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护士忙不迭走到服务台去拿遥控器。
医生小心翼翼将商湛黑衬衫扒下来, 尽管小心再小心,但商湛仍旧疼得龇牙咧嘴的。
因为布料的纤维跟伤疤黏在了一块儿,但他始终一声不吭, 放在身侧的手握拳,紧攥着。
商湛的身型属于精壮的那类, 要腹肌有腹肌, 从胸膛至腹部没有一丝赘余的地方。
他的肩很宽腰劲瘦, 流畅的线条从上半身至腰间呈现倒三角形的轮廓来, 这是他常年保持身材的结果。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他安分地坐在急诊室的床上,莫名给人的感觉有点违和,说不出的滑稽。
但傅染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他身后的伤疤给吸引住,去除黑色衬衫后,冷白的皮肤暴露在眼前。
鲜血极致的红与冷白的皮肤形成巨大的反差,伤疤从右侧肩胛骨一直贯穿到脊椎左侧,很长的一道伤口。
好在宋栀力量不足,如若不然这道伤口会更加深刻,更加的长。
傅染湿漉漉的眼神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道伤口看,那双秋水剪瞳看得商湛心尖都快酥了。
“染染,真一点儿都不疼,别担心。”商湛语气轻松地来了句。
下一秒,医生消毒的药水撒他伤口上,他痛得顿时“嘶”了声,连眼睛都情不自禁地闭了起来。
疼麻了,真的。
“医生,你轻点儿,他怕疼。”傅染嗓音轻轻软软,惹得商湛按捺不住回头深情地望着她。
刚缴完费用的穆黎刚走进来听见傅染的这句话,他张扬着语调阴阳怪气儿地对商湛嚷嚷,“没想到,我们湛爷怕疼啊?”
怕疼这句话从傅染这把软嗓里说出来,那怎么听怎么舒服;从穆黎这把糙嗓子里蹦出来,那怎么听怎么都觉得烦躁。
商湛不耐烦地抬眸看他,“有你什么事儿?”我怕不怕疼,你平时不知道?
确实没少挨商湛揍的穆黎:“……”
得,我是电灯泡了。
在离开之前,他凑到商湛耳朵边说了句,“你这时候逞什么能?没看到你家姑娘这会儿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关心嘛,这会儿装几天死,说不准姑娘就追到手了,懂不?”
商湛:“……”
可他就是看不得傅染眼眶泛红。
开药水之前,医生顺嘴问了句皮试前的三史,“他对药品有什么过敏吗?家族史有什么病症?”
还没等商湛反应过来,傅染已经回复,“他对青霉素不过敏,别的也没有。”
四目相对,傅染长睫低垂挪开视线,她暗自咬唇,自己好像说得太顺嘴了。
闻言,商湛的唇角漾起笑容来,他肯定着傅染的话,“嗯,没有过敏史。”
尽管商湛说没有过敏史,但护士仍旧遵循工作原则给商湛做了个皮试,尖锐的针扎入手腕的那一秒,刺痛的滋味儿瞬间像是扎入天灵盖似的疼。
连消毒时半声都不吭的他,在皮试中都忍不住溢出冷哼,惹得傅染有点啼笑皆非。
他像个小孩儿似的拧着眉,眼睁睁地看着手腕上的皮试针眼一点点地鼓起,他还凑到傅染跟前非得让她看。
模样委屈得要命,“肿起来了。”
傅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比起他身后的刀疤而言,手腕上的伤口就跟蚊子叮咬的包似的。
“那让医生再给你打一针?”傅染没良心地回,唇畔却不由自主地勾勒起浅浅的弧度来。
最终商湛被医生摁着又扎了一针破伤风挂了两瓶消炎的药水,商湛恹恹地坐在床上,模样不知为何有点疲惫。
察觉到异样的傅染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没发烧,她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想撤回自己手的时候,商湛的脑袋不由得往她身上蹭了蹭,“今晚别走,陪我,好不好?”
他乖顺得像只大型犬似的,惹得傅染耳尖泛红不知该如何动作,站在不远处的小护士满眼粉红泡泡地看着她们。
可只有傅染知道,她的内心究竟有多纠结。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与商湛过分纠缠,可现实发生的事情如同万花筒似的在脑海里一帧帧地放映着,他居然在她遇到危险的那一刻,连命都能交代给她。
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呀,傅染沉眸,而后手掌不由自主地放在商湛背后被包扎的地方。
“干嘛,这么傻呢?”傅染轻喃,浅红的眼眶里满满都是感动。
姑娘的声音很轻很软,但还是被商湛给捕捉到了。
他愣了几秒,心里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庆幸还好受伤的人不是傅染。
为了不让傅染走,商湛的行为幼稚到时时刻刻盯着她,连她跟他明确的声明自己会待在医院陪着他,他都不信。
晚间,陈屏前来送餐,他怕她们在医院里的食物吃不惯。他瞧着商湛坐在沙发上黏着傅染时,一时间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往后撤。
“今天的事儿闹得还挺大,给你吩咐的事情都好了吗?”商湛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闻言,陈屏一边布置着菜一边斯文着模样回复,“娱乐新闻不会出现傅小姐的影子,除此之外,律师已经开始筹备起诉宋栀小姐的事宜。”
“嗯。”商湛沉吟。
斟酌几秒,陈屏不合时宜地向商湛说了句,“今儿个这事儿记者那我都封死了,但老太太那儿我封不住,管家刚给我打电话说她待会儿就要过来,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正摁动手机屏幕打字的傅染抬起眼眸来,她眼眸里印着些许茫然。
邵氏婚宴应邀而来的人物都是有头有脸的,更有圈层里的名媛,她们虽不会在网络上冲浪,但她们会在私下里嚼舌根。
更别提开餐馆的林霜月,那里头迎来送往,八卦都是从那传出来的,可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得知商湛长辈要来,傅染莫名心焦,眉宇间满是惆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家里人,毕竟祸事是她惹出来的。
她应该赔罪道歉,态度得诚恳点,傅染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面紧张。
下一秒,商湛暖和的手掌便伸了过来,他冷硬的眉毛轻蹙着问她,“我外婆瞧着有点儿凶,但她不是母老虎,她不吃小兔子,你别怕。”
谁是老虎,谁是兔子?她怎么能是兔子呢?傅染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要是怕的话,躲在陈屏身后边就当做是他的助理,然后寻个时机跑出去?”商湛给她出主意。
傅染有点无言以对,她虽有些畏惧但不至于做如此登不上台面的事情,可她是真没做好见长辈的心理准备。
她弱弱地,“商湛,我能现在就走吗?”
傅染想知道的答案全在他那张冷硬的脸上,她无奈指了指不远处的窗帘,“那我能躲那嘛?”
瞧着眼前的姑娘快哭了的模样,商湛不由自主地勾唇笑了起来,脸上的漠然全然消失不见。
他跟傅染相处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她羞怯时的模样呢?
至于他家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太,商湛陷入沉思。
犹豫许久,商湛漆眸看向陈屏,他吩咐,“陈屏,你先将傅染送回去吧。”
至于老太太过来,自有他应对的方式。
陈屏得到指令,带着傅染就想离开,可就在她们走到门边的时候就听见长廊外边的喧嚷和老太太焦急的声音,“霜月,待会咱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可必须得站在我这头,晓得嘛?”
“那肯定,这小子最近浪得跟什么似的,确实该好好教育一番。”林霜月顺着她说。
老太太总觉得是菩萨不保佑他,她眉宇间萦绕着不悦,“等这茬事过了,我得去雍和宫上香,肯定是今年我没去上头香才会惹上那么多祸事的。先是商湛他爷爷撒手走了,这会儿又是商湛被别人砍了,回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林霜月:“……”
只是偶然,只是碰巧了而已。
还没等林霜月搭茬,老太太又嘀咕,“听说他还是为别的姑娘挡的刀,他是活腻了,是吗?”
“我们家的家风是什么?那就是千万绝对不要恋爱脑,有他妈妈的教训还不够?”老太太气坏了。
而她们之间的话,室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傅染耳廓泛红,她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商湛,随后又看了眼能遮挡视线的窗帘。
最后,她安分又乖巧地站在陈屏身边。
商湛被她鬼鬼祟祟的模样给逗笑了。
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悄然打开,顶着一头白色烫发的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赶来,身后跟着身线窈窕的林霜月。
正巧相撞,老太太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陈屏身边的姑娘给深深地吸引住了,她抬眸上下打量着她。
只见眼前的姑娘身形高挑,皮肤瓷白,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鹅蛋脸,秋水瞳,怎么看怎么舒心,这难不成是商湛瞒得死死的女朋友?
“陈屏,这位是?”老太太敏锐地问。
委实不敢搭腔的陈屏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说:
湛爷:这是我的香香老婆!
第66章 热吻
◎“陈屏,你跟傅小姐什么时候成婚呢?”◎
“这姑娘啊, 是陈屏的对象。”坐在病榻上的商湛如此来了句,瞬间解了围。
但尴尬得陈屏霎时头皮发麻,连傅染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他。
只见他唇角牵起意味不明的笑来。
看到傅染的林霜月不由自主诧异地挑起眉来,而后, 她像是想明白了似的。
商湛向傅染使了个眼色, 随后将目光从她身上撤回, 他向老太太嬉皮笑脸,“这会儿都这么晚了,您怎么会过来啊?小姨过来, 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好让陈屏下去接你们。”
“我早就让管家给陈屏打电话了,陈屏没告诉你?我可不信。”老太太年迂七十,但性格可精明着呢,还不服老。
她凑到商湛跟前问,“伤哪了呀?我听说你是为姑娘挡刀受的伤, 这会那个没良心的姑娘呢?”
站在陈屏身边的傅染无形中像是被箭镞射中, 她没滋没味儿地抿了抿唇, 她想了想, 要不还是站出来承认吧, 要不然很难看。
闻言,商湛余光扫了眼正犹豫纠结的傅染,他忍着疼抬了抬胳膊, 眼中满是无所谓,“就小伤, 没多大事儿。”
“我这是英雄救美, 人家姑娘也受了伤, 这会儿还在急诊包扎呢。”说到最后, 商湛还要为傅染润色两句,“那姑娘可是顶有良心的,你可别骂她。”
“我听住隔壁的老何家那口子说了,你跟那姑娘靠的很近,是不是你去年说要接我面前来见见的那姑娘啊?”老太太凑商湛跟前盘问着。
说实话,打从林霜月跟她说那姑娘生得跟江南的水似的,她就很想见见。
此时此刻,商湛只想说,你刚才不是见着了嘛!你还多看了好几眼。
老太太的声音很轻,但在同一间房间内,傅染将她的话悉数都听了进去。
所以,他们之间约定好过年的时候要见见的吗?她低垂眼眸,视线不敢看他们,也不敢深想。
“甭管是哪个姑娘,你给带过来让我掌掌眼,牛鬼蛇神当场就能在我面前原形毕露。”老太太言语犀利,眼光毒辣。
商湛下一秒就将她的口头禅给吐出来,“你外婆我呀,吃得米比你吃得盐还要多,你得多听听老人言。”
“对,听着点。”说罢,老太太惯性使然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下一秒,商湛痛得差点“嗷”了出来,那双狼性的漆眸里沾了些许泪光。
傅染则是心疼地想走上前,但被林霜月伸手拦住,她沉稳地目光像是在告诉她,这时候可千万别出来。
别看她家老太太能被商湛哄得眉开眼笑的,但曾经她站在商场上那可是杀伐果决,连商湛那个中风了的父亲,都要耳提面命为其俯首称臣的。
商湛母亲走后,就是她让商氏卷入浮沉的商海里差点覆灭,又是她重新将权利交到商湛手上。
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商业里,将自己沾满铜臭味。
而不是好好地教育孩子,不要相信无缘无故对你甜言蜜语的人。
这个社会,鱼龙混杂心思肮脏的人多的是。
“我可是轻轻掸了掸阿,你可别碰瓷儿。”老太太忙不迭撤回自己的手。
商湛稳住身型,他抬眸望向傅染,他唇角带笑又将目光又落在老太太身上,“那你先给陈屏掌掌眼,瞧瞧他挑的姑娘,她好不好?”
陈屏被商湛说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傅小姐什么时候成为他的姑娘了?
这就很危险。
闻言,老太太有点儿敏锐的目光又再次看向傅染,她从下至上自然而然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下一秒,她像是断定般地对商湛说:“这姑娘一看就是学舞蹈的吧?陈屏,能找到这样窈窕的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陈屏满脸冷汗,笑得讪讪的,他是真不知道咋接茬,这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傅小姐有牵扯啊。
傅染受宠若惊,同样她也有些抗拒与无助,她抗拒的是不喜欢有人打量她,无助的是商湛这样是在保护她吗?
那谎言被戳穿的时候,她又该如何面前眼前的老太太呢?
“她啊,跳芭蕾的。”商湛见陈屏没说话,他自然而然接过话茬。
闻言,老太太颦眉看向自个儿外孙,“陈屏他没嘴,非得你替他说?”
商湛:“……”
陈屏为了打消老太太的疑虑,只能硬着头皮将谎话给圆了,“林总,这是我的女朋友,我来介绍下。”
从陈屏说话的那秒开始,商湛心里面涌动着的怒意逐渐攀升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屏这款木头有条不紊地向他外婆介绍着他的女朋友。
“她姓傅,名叫傅染,她是顶尖芭蕾舞团的首席,专业学芭蕾的,她是打雁城来的姑娘。”陈屏一边介绍一边眼神压根不敢往商湛那边瞧,他低垂眼眸又说:“我今年比她大上两岁,和她是从高中时期认识的。”
陈屏说得有多淡定,林霜月就有多头皮发麻,商湛就有多坐不住,她那点漆般的黑眸阴沉得可怕,恨不得把陈屏给捏碎。
商湛的漆眸里染着嫉妒的火焰,他突然有点儿后悔。
直接告诉他外婆,那又怎样?
“怪不得我瞧着你们俩如此郎才女貌呢,原来打从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啊,那可是从校园到婚纱的感情。”林琳满眼欣赏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年轻人,她对爱情素来是向往的,但甜蜜的丘比特天使似乎从来都不站在她们林家。
她们林家人的感情就没有人是顺遂的,她是丈夫走得早,她大女儿是丈夫出轨,小女儿则是对感情避如蛇蝎。
林霜月不由得打量眼前连撒谎都一丝不苟的陈屏,这厮是真的能睁眼说瞎话啊!
她滚烫的视线看向商湛,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清醒点,再晚些姑娘就给别人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