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个时候回来，尽头总有一点光亮，现在却是漆黑一片。
她推开院中的栅栏门站在自己房前，沉默地看着地上的碎屑和毫无遮挡物的窗户。
忘记让那家伙赔钱了。
看来明日不仅要重建柴房，还要装个窗户了。
唉，今夜又是个不眠夜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让她安心做自己的生意不行吗？
越想越感觉身心俱疲。
一阵劲风吹过，身后便笼罩起一片阴影。
林栖感受到身后有人的呼吸声，吓了一跳。她猛地一回头就看到双目赤红的宋云舟站在她身后。
此时的宋云舟显得有些狼狈，梳理整齐的发型已经开始凌乱，呼吸也紊乱。
“你……”
“你没事吧？”还不等林栖开口说完，宋云舟就焦急地问道。
林栖蒙了，“我没事啊？”
听到她这么说，宋云舟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整理好情绪抬头，目光移向一侧窗户。
这还真不好解释，这窗户破碎得太彻底，她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
无法，林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方才你们都不在，有个人突然冲进来砸了窗户，许是没想到屋里有人，一见到我就跑了。”
宋云舟越听表情就越凝重。
“我这不就去追了，追得远了回来就晚了。”林栖有些心虚，毕竟这借口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现在宋云舟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倒真的相信了她的话，“我不会再留你一人在家中。”
林栖倒也没想过他会说这话。
“早点休息吧。”她见氛围不对扯开了话题。
翌日，林栖起了个大早。前段时间和梓人①约定好了时辰，她洗漱完后看着日头，估摸着时辰要到了，忙收拾完屋子中的琐事便出了屋子。
正巧，一出门就见到当初谈事的梓人李师傅带着几个帮手来了，他们身上都背着工具箱。
“李师傅。”林栖迎上前去打了声招呼。
“林姑娘。”李师傅见到林栖出来就驻足。他观察了一番，就看到了那头空落落的柴房“遗址”。
林栖见他注意到了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之前的情况已经和他们谈过了，“就是这块，照着图纸建就好。”
既然翻新那就要建个好的，这头柴房建起来，他们先将就住着，然后另外一片再拆了重建。
“李师傅，这窗户今天能帮我搞个遮挡物吗？不然这休息不方便。”林栖指了指那头只剩下边框的窗户道。
李师傅从业多年，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即就应允了。
他们这头做活并不需要林栖在。林栖见他们运来材料开始动工后也没闲着，回到那没了窗户的屋子就开始制作那尊观音像。
照着图纸捏制瓷胎倒是不难，现在就要考虑怎样将宋云舟的信件放进去了。
若是在捏制时将这信件放进去，到时候信纸可能会粘在泥上，到时候一烧制，就算砸碎了观音像也无法完整取出这信息。
她静坐着看着手中的两张纸思考着。
相爷？她感觉自己脑中似乎有关于此人的模糊记忆，是什么呢？
她眉头紧锁极力去想。
光！
林栖总算想起来了，原主不太关注除任务目标以外其他信息，知道这位相爷的事还是时常在出任务时听旁人说起的。
相爷厌恶黑夜，所以酷爱收集夜光之物在书房中，一入夜就将自己困在房中。
想到这林栖灵光一闪，隐雕！
这种技法在通常情况下看不出什么纹路，只有在光源的照明下才能看清刻在瓷胎里的图案。
只是用这种雕刻方法的话，就不能捏制实心塑像了，也是难上加难的一种手法。
隐雕技法不简单，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就成功。于是她向系统兑换了石膏和瓷泥，打算先制作出模具，这样制作比反复捏制要方便许多。
她拿出另外一张空白的纸，将青面獠牙的观音像拆解开来一一捏制。先捏出主体，再捏出细节部分，然后将其合为一体。
等到捏好的观音像坯体晾干后，林栖就着手准备制作石膏模具了。
石膏模具分上下两部分。制作第一部 分时需要将观音像垫平。
林栖取出几块陶泥捏成厚度一致的泥片放在桌上，随后将观音像横放在泥片上，又搓出泥条将横放的观音像下半部分整个包围起来，取出竹刀将四周修得方方正正。
她从外头不知哪里取出了几片木板，在刷上水后围在了泥条外侧，每个木板用砖头固定牢靠。在观音像表面刷满水防止后期粘连后她就提起桶往里头灌石膏浆。
石膏硬化得快，观音像在灌浆前已经刷好了水，脱模就很方便。
制作模具第二部 分时就比较简单了。只要将方才的石膏面朝下，取下泥条，修平石膏后，固定木板继续灌浆。
没多久上下两片模具就做好了，将石膏模具分离后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有了模具就方便多了，可以在模具中间印泥坯上去也可以注浆。林栖选择了后者。
她用绳子将石膏模具捆绑起来，让注浆口朝上，然后将调好的泥浆稳稳地倒入模具中，静置一段时间后将中间多余的泥浆倒出，等到泥坯晾干就可以取出。
从模具中刚取出的泥坯并不是很完美，还需要修整一番。等到表面光滑后她就开始雕刻。
宋云舟要传达的信息就是几个图案，或许是知道林栖看不懂才那么放心的交给她的。
林栖刀起刀落，还没刻完第一个图案就将泥坯戳破了。
她也没有犹豫，将废弃泥坯回收又重新做了一个。
隐雕技法不简单，要的就是专注力和手艺，林栖确信自己一定能做出来，即便一天下来失败了几十个，她也依旧放平心态继续制作。
从早到晚她手中的竹刀就没放下过，好几次都是差最后一步，结果还是出现了失误。
宋云舟送走李师傅一行人后就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林栖重复着制泥坯、雕刻的过程。
“成了！”林栖拿着竹刀的手都在颤抖。
--------------------
①梓人：古代木工的一种，泛指木工、建筑工匠。
第三十六章
观音像背部比较光滑，适合用来雕刻要传递的图案，林栖雕刻完成后就将底部封起。
如果不用手去拿光看外表的话是看不出里头是空心的，至于该怎么圆好一切并将这观音像交到相爷手中，这就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相爷手中有各种夜明珠，光照效果比蜡烛火焰强多了。于是林栖这次制作观音像的时候稍稍做得厚了一些，将夜明珠放在中间的话，那些信息便会完全显现出来了。
“你这观音像？”宋云舟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手中的器物，“是要送往哪里？”
林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脑子转得飞快，仅是一会就想到了借口，“我也不太清楚，是那日和许小姐一起来的公子让做的。”
宋云舟听到后沉默了，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你又要通宵烧制？”
林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啊，谁让我做得慢呢？”
“以你的技艺，捏个泥像应当不至于这么慢。”宋云舟说道。
原来是在这套话呢，这拙劣的技巧。
“暗藏玄机，你看不懂的。”林栖拨开挡在面前的宋云舟自己朝着柴窑走去，“你可别再去找徐师傅了，不然把人吓跑了你赔不起。”
在这个小地方找一个像徐虎那个级别的大师可太难了。
正如林栖猜想的那样，宋云舟又想故技重施去把徐虎带过来。
林栖小心翼翼地将观音像放入匣钵中。
这也是第一次一窑就烧制一个物件。时间紧迫再加上这件瓷器的重要性，林栖这回可是花了大手笔氪金，直接将窑神值拉满。
她这一举动脸系统都惊到了。
【是什么能让你砸这么多钱？】
明明对方是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可她仿佛听到了情绪。
“一个系统问那么多干嘛。”花了这么多钱，她的心也在滴血，话一说完就将系统界面关了。
这满级祭窑神，只要火温不差太多，都能烧出完美成品。所以今夜林栖能放心地在火膛前打瞌睡。
许是受到昨晚发生的事的影响，宋云舟也没有外出了，直接让赵无念来家中谈事。
林栖对此倒是感到有点烦恼。
如果下次谷兰还来的话，撞到他们两个怎么办？
想到这她就心中烦闷。这谷兰做事就不能低调点，现在搞成这样她头真的大。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火里添柴。
……
李师傅带着人上门干活的时候林栖还坐在柴窑前。
她迷迷糊糊地添柴烧火，听到有人声才略微精神一点。
时候也差不多了，她灭了火起身和李师傅一行人打了个招呼。
“你烧了一晚上的窑？”李师傅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色问道。
林栖点点头，“对啊。”
李师傅听完后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真是辛苦了。”
“做生意嘛。”林栖说道，她想起什么，于是又接着问道，“李师傅可会建窑？”
“你这问的什么话，那柳氏的窑都是我师父建的。”李师傅身旁一个青年开口说道，他会错了林栖的意思，以为林栖在质疑李师傅的技艺，于是口气便有些冲。
李师傅训斥了他一番，随后对着林栖客气道：“这小子脾气就这样，你可别见怪啊。”
林栖忙摆手道：“没有的事。”
李师傅随手打发自己带来的几个徒弟先去做工，随后就来找林栖谈柴窑相关的事。
“你这边是怎么打算？”李师傅问道。
林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番。
“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啊。”听完她的话后李师傅说道。
“李师傅工期排到什么时候？”林栖问道。
李师傅思考了一番，随后回答道：“你这头竣工后手上还有个活，估计要下个月了。”
“好。”下个月差不多叶思欣也回来了。她也有时间将村里那些地资质弄下来。
现在基本的事情都谈拢了之后就只有等叶思欣那头的消息了，如果材料商那边也能谈拢，那就更完美了。
她这头洗漱完，宋云舟正巧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用过早饭后林栖回屋躺了一会，又匆匆起身去开窑。
这次的烧制完全不用担心，但她打开匣钵时候还是小小激动了一番。
烧制完成的观音像光滑莹润，为了更好的透光显露信息，她也没有施颜色釉，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白。
林栖在开窑前就拿好了用来装观音像的盒子。她看着瓷器没什么问题后，就立刻装入盒中。
她手捧着盒子，转头朝着宋云舟和李师傅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此时没了专车，她还得到镇上换乘。又是颠簸一路，才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县城中。
她凭着记忆来到那间客栈。
店小二中有几人是楼无声安插的眼线，他们认得林栖，见她进来后就上前引导。
“你在这等一会。”引路的店小二说道。
林栖抬头打量着周围，心道：这楼无声还真是谨慎，这来这么多趟房间都不一样。
她在屋外头等了许久店小二才出门领她进屋。
“这是大人要的东西？”楼无声此时内穿白色中衣，外头只披了一件黑色披肩，看着是刚起来的。
“是的。”林栖用余光瞥了一下，看来这会送完东西是见不到卢回春了。
楼无声示意她将东西送过来。林栖得到指示就将盒子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楼无声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道：“这么多年，本座竟不知你还有这种手艺。”
“这都是属下先来无事看书学的。”林栖脱口而出道，这借口很蹩脚，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楼无声显然不信，但也没有深究，“闲王那头可有消息？”
“还没有。”林栖说道。
有也不能说啊。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你一心放在生意上，无心帮本座做事？”楼无声手掌轻放在桌面上，仅仅间隔几秒，他手掌前头的一个茶杯就裂成了两半。
完了完了，耐心磨没了。
林栖被吓出一身冷汗，表情管理却做得很到位，“属下知错，恳请楼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现在多说都无事，还是滑跪认错比较好。
楼无声倒也没为难她，“行，一个月后，若是再无消息，你知道后果。”
见对方松口，林栖赶忙接话道：“是，多谢楼主。”见时候差不多，她赶紧告辞走人。
……
距离送观音像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这头村长建窑的地官府已经批准下来，家中房屋也已经竣工。
和李师傅那边谈好之后，可以提前派出人手动工。监工负责人就是徐虎。
林栖自己建小柴窑大致原理知道就好，真要建造如此大的柴窑还得看专业人士。
她开始的时候出了一张图纸给徐虎看。徐虎看后那是一顿批，最后自己上手了。
林栖跟在身边看着，发现真正要实操和自己的学的还是有点不一样的，经此一事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头刚喘口气，那头又收到了叶思欣从京城寄回来的信件，里头说明了回来的日期和她会带一批材料商的人回来的信息。
这信件送到的时候，叶思欣达到的日期也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
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传达就是麻烦。
好在经过这些时日的经营，系统里的积分是足够兑换勘测仪的，未免夜长梦多，林栖已经将勘测仪兑换了下来，此刻就安稳地躺在她的仓库中。
一切都看似顺利，可暗潮还在涌动着。
原以为柳广衡被抓进牢中之后，柳氏动作就会收敛一点。结果这才安分没多久，又开始搞动作了。
这日林栖刚得到一处资源的消息，打算等叶思欣带人回来之后一起去勘测，结果许若莹匆匆找上了门。
“许小姐这么匆忙赶来，可是京城来消息了？”林栖问道。
许若莹点点头，身上华丽的衣裙限制了她的步伐，速度一快差点绊倒。
她调整一下，随后说道：“这京里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几件瓷器竟然让你和柳氏一同做，从中择优。”
“柳氏？”林栖蹙眉，这贡瓷还是许若莹进京谈下来的，这柳氏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许若莹见她这副神情以为她在担心被柳氏比下去，于是出口安慰道：“你不必担心，照我看来你的手艺比柳氏好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