐么？”
云衣忍不住掐了掐他圆乎乎的小脸，“什么织女，我叫云衣，是青落的师妹。”
“噢。”小和尚揉了揉脸，他的脸掐起来有这么舒服么，怎么人人都喜欢掐他的脸呢？
“云衣姐姐，我很喜欢你。”他小声说，“我能不能给你赐福？”
“赐福？”
“就是……祈求佛祖保佑你平安的意思，我跟禅师学过，很灵验的！”
云衣听明白了，瞧这孩子身上佛气浓厚，那大约是一种护身佛法，她说：“我这个人虽然运气不好，但我大师兄比我更倒霉，他倒霉了，我也不开心，不如小师父给他赐福吧？”
萧清寒无奈看了她一眼，他很倒霉吗？
云衣以眼神回答他，就是很倒霉。
如果他运气好一点，那墨城说不定早已变成血池中一滩血水了，又怎么会出现祸害人间。
阿圆迟疑了一下，按理说赐福是要把佛气点在额头的，但他可不敢去碰萧清寒的额头，只好说：“请施主伸手。”
他在那带有薄茧的手上轻点了两下，点点佛光渗入其中，他松了口气：“好了。”
告别小和尚阿圆，两人进了城主房中。
天命城主被骨刺所伤，被捡回去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他伤成那样，连萧清寒都有些不乐观，觉得他可能很难活下来了。
进去时风裳和竹笠也房里，云衣进门时，正看到竹笠松开了城主，将他放平躺在床上这一幕。
一旁大夫为他诊脉，“城主伤得虽重，好在有一口气护住了心脉，还有救。”
其他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萧清寒眉梢动了动，没说什么。
云衣一上前，就看到了城主胸口那圆形的贯穿伤，不由问大夫，“这是骨刺所伤吧？”
大夫点了点头：“此伤虽然有些骇人，用些活血生肌的灵药，数日就能好。”
云衣深深皱起眉，“小啾，他这个伤口上没有腐气。”
她刚才在城外和墨城交手，那骨刺上附着的腐气令她心惊，为何城主的伤口上没有？总不会是墨城突然脑抽了，对城主手下留情吧？
“小啾？”
她喊了两声，识海内的小啾才有反应，它并没有关注伤口的事，而是喊着：“主人，竹笠、快看竹笠！”
第81章 [VIP] 长怀
云衣视线落在竹笠身上, 那压低的斗笠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她不由问，“他怎么了？”
“检测到他身上有能量波动！”小啾说, “分析结果显示, 他身上的能量和魔龙同源，都是生命能量！”
云衣的脸色骇然一变。
一瞬间她脑子里滑过许多画面，最开始的魔植研究者, 后来他和风裳被墨城伤而不死，后来她跟风裳提起时, 她五师姐那怪异的态度……
然而不及细想, 大师兄身上的传信符亮了起来，青落声音响起：“大师兄，你和五师妹、小师妹在天命城吗？快回宗门，师父有事。”
青落语气焦急, 云衣以为是灵脉又出了问题，急忙赶回仙宗。
回到忘归峰，见青落、临风和师父都在，长怀的神色还算平静, 只是两个弟子脸色十分难看。
“四师兄，出什么事了？灵脉出问题了吗？”
青落摇了摇头：“璇玑峰主已经派人排查过所有灵脉，未再发现异常的灵虫, 镇山长老尸身中的虫蛹, 也已经处理了。”
云衣松了口气, 看来如她推测, 污染灵虫是件极难办到的事, 魔渊折腾了三年，也才弄出了这么些。
“只是——”青落说, “刚才宗主召集众长老，公布了镇山长老的死讯，宗门需要新的长老镇守灵脉。按宗规，能成为镇山长老的，只能是宗内修为最高的那个人。”
云衣心一沉。
青落接着说：“宗主和众长老一致决定，请师尊担任新的镇山长老，镇守灵脉。”
他说出这些话时，长怀一直很平静，活了一千年，他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除了关系到他这些徒弟们，没有什么事能扰动他的心神。
可他的几个徒弟都忍不住目露悲色，风裳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差点掉下来。
成为镇山长老，是仙宗的无上荣誉，也是最沉重的枷锁。
镇山长老为仙宗最强之人，地位更在宗主之上，一生镇守灵脉，非仙宗覆灭之危不可出。
也就是说，他们师尊从此都要留在地下那不见天日的山洞中，在五条灵脉交汇处那小小一方石台上度过余生，从此仙缘断绝、不可飞升，直到寿元耗尽，身死为止。
长怀将弟子们悲戚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感怀万千，面上装作不虞，“行了，别一个个哭丧着脸，为师这是升官了，又不是死了。守护灵脉，也不是守着你们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