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松开时柚。
不想小姑娘反倒黏上来,“欸欸”两声,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袖子,“别松手啊。”
段斯野:“……”
也不知道戳到他哪根叛逆神经,居然给他惹笑了。
只是这熠熠生辉的笑,俨然未达眼底,仍旧透着不好惹的气势。
段斯野没什么好气儿地哼笑了声,“你倒是好意思。”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巴不得离他远点儿。
关乎人身安全,时柚脸皮厚得那叫一个自然,“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个不懂事的计较了。”
说话间,她冲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像只做错事还过来讨饭的猫。
段斯野目光轻慢地撇她一眼,倒也没把手抽回来,还算容忍地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口。
缆车安稳运行数秒。
时柚打破宁静,终于打开话题,“对不起啊段斯野。”
“……”
段斯野眼波微动。
时柚垂着眼睫,低眉顺眼的,“之前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姑娘声音绵软,像是刚烤好的棉花糖。
“是我不识抬举,又自作聪明。”
“要不是你,绘梦工作室那边也不会用双倍工资邀请我,还跟我道了歉。”
“今天费这么大力气找你,也是想把我跟你之间的误会说清,希望你,不要把我会说话事告诉别人。”
最后这句,时柚酝酿很久,而今说出来,也带着一丝忐忑。
段斯野微阖着眼皮,波澜不惊,直到听到这话,才徐徐睁开眸。
“为什么装哑?”
男人淡撇着她,嗓音有种惺忪的懒,听着莫名酥麻性感。
时柚抿了抿唇,老实巴交地说,“因为不想被送去联姻。”
“之前被送过?”
时柚点点头,“后来又被退婚了。”
段斯野轻佻眉梢,“为什么。”
时柚撇了撇嘴,“他们觉得娶个哑巴不吉利。”
听到“不吉利”,段斯野眉骨微蹙,浅淡的眼神也变了意味。
时柚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我目前也没能力用别的方法逃避,只能这么装下去,如果这事被戳破,我肯定完蛋。”
“说实话,你是除了我养母,弟弟,和我最好的朋友以外,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
“我觉得,咱俩之间,也不算有恩怨,这个事,我就当你帮我,我以后一定……”
大饼还没画出来,段斯野难以琢磨的目光豁然定在她脸上,嗤一声笑了。
这笑简直让时柚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这个男人压着瘦削的下巴,一点点朝她逼近,眼神泛寒,“你确定,没有恩怨?”
他一字一顿,“又是谁先招惹的谁,谁删谁微信?”
……这事这么值得生气呢吗?
道歉这么多次都没用?
时柚心乱如麻地往后退,感觉快哭了,“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么办,不然你把我加回来,也删我一次。”
“……”
孺子不可教。
段斯野沉着脸,直起身往后一靠。
低眸掏出烟盒打开一看,结果里面半根都没。
或许是他这刻不爽的表情太明显。
时柚第一次觉得这男人在实打实的生气,而非之前那种故意逗弄。
时柚脑壳生疼。
根本不知道这番道歉到底有没有用,段斯野又能听进去几个字。
偏偏缆车也在关键时刻使绊子。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继续“忽悠”,缆车就到达山脚了。
陈智过来哐哐敲门。
段斯野掀了掀眸,最终一个眼神也没给时柚,就这么下了缆车。
不太妙。
时柚心事重重地跟着他们下了缓台,眼看着周特助迎上来,接下段斯野的外套,又为他打开车门。
对比之下,她就有点儿惨。
因为此刻等待她的,只有旁边那辆可怜巴巴的小黄电动车。
叹了口气,时柚耷眉燥眼的把背包放到车筐里,准备骑车离开,不料兜里的手机响了响。
居然是段斯野。
时柚目光闪了闪,不可思议地扭头望向身后那辆黑色迈巴赫。
只见那车的副驾驶,原本坐着那位女企业家以及陈智,几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企业家下了车,转上另外一个富二代的车。
陈智也跟着下来,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
迈巴赫后座的段斯野却纹丝不动地坐在车里,一身上位者的矜贵气焰,朝时柚撇来深远又意味深长的目光。
时柚一个回神,赶忙接通电话。
段斯野:“上车。”
“……”
时柚懵逼一瞬。
她背过身,躲避开陈智的可视范围,小声道,“干嘛呀?”
小姑娘声线还是软软的,似乎在缆车上被吓到的劲儿还没消,语气透着隐约的弱小和讨好感。
段斯野朝她的方向定定望着,鼻尖溢出一声轻哼,“你还真打算骑你那个破玩意回去?”
“……”
又被嘲讽了。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她小声咕哝了句,“有那么好心?”
本以为段斯野不会听清,哪知这男人不仅听清,还无波无澜地接话。
“没有。”
“……”
“你坐后备箱。”
-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但碍于电动车实在太难骑太硌屁股,时柚最终还是屈服了。
事实证明,段斯野没那么无情。
毕竟那么大一辆豪车,怎么可能真让她坐后备箱。
不过她的待遇也没太好就是了,回市区的一路,她都如坐针毡地呆在段斯野身旁,陈智倒是优哉游哉地坐在副驾驶。
陈智一在,时柚就只能闭嘴当哑巴。
不止如此,还要一路上忍受这男人聒噪的叨逼叨,要是他单跟段斯野聊也就算了,偏偏段斯野不怎么搭理他,他实在寂寞,只能拉着时柚说单口相声。
时柚不得不用AI语音回复他。
还得保持着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围笑,嘴角都快笑僵了。
心道你说的那些人那些八卦我他妈一个都不认识,求你别逼逼了。
或许是她内心诚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段斯野终于听烦,掀起眸呵斥他一声,“你他妈有完没完。”
被段斯野一呵斥,陈智面色讪讪,终于不再当话夹子,而是和她一样,变成一个安静而礼貌的哑巴。
再后来,车子驶离景区,段斯野要开视频会议,陈智就戴上耳机玩游戏。
大约是段斯野注意力被占据,时柚总算放松起来,只是放松得太过,没一会儿就被睡意侵袭。
等段斯野开完会,摘下耳机,时柚已经睡着了。
睡得还有点儿过分。
也不知道谁把她惯得这么没防备心,不止靠着男人睡着,还把别人的肩膀当成枕头。
肩膀碰到她暖呼呼的脑袋时,段斯野心口无端一突。
刚好车子行驶到陈智的别墅区,陈智摘下耳机准备跟段斯野打声招呼下车,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一副诡异的画面——时柚微仰着头,靠在段斯野肩膀上睡得香甜。
那张天然去雕饰的脸,紧致透亮,浓长的眼睫也阳光下像翩然的蝴蝶羽翼。
段斯野却没嫌弃地躲开。
反倒侧眸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眉宇间情绪疏淡,像在专心看着一只睡熟的小动物,不忍惊扰。
……操。
可以啊。
陈智一脸惊叹。
心说女企业家跟了一路都没捞到什么,这姑娘跟着坐个缆车就搭上了。
关键是段斯野这反映还他妈有点儿宠溺。
认识这么久,陈智还从没见过段斯野对哪个女人这么耐心,他绷不住地念叨了句,“这时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这一声嘟囔不要紧,段斯野眉峰轻皱,抬起眸凉飕飕地剐他一眼。
陈智嬉皮笑脸的,冲他比了个瑞思拜的手势麻溜下车。
他一走。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
靠在段斯野肩头上的时柚没有醒来的意思。
车外车水马龙,喧嚣街景飞驰而过。
空气中浮动着小姑娘身上暖烘烘的清甜气息,也说不上哪里来的菩萨心肠,段斯野瞧她两秒,到底忍住脾气,没把她给弄醒。
默了两秒。
他低嗤一声,“真是欠了你的。”
……
这天下午,这场天崩地裂都没有撼动的睡眠,一直坚持到段斯野的百货大楼下。
时柚醒来时,段斯野正开着第二个视频会议。
虽然平时他看起来混不吝又漫不经心,可一旦沉浸到工作中,就会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屈从的压迫感。
这种反差就导致时柚在醒来后,羞耻心瞬间达到顶峰。
还没有完全清醒,她就像弹簧般弹到车的另一边,惊恐又懵逼地望着段斯野。
那感觉,就好像是段斯野玷/污了她的清白,她好委屈,好无辜。
思及此,男人眸色清清冷冷地瞥向她。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柚就顶着一脸还没消失的红痕,慌慌张张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睡你的。”
话音落下。
空气骤然安静,包括笔记本里还开着的视频会议的一干人等。
像是听了什么离谱的荒唐话,段斯野双眸一眯,“你睡什么?”
反过来自己说错话的时柚:“……”
艹。
作者有话说:
她真的很能作死()
第十九章
◎小哑巴唱首歌听◎
如果眼前有黄浦江。
时柚发誓, 她此刻一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就算洗不清她的口误,也能以死明志。
但可惜,她眼前连下水道都没有。
她甚至推不开车门。
因为身经百战的周特助在段斯野反问的那一瞬, 毫不犹豫地锁了车门, 就好像算准她马上会逃跑一般。
段斯野显然很满意周特助的所作所为。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时柚, 修长的一只手漫不经意地扣上笔记本, 颇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时柚双颊酡红,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架在烤盘上的小乳猪。
被男人眼神炙烤着,她磕磕巴巴地解释, “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睡你肩膀。”
话一说完, 人也彻底清醒。
就连防卫般的姿态都收了回去,正正经经地靠在车门边, 眼睛却不敢跟段斯野对视。
段斯野瞧着她红透透的一小片耳朵,心头微妙地痒了一瞬。
也说不上为什么。
这几天堆积的各种不爽,像找到发泄口, 一点点漏了气。
但心里的傲娇还是让他友好不起来。
段斯野觑她两秒。
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怕他又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时柚很狗腿子地抢在前头, “我可以帮你干洗的。”
她朝段斯野西装的肩部看去,还好她今天没化妆, 上面没留下什么痕迹。
段斯野倒没太大所谓, 轻描淡写地撇她,哼笑一声, “你还是想想怎么说服我给你保密。”
一语点醒梦中人。
时柚心肌一哽。
段斯野往后靠了靠, 不紧不慢地重新打开笔记本, 对周特助道, “让她下去。”
“……”
有那么一瞬间。
时柚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赶下去的狗。
-
时柚离开后。
段斯野驱车回了老宅。
原本,他打算回百货总部旁听会议,奈何家里两位老人催得急,光电话就打了不下五遍。
段斯野架子高归高,但对长辈从来都做足表面功夫,就算他和其他人一样厌烦每周一次的家宴,也一次不落。
至于今天,据说是有贵客过来,还带了小辈。
能让段家称之为贵客的,京城也就那么几位,那位老辈家世显赫,如今家族积业颇深,是圈中少有的能和段家平起平坐。
最近大约也是得了空,两家才难得地聚上一聚。
这事儿段斯野心里有数,周特助更是明白。
车子驶进老宅之前,他还特意问段斯野,要不要把外套换下来。
如果想换的话,他可以现在就掉头去附近的高奢店去取,那里有段斯野刚定制好的一款。
要是往常,上午在外面风吹日晒,段斯野是一定会换下来。
但今天,他反倒觉得没那个必要。
段斯野静默两秒,看起来心情不错地抬了抬眉,漫不经心道,“就这身吧,免得其他几位背地里又说我抢他们风头。”
他口中的其他几位,就是那几个叔叔伯伯家的孩子。
其中三男一女,最小的比段斯野大不足两月。
虽为同宗兄弟,可基因这东西却很玄妙。
排除唯一的女孩儿,剩下四个兄弟,就只有段斯野的颜值一骑绝尘。
这个一骑绝尘并不指在段家,而是放眼整个上流圈,乃至金融界都能大杀四方,再加上他实力够强,传奇够多,导致他刚回国就在名媛中掀起一阵不小波澜。
相比之下,其他三位哥哥就显得资质平平。
和段斯野一比,不止外貌被踩在脚底下,能力也碌碌无奇,偏偏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婚姻上,都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是千挑万选,想找门对自己最有利的。
就比如这次,说是长辈宴请老友,两家难得一聚,实际上不过是给那位公主挑选合适的联姻人选。
而据他所知,他这几位哥哥,不是有还在相恋的对象,就是跟手头的情儿没断。
可偏偏,这几个人又最兴师动众,蓄势待发。
段斯野一进门,就听到几人爽朗的说笑声,中英文夹杂着,让人听着就不想融入。
直到那位被众人捧在掌心的“公主”看到段斯野,说笑声才停下来。
说起来,两人儿时也是见过的,只不过那会儿的公主依旧是公主,可段斯野却不是现在众星捧月,走到哪里都让人仰头去看的段斯野。
也确实没想到段斯野能变成现在这番模样,盛柔眼神几乎黏在他身上,明明端着说话,嗓音却情不自禁地上扬,“段斯野,你还记得我吗。”
这会儿段斯野本在听家里阿姨说话。
阿姨接过他的外套,说两家长辈都在楼上茶室聊天,只有小辈们在楼下,过会儿就可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