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年皇帝的身体显然已经一年不如一年,若是当今陛下病重,又谁敢在宫里大摆宴席庆祝佳节?
皇帝垂眸沉思,踱步走了一圈,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片刻后,道:“不必,今年宫宴还是照旧。”
说完又补了一句:“不对,今年要办的比往年更加隆重,朕有一事打算在上元节那日公布于众。”
崔继后没料到得到这样回答,虽说疑惑不已,但也只能应下,“那便依了陛下的意。”
一直回到凤仪宫,崔继后都没明白皇帝说的有事宣布指的是何事。
崔继后若有所思,对她的心腹宦官海成缓缓道:“本宫总觉得上元节那日会有大事发生。”
海成上前为崔继后按揉肩颈,温声回道:“娘娘莫要自寻烦恼,陛下兴许只随口一提罢了。”
崔继后勾唇轻笑,对海成这句话不置可否。
也是,近期能有什么大事宣布呢?
作者有话说:
女鹅没被逮回去!
但从此狗太子天天要钻地道了(不是
第40章 兄友妹恭
每到上元节这日, 长安城的夜晚较比平日更为繁闹喧哗,花天锦地。月上柳梢头,月光柔和倾洒,此时万家灯火熠熠, 绚丽又多姿。
街市上花灯样式繁多, 灯光五彩缤纷, 照映得朱雀大街亮如白昼,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年轻靓丽的郎君与女郎们为了观灯,穿梭于各式各样的街摊前。
此时偌大的皇宫灯火辉煌, 形形色色的花灯悬挂于各大宫殿檐下, 不由令人眼花缭乱,场景美不胜收。
金碧辉煌的崇华殿内, 整座宫殿恢宏磅礴。
诸多大臣,皇室宗亲皆携带家眷依次落座。
上元节这等重要的日子, 比起宫外街市的无拘无束,皇宫的宴会只会更加盛大蓬勃。
有细心的发现,今年的宫宴办得相较以往更为隆重,不知今晚是有何大喜事将要公布。
丰容靓饰的贵女们三两成堆坐在一处, 自然少不了要讨论男子了。
礼部尚书之女爱慕的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小声低语:“都说那安国公长子貌似潘安,我看是那些人没有见过三皇子的模样。”
闻言, 工部侍郎之女却第一个不服, 反驳道:“冯公子的俊容人人皆知,也就是冯公子极少与你家来往, 所以你不曾见到。”
礼部尚书之女撇了撇嘴:“我怎么没见过了?可我就是觉得三皇子长得更俊。”
那工部侍郎之女气得脸颊微红, 拉了拉身旁的冯翎, 噘嘴道:“阿翎,你看看,她在暗讽你兄长呢!”
冯翎还没出声,一旁另一名贵女忍俊不禁,道:“荷霜,你让阿翎出来说话,她定是觉得太子殿下才是容色最为出众的,就是她亲兄长也比不上。”
闻言,工部侍郎之女讪讪一笑,这才反应过来。
在太子殿下的面前,什么冯公子三皇子,皆要甘拜下风。也就太子性情清冷,平日不苟言笑,过于冷漠了些,没有冯公子那般平易近人,温润又贴心,否则这长安城的玉面郎君称号又怎能轮到冯亦源。
冯翎此时心情不大好,没心思应付她们的调侃。
这时殿内刹那间安静了起来,随之又响起宦官的高声通传:“太子殿下入殿——”
谢缚辞今日着晶石紫色蟒纹织金袍,白玉镂空玉带束腰,勾勒出挺拔优雅的身形,殿内昭昭灯光映得他眉目清润,丰姿奇秀,俊逸非凡。
因太子的现身,殿内小小躁动了一阵。
崔峦见谢缚辞面色不虞,端着酒盏过去,问道:“瑾澜这段时日在忙些什么?”
自除夕那夜后,谢缚辞除了上朝代理朝政之外,便鲜少出东宫,平日里忙得根本不见人影,崔峦想与他聚一聚都没什么机会。
谢缚辞饮了一口茶,淡淡道:“没什么。”
崔峦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见到帝后现身。
皇帝和崔继后来了之后,本身比较散漫的宫宴也开始严谨了起来。
上元佳节是个极其喜庆的日子,按照规矩,皇帝朗声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便要正式开席。
而随着皇帝的场面话落下,却听他话锋一转,沉声道:“今日,朕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
殿内霎时间哗然一片。
众人纷纷表示疑惑,能有什么大事,值得陛下这般严肃?
谢缚辞指腹摩挲杯盏,思绪收拢。
皇帝眼神扫了一圈,又道:“朕二十几年前在宫外遇险,曾被一好心人相救才得以活命。朕为了报恩,苦苦寻找恩人多年,总算在近日寻得了恩人,可怎奈恩人已逝,只留下了一妙龄孤女。”
“朕有心报恩,怜惜独女年纪尚小失去父母,没了依靠,是以,朕决心收养她为朕的第四女。”
话音才落,偌大的崇华殿响起了不小的声音。
崔继后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惊讶道:“陛下,这就是你说要公布的事?”
皇帝置若罔闻,眼神给到身侧的王永良,王永良站出几步,高声道:“宣姜姑娘入殿——”
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往入口的方向望去。
只见殿外走来一名容姿出色的少女,嵌紫玉金簪点缀云髻,绯色织金长裙迎风摇曳,裙摆珍珠轻晃,肌似白雪,颜如美玉,行动间尽显温婉韵致。
众人不禁呼吸一滞,静默了片刻,下首便响起了不小的交谈声。
姜沐璃的出现,因容貌过于夺目,引起了这般响动,皇帝看在眼里无不骄傲自得。
她行至玉阶驻足。
姜沐璃隐在披帛内的手紧紧攥成一团,以强行让自己镇定地面对满殿的目光。
可即使如此,她仍能敏锐地感觉有一道幽深的视线久久落在她身上,深沉又灼热,好似能将她烫出个窟窿。
皇帝笑容慈爱地看向姜沐璃,遂站起身朝她伸手,温声道:“孩子,到朕身旁来。”
姜沐璃抬眸,定了定心神,提起裙裾迈上玉阶,站定后,朝皇帝行礼:“民女拜见陛下。”
皇帝朗笑几声,朝殿内众人道:“此女便是朕的恩人之女。朕已决定册封她为柔安公主,与朕亲生女儿无异,并享有公主之尊的所有荣耀。”
柔安封号一出,众人这才明白皇帝这是认真的,竟真的将至尊的荣耀赐予了一个平民百姓,简直闻所未闻。
可皇帝下的决定,又有谁胆敢违抗?
皇帝站在最高处,将下首所有人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旋即不悦道:“怎么,尔等还有异议?”
众朝臣纷纷说没有。
皇帝对此还是不满意,“那你们为何不恭喜朕?”
还未等众人有所表示,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殿下倏然站起身。
谢缚辞手执杯盏,朝皇帝道:“儿臣恭贺父皇。”说完语调一转,目光幽沉沉落在姜沐璃的脸上,面色含笑道:“父皇为儿臣又添了一妹妹,儿臣欣喜不已。”
既然太子殿下都站出来说话了,众朝臣哪能不表示表示?便连忙携家眷一同跪地高喊:“臣等恭贺陛下——”
虽说对皇帝这种随心所欲的行为,大家很是不解,可不过只是一个公主罢了,倒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影响。
册封公主一事就在太子站出来说话后,才得以圆满落幕。
姜沐璃则因是忽然被册封的公主身份,殿内先前并未为她准备位置。
皇帝扫了一圈,想给她找个最能彰显地位的席位,最终落在太子那处,柔声道:“璃儿,你先过去与太子同席。”
姜沐璃心里紧张得怦怦乱跳,下意识摇了摇头就要拒绝时,身后就传来淡薄的嗓音:“怎么,柔安妹妹是不愿与皇兄亲近?”
太子的席位与上座最为接近,姜沐璃站的位置也离他本人最近,自然听出了他有意加重了“皇兄”二字。
皇帝没看出这二人之间的不对劲,见太子一副仁兄的模样,便安抚姜沐璃:“孩子,不要怕,太子性情温和,定会多加关照你。”
他温和?
姜沐璃还忘不了他先前是如何折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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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场面热闹非凡。
姜沐璃浑身紧绷坐在谢缚辞身侧,她低垂着脸,望着席面的佳肴,想要尽量忽略身旁男人那诡异的压迫感。
光洁的玉碟上忽然多了一块炙鹿肉。
她略感诧异,耳畔便传来温润的嗓音:“鹿肉不是你的最爱吗?孤看你都不曾碰一下。”
姜沐璃持玉箸的手顿时僵硬,小声反驳:“我何曾说过我爱吃鹿肉了?”
谢缚辞淡声:“喔?是吗。”
顿了一顿,他轻轻笑:“那想必是喜欢你的皇兄吃鹿肉。”
这段简单的话,加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声,才使姜沐璃明白他究竟指的是何意。
她放下手中的玉箸,红着脸冷声道:“无耻之徒,这种时候还能想到那种事!”
谢缚辞乜了眼她红透的耳垂,贴身过去,二人衣袍相缠,语调轻飘嗤笑:“挺有能耐,不过两日,竟摇身一变成了孤的妹妹。”
那灼烫的气息洒落至她的耳廓,如棉絮瘙痒似的,惹人心颤。
姜沐璃的心口也跟着一跳一跳。
“你说,倘若父皇知道他的干女儿和亲儿子曾经是如何搞过一起,他会怎么想?”
“你!”她涨红着脸瞪他。
谢缚辞寒眸微垂,目光落在她紧紧攥成拳头的手上,随后抬手将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掰开,“你以为跑去后宫,找了皇帝做靠山,孤就不能拿你如何了?”
拳头被掰开后,果真见她的掌心有几道深深的指甲印,谢缚辞轻叹一声,凝视她:“怎就这么怕孤?一看到孤,就紧张成这样?”
姜沐璃试图抽了抽手,可如今正在殿内,诸多人都看着,无法做出更大的动作,便只能任由他的举动。
她委屈的含泪:“殿下要杀我,还要将我困在宫外,我逃跑又有何错?”
谢缚辞笑道:“所以你就仗着孤对你的宠爱,联合葛太医药倒孤?”
姜沐璃眼睫颤抖:“我……葛太医是无辜的,他也是被我牵连,殿下不要为难他。”
他一错不错看着她面上的神情,淡淡道:“一个背叛孤的人,你觉得孤会容下他?”
“殿下杀了葛太医?!”她嗓音忽然拔高。
很快引得四周的人和上座的帝后都看了过来。
谢缚辞松开她的手,含笑为她斟酒,遂神色自若地转身对上座的皇帝道:“父皇,方才柔安妹妹说很想看一看宫中的花灯。”
皇帝看向面色通红,眸如秋水的姜沐璃。
想起这两日她都乖顺地待在清宁殿,没有跨出过一步,便笑道:“也好,上元佳节,小姑娘家是该去赏花灯。太子,那便由你带柔安去赏花灯了,可要好好照看妹妹。”
谢缚辞颔首应下,站起身看向姜沐璃:“柔安妹妹,请吧。”
太子殿下仪态是那样的温雅俊逸,笑容清浅,可只有姜沐璃清楚知道他这张俊美的皮囊下究竟藏有多少龌.龊的心思。
不多时,只见一高大挺拔,一轻灵秀丽的两道身影缓缓走出崇华殿。
殿内众人的目光皆不自觉跟随。
男子纷纷落在姜沐璃身上,贵女们则是爱慕地看向太子殿下,一时间纷纷感叹不已。
当真是全长安最俊俏的两个人了。
二人离开后,导致金碧辉煌的崇华殿都黯然失色了许多。
此时崔继后微眯凤眸,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下首几桌宴席的人神色各异。
静嘉公主怔怔望着谢缚辞和姜沐璃的背影,心中懊悔翻涌了上来。
天知道她把皇兄的女人暗中送给父皇,本意是想要父皇重振精神,猜想怎么着那姑娘也会是后妃,却没料到父皇竟册封她为公主?
更是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妹妹?
淑贞公主怀里抱着崔姣姣,按住她的嘴唇,不允许她站出来多言。
崔姣姣挣扎了几番,小声道:“阿娘,那不是阿璃姐姐吗?她怎么成公主了?”
阿璃姐姐不是表兄喜欢的姑娘吗?怎么突然变成公主了?崔姣姣瞪圆了杏眸,想破了脑瓜子,还是没明白怎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淑贞公主在崔姣姣耳边警告:“姣姣若是不想惹你表哥不开心,最好不要乱说话。”
听到会惹到太子表哥,崔姣姣连忙捂住嘴巴。
“静嘉,你怎这般意外?”淑贞睨了身侧的静嘉一眼,冷不丁问她。
静嘉心里发紧,讪讪笑道:“姑母,任谁突然多了个妹妹都会很意外的。”
淑贞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就见过柔安公主了。”
静嘉抿唇微笑,顺手接过一侧宫女斟好的酒盏,仰脖一饮而尽,以此遮挡自己略微慌乱的神情。
殿外,姜沐璃连忙拉开与谢缚辞的距离。
可脚步还未完全挪开,便被他攥紧了手腕,往太液池的方向拽去。
吴毓暗叹一声,贴心地吩咐身后两名小太监和服侍姜沐璃的宫女不准跟上。
谢缚辞脚步生风,姜沐璃若是要跟上他,有些吃力,才匆匆走了一段路,她便无力到被他拽出一个趔趄。
谢缚辞驻足,侧首睨她,淡笑不语,便打横将她抱起。
姜沐璃忽然腾空而起,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道:“殿下你在做什么?这还是在外面!”
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二人这样该如何想?
谢缚辞抱着她稳当地走着,垂眸看她:“这样不好吗?让所有人都看看孤与你这个新皇妹是如何的兄友妹恭。”
姜沐璃脸颊发热,启唇低骂:“不要脸!哪有兄妹会这样抱着走路?殿下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谢缚辞哼笑,静默不言。
实则今晚因宫里有夜宴,这条通往太液池的路上就连宫人都没有。
借着四周点燃的烛光,谢缚辞在太液池附近逡巡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最偏僻的巍峨的假山处。
园中奇花绽放,清香四溢,假山前有一处休憩的白玉石桌。
谢缚辞将姜沐璃放落在石凳上,在她还没来得及逃走之前,双臂一撑,便将她整个人圈入怀抱。
“跑,继续跑啊。”他冷言讽刺,“你费尽心思将孤药倒,倒是没想到你连皇宫的门都没迈出一步。”
姜沐璃的后背抵在白玉石桌的边沿,坚硬的桌沿硌地她背脊生疼,她强忍住痛意,问道:“殿下就这样离不开我吗?”
夜风吹得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谢缚辞心思浮动,面上却仍不紧不慢道:“你是孤的怀中人,在孤还没有厌腻你的身体之前,容不得你先行离开。”
姜沐璃心里沉了几分,秋水眸倒映皎洁的弯月,扬唇笑了笑:“是吗?那敢问殿下何时才能厌腻我?”
“是要等殿下娶了太子妃之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