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寂见岁玄解除了他的引诱,颇为轻蔑道:“岁归时,本尊原来还敬你三分,说到底你也是凡俗之流,难堪大任,若你当年肯先发制人解决掉岁千秋,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本尊也不至于没了对手!”
岁玄不语,云缨却在他侧后方说道:“如果他那么做了,和你这种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魔域残酷,唯一遵守的铁律就是弱肉强食,不择手段,苍寂的设定是杀了父兄才上位的魔尊,但这种方法固然可以强者为尊,却历来受到天道限制,所以苍寂无论如何强大,就是差最后一步不能飞升,正是因为天道将他飞升的机缘锁了。
云缨这么说,刺中苍寂的痛处。
苍寂瞳仁一缩,变成一条细线,视线牢牢锁住云缨。
“你也配与本尊说教?”
话音落时,他弹指向云缨甩来一道蕴含着无限邪恶气息的尖锐棱柱,岁玄和沈非尘正要出手,云缨道了声:“不用。”
下一刻,她发动厄运纠缠,那根刺向他的棱柱不出意外打偏,这根棱柱在云缨的影响下“倒霉”了。
苍寂瞳孔微张,饶有兴趣道:“命运修士?有意思,不过——”
他眼神忽然凌厉,双翅抖动,倏然之间,遮天蔽日的尖锐棱柱凭空生成,全部覆盖了云缨等人所在的范围,他显然是针对云缨,因为这样一来,无论他运气多坏,云缨运气多好,都不可能躲开他的攻击。
云缨抬头看天,天上犹如倒悬的黑色泼墨倾洒。
沈非尘当先举剑,咬牙道:“我来!你们走!”
他想着自己去拦苍寂的攻击,给岁玄和云缨等人争取闪避的时间。
岁玄伸手将他拉住,说道:“不用了。”
沈非尘不解其意,岁玄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天上黑色的幕布被撕开了一个缺口,缺口迅速扩大,紧接着,几道身影从缺口之中倒悬下来,仿佛穿透时空,这种出场方式,间接“融化”了苍寂的攻击。
名剑门、大雪山、御兽宗和潜龙书院的掌门人到了。
其中,云缨只认得亚圣。
也是第一次看见其他三位掌门人。
名剑门的青霄剑尊御剑而来。
大雪山的转生佛子脚踏莲台。
御兽宗宗主的坐骑是一条烛九阴。
亚圣一身儒袍,凌空虚度,并无兵器,也无坐骑,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
这四位就是修真界最最顶尖的大能,真正千百年不出世的高人。
他们已经来到,整片天地都为之更改了底色,天道宫上方弥补的乌云消失无踪,天穹重归清澈澄明,洒下温煦的金光——这是大雪山佛子召来的佛莲金光,佛光普照,驱逐一切阴暗邪秽,归还天地本真!
四位掌门到来,包括亚圣在内,无一例外,全都向岁玄行礼,这代表着他们对岁玄极大的尊重。
岁玄只是简单回了礼,并没有跟这些人多言,反而是亚圣走上来,再向云缨行礼道:“多谢云掌门。”
他指的是云缨帮忙返回岁玄命格之事,如今他看见岁玄重回合道,心知是云缨所为,云缨履行了当初对他的承诺。
云缨道:“先生客气了,举手之劳。”
亚圣道:“此处便交给我等应付,云掌门与诸位都是修真界未来希望所在,还请暂避灾祸。”
亚圣此言,颇有牺牲他们这些“老人”以换取云缨等“新人”安全撤离的意味。
云缨当然不怀疑这位老先生的风骨,只是走与不走,她得先问过岁玄的意见。
“你有什么想法?”
云缨这话不是当面说出来,而是通过传音和岁玄交流。
岁玄道:“走是对的,留在这帮不上大忙。”
云缨:“那就先走,但不是离开,而是留在天道宫周边观望,毕竟这里还有许多天道宫弟子。”
云缨所言正合岁玄之意,如果要他这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反倒心有不安,哪怕他现在没有能力介入苍寂和诸位大能之间的斗法,他也不允许自己一走了之,只是为了云缨的安全考虑,他可以退后。
两人如此说定,由云缨向沈非尘和江晴雪表达这个想法,沈非尘二人当然了解其中的良苦用心,便没有反对,于是众人不一起向亚圣和其他三位掌门人行礼,向后方退去。
此时,岁玉衡和纪温宴离开了队伍。
她们两人迅速冲向岁千秋那边,最后竟然将岁千秋带到云缨等人这边来。
桃絮大骂:“你们干什么?!他好歹是正道魁首,不留下来和其他几位掌门并肩作战,算什么英雄好汉。”
岁玉衡道:“你没看见我爹受伤了?!”
桃絮:“谁知道真伤还是假伤,我只看见你们要跑!”
岁玉衡:“你——!”
云缨打住了岁玉衡,说道:“要走要留你们随便,别跟着我们就行。”
他嫌岁玄看了岁千秋犯恶心。
岁玉衡正待开口,却是岁千秋这位正道魁首先向云缨开口了。
“云掌门,咳咳……请听我一言。”
他用了“我”这个自称,在此之前,他一直自称“本座”,可以看出,他将姿态放得很低。
第93章 偿还
他生怕云缨不听, 直言道:“苍寂修为更胜从前,即便是五大宗门掌门人联手也不是对手,为今之计, 只有我将命格还给归时,让他重回渡劫圆满,如此方能与苍寂一战。”
云缨:“……”
这话说有道理吧,它也恶心, 有道理是云缨的确想帮岁玄找回命格, 恶心是岁千秋竟然“迷途知返”了!
他主动归还岁玄命格, 云缨很难不怀疑他别有用心,起码是提前占据道德制高点。
所以这种时候, 云缨一千个一万个不会给他答复,而是听岁玄的意见。
岁玄也是一脸凝重,显然他也因为岁千秋这突如其来的“迷途知返”一时语塞。
思虑片刻, 他说:“可以, 现在就把命格抽出来,就在这。”
众人齐刷刷看向岁千秋, 岁千秋二话不说, 掌心浮现一个黑白二色的“太极球”, 不待众人反应,他陡然推开岁玉衡和纪温宴,掌心推着太极球重重拍向自己的额头。
刹那间,众人看见无数剑光从他身体剥离,在他身后形成了一片白色的冰天雪地!
只有云缨这个命运修士可以看见,那是无数道“命运”, 这些命运,哪怕某个凡人获得最小的一缕, 他注定就能成为绝世剑修,而所有这些命运汇聚起来,就会组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剑仙命格!
那片冰天雪地,汹涌剑意翻腾,惹得所有人眼馋,就连后边的苍寂都对这样的命格起了觊觎之心!
云缨知道不能拖,她也不能再细究岁千秋背后用意,当即向沈非尘和江晴雪道:“结阵,帮我们护法!”
说罢,她拉着岁玄跳入了那片“冰天雪地”之中。
这些分散的剑仙命格,必须通过云缨这个命运修士为“中介”,经过她的手“编织”成完整的命运线再“穿回”岁玄的身上,这个过程,她需要不受打扰,需要一个极度安全的环境。
沈非尘等人眼见如此,当即行动,在那片冰天雪地之外联手结阵,守住各个方位,将云缨和岁玄保护在一个光阵之中!
云缨和岁玄落入了一片密闭的天地。
她们仰观这片梦寐以求的“剑仙命格”,彼此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云缨说道:“我总觉得岁千秋不安好心,这太容易了。”
这已经完全背离了原书剧情,原书应该是苍寂杀上天道宫,加上沈非尘亲自来讨要,岁千秋无奈之下才将命格返还,如今虽说苍寂和沈非尘都在天道宫,可远远没有到原书的那一步。
岁玄说道:“命格是真的,我有感应,他的用意,一时半刻我也无法甄别。”
云缨道:“那就不用管,只要你拿回命格,重登渡劫,他就那你没办法。”
岁玄道:“的确如此,只是——”
他望向苍寂所在的方向,说道:“会很危险。”
这里距离苍寂如此之近,苍寂对岁玄又最为了解,断然不会允许岁玄顺利得回命格,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云缨这个命运修士抹杀。
云缨道:“走也来不及了,我现在已经是大乘修士,加上有命盘协助,不会太久。”
岁玄想了想,接受了云缨的建议,但再次之前,他将雪棘剑扔出去,扔到沈非尘手中。
“用我的剑。”
他跟沈非尘嘱咐了这一句话,这句话在原书中有极重要的分量,原书中,正是岁玄最后将雪棘剑转赠沈非尘,沈非尘借此完全领悟了岁玄的剑意,再加上他自己的剑道领悟,才在和苍寂的决战当中感应到了飞升剑仙的契机,他果断抓住这个机会,以和岁玄一般杀身成仁的勇气选择渡劫,在渡劫中完成了置之死地而后生,非但彻底消灭了苍寂,也成功飞升成修真界三千年来又一位剑仙。
此时,因为剧情提前,岁玄也提前将雪棘剑交给了沈非尘,不过,他有额外的条件,他暗里给沈非尘传音:“如果事出有变,你必须第一时间护着阿缨离开天道宫。”
这是他的要求,也是他唯一的“临终嘱托”。
沈非尘重重给出了承诺:“前辈安心,我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会护云师妹周全。”
岁玄再不多言,一抬手,在他和云缨周边再构筑了一个剑阵,将他们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如同当初他们在宝盆宗和名剑门闭关。
云缨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与岁玄相对而坐,祭出命盘,开始收罗这片冰天雪地般的命运之线,帮岁玄重新编织完整的命格。
她们两人所在的方圆之地,成为了这混乱之中的一处独特所在。
苍寂在岁千秋放出命格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令他也疑惑的是,无路如何他也理解不了岁千秋为什么这么做,实际上,苍寂才是最为了解岁千秋的人,他知道岁千秋这个人阴险狡诈、不择手段,比魔修还要狠厉歹毒,这种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将既得利益吐出来,岁千秋花了如此之大的心思采取的剑仙命格,断然不可能还回去。
除非,除非他有更大的谋划。
这份谋划,苍寂也无法看透。
他决定先不去管岁千秋,而是釜底抽薪,直接将岁玄和云缨解决掉。
因为说到底,他是发自心底里欣赏岁玄,认可岁玄这样的对手,但越是这样他对岁玄就越恐惧,放眼整个修真界,岁玄是唯一一个想到不想就甘愿废弃一身修为也要封印他的人,他不能再让岁玄重回渡劫,再将他封印上百年。
而现在他被亚圣以及其他三位渡劫大能缠住,一时半刻无法分身,因此,他震动翅膀,发出一种只有魔修或者魔兽才可以听见的低频音鸣,他通过这种音鸣向所有的魔修和魔兽发出命令——朝云缨和岁玄所在之地发起攻击,要将这两人踏成肉泥!
于是,压力来到了沈非尘等人身上。
此时,给云缨和岁玄护法的人以沈非尘和江晴雪为首,桃絮、燕宗、乌陵、容景和易珏五位宝盆宗弟子,加上捕风和捉影,而由于没来得及逃离,岁千秋、纪温宴和岁玉衡也算在其中,他们成为了隔绝魔修和云缨、岁玄中间的一道屏障。
魔修和魔兽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沈非尘在拔出雪棘剑之前,终于鼓起勇气向江晴雪表白,“师姐,这次若是还有机会活下去,我们正式成婚好不好?”
江晴雪:“……”
可惜云缨没在这,不然一定火上浇油撮合她们,好在还有桃絮和捉影在,她们充分继承云缨的衣钵,说道:“答应他,答应他!”
江晴雪:“答什么应,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桃絮:“就是这种时候才要说呀,要是有人跟我说,我和他原地成亲。”
忽然间,容景的头钻过来,尖尖的妖耳抖了抖,说道:“我们原地成亲吧。”
桃絮:“??”
江晴雪眼睛一亮,反守为攻,“答应他!答应他!”
后面的岁玉衡听见沈非尘向江晴雪求亲,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便在这时找准机会煞风景,她斥责道:“你们都在干什么!魔修杀到脸上来了,还打不打?不打我们走了。”
经她这么一喝,众人果然如梦初醒,纷纷进入战斗模式,不过魔修冲到之前,江晴雪还是复问了江晴雪一遍,“好不好?”
江晴雪口不对心道:“你、你能活下去再说。”
沈非尘笑了笑,雪棘剑出窍,一剑光寒天道宫!
机缘巧合之下,沈非尘依然得到了雪棘剑,依然承担起了对抗魔修的责任。
无数魔修用来,沈非尘当先冲了出去。
血流成河。
不出半个时辰,天道宫倾塌了,通天柱也开始摇摇欲坠,几乎连这片天地都再也承受不住这些大能的破坏,特别是苍寂和四大宗门掌门人那边,这些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手投足便有毁天灭地之能,一旦在这个地方打起来,天道宫便不复存在。
而眼看着通天柱即将倾塌,沈非尘做出了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