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月领命。
巷子内的打斗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谢缚辞从大门内走出,冰冷眼神扫向这满地的伤患,问了皋月几句后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知道有人打姜沐璃的主意,谢缚辞整个人霎时变得寒戾,一股杀意腾升而起,遂冷声命令邹卓皋月等人去处理。
他走过去,眼里含着担忧,上下打量了眼姜沐璃,轻声询问:“你受伤没?”
“没有……”
得到放心的答复后,他的眼神落在舒舒身上,语气比以往较为温和:“保护你阿娘了?还算孺子可教。”
舒舒满脸骄傲:“那必然!不过也多亏父皇派了皋月日夜盯着母后,才能这样及时解救我们。”
日夜盯着?姜沐璃心头一紧,看着谢缚辞。
忽然一股寒意从头顶传入四肢百骸,她冷声道:“我需要解释,为何皋月又跟三年前那样监视我?”
谢缚辞长臂一挥,也不顾是不是在外面就将她揽入怀中,脸凑过去看她:“怎么生气了?有暗卫这样保护你不好吗?”
方才若不是有皋月在,兴许她母子二人就会出什么意外,谢缚辞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姜沐璃面无表情推开他,“若非方才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还不知你仍然旧习性没改,让我日夜在你的监视下,我与别人说的什么话,是什么样的表情,你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对不对?”
谢缚辞脸色渐渐沉了起来,“朕并非此意,只是这是民间并非皇宫,朕只是担心若是朕不在时,你遇到了什么意外。”
她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所以,如果是在皇宫,很有可能就不止暗卫了?犹如三年前那样,太监宫女们都将我的一言一行都记载下来?”
舒舒在旁听着一头雾水,又见爹娘之间气氛不对,也懂事的退后几步,没有插嘴。
看出舒舒有些害怕。
姜沐璃不想在孩子面前与他争执,收起了方才的失态后,又笑了笑,淡声道:“也行,先进屋吧。”
随后也不管谢缚辞脸色有多难看,抱着小巧和牵着舒舒就先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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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用膳时,舒舒察觉到自己爹娘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缓和,可他想破了脑瓜子也没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分明早晨出门时,爹娘还好好的。
眼看着氛围如冰碴子似的更加凝固。
舒舒想要缓和一下,眯了眯笑眼:“阿娘,今日与阿娘的朋友们道别后,是不是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回长安了呀?”
姜沐璃持玉箸的手微动,温柔地问:“舒舒是想长安了吗?”
舒舒用力点头,“嗯!因为想快点带着阿娘回皇宫,爹爹说,这样阿娘就永远不会有机会离开了。”
姜沐璃唇角笑意渐渐消失。
虽然不该与三岁小孩较真,可她还是听出了舒舒的不对劲。
他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顿时使姜沐璃整颗心沉如深渊。
好似因为舒舒在谢缚辞身边长大,又或许是遗传了他的本性,及耳濡目染之下,使他潜意识里也对自己的人带着那种强势的占有欲。
联想到先帝对她阿娘做出的那些事,瞬间令她浑身发毛。
还是说,这就是他谢氏皇族的本性?
一顿午膳用完后,谢缚辞喊来吴毓带舒舒去隔壁午休,很快屋内便只剩他二人。
舒舒离开后,姜沐璃也提不起劲维持笑脸了。
她拿起前几日没有完成的绣活,冷着脸坐到榻上。
谢缚辞走过去,俯身靠近,将她手中的东西丢到一旁,黑眸凝着她:“朕让皋月暗地保护你,还错了吗?”
姜沐璃别开脸,淡声道:“我生气的是这个?”
他皱着长眉。
姜沐璃将脸转过来,面对他,一脸正色道:“谢瑾澜,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喜欢这样被监视,更不喜欢在你不在时,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能精准的知道我所有的隐私。”
谢缚辞眉头皱得更紧了:“若是没人保护你,朕不安心。”
果然,无论怎么说,他都只在意自己偏执的占有欲。
她冷笑一声,甩开他覆上来的手。
“现在在民间也就罢了,就当你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好了,可当初在皇宫,你怎么对我的?我在清宁殿时你派雅彤暗地里监视我,去宝华殿时,一宫殿的宫女太监明着都是你的眼线,这还不够,暗地里还有一些暗卫时时刻刻在暗处盯着我。”
“这有什么错?朕不明白,那些人不过都是下人罢了,听命行事,即使让他们什么都知道,量他们也不敢说出去。”
姜沐璃认真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无力一笑,摇了摇头:“你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权势来试图满足自己对我的占有欲,企图掌控我!”
她言辞激烈,谢缚辞不禁有些微恼,脸色愈发阴沉。
姜沐璃轻声道:“我向往的感情是,夫妻二人毫无保留,彼此信任没有猜忌。”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裙上的花纹,呢喃道:“自我下定决心后,我便想好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隐瞒你什么,我愿意信任你,可是我同样希望你不要又派人暗中监视我。”
她缓缓抬起头来,眼底如清泉澄澈又真诚:“若你真的拿我当你的妻子,是否该给我一点尊重?我们难道不能像真正交心过的夫妻一样吗?”
谢缚辞有些不知所措,黑眸颤动,紧紧蹙着的眉宇更是拧成了疙瘩。
她所说的夫妻,他不懂。
他生来是帝后的嫡长子,自小接触的就与天底下任何人不同。
出生于帝王家的他,所见识的夫妻就是他的父皇和母后。
自小他便从母后身上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不动感情就不会受到伤害。
母后就是太愚蠢,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栽倒,甚至为了那个从不在意她的男人而失去了生命。
死后竟只换来那稍纵即逝的一丝怜惜。
他从四岁起便被册封储君,然除了储君之位,他的父亲什么都没有给过他。
年幼时,他曾多次亲眼看过他的父皇次次因为找不到一个叫苏嫣的女人而发疯。
那时候他便看不起这样的父皇,枉父皇作为一国之君,在朝政上行事果断,可在感情上竟能让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沦落到这般境地。
直到多年后,他遇到了姜沐璃。
起先只是觉得她带给他熟悉感,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后又看她乖顺怜她身世悲惨,又想着,也好,待他娶了太子妃之后,是可以留一个位置给她的。
再后来得知她竟是苏嫣的女儿。
是那个因想要皇后之位,而害得父皇险些废掉了母后的苏嫣。
那时候,他的确恨极了她。
恨她的欺骗,恨她的隐瞒,更恨她是苏嫣的女儿。
后来,为了报复,他将她留在了东宫。
现在回想过来,说不清那时候是报复更多,还是他的私心更多。
若是他真想报复,可以干脆杀了她便是。
可他又清晰明白,他当时犹豫了。
他是舍不得杀她的。
后来这种感情在一次次相处中逐渐加深,不知何时,在他毫无预料的时候,她已经悄然占据了他的一切。
姨母曾指责他,可对得起母后?
他是对不起母后,对不起生养他的母后。
可是若要对得起母后,他就必须要杀了姜沐璃。
他舍不得。
他自出生起便拥有了所有人得不到的一切,可无人知晓,姜沐璃才是他活了二十余载第一次想要得到的人。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得到的人,为何要因为那点良知而不能拥有她?
苏嫣的女儿又如何?
可那一切都抵不上她对他来的重要。
他想得到她,像父皇执着得到苏嫣一样。
可他跟父皇不同,父皇没了苏嫣后只要任何一个长得像苏嫣的人他都会要来做替身。
他不一样,不是姜沐璃这个人,与她长得再相似,他都不要。
从那以后,他真正明白了,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他想娶她为妻,封她为后。
可姜沐璃很不听话,她那张乖顺的面容下总是藏着很多想要逃离他的小心思。
他又舍不得对她下手,便只能吩咐她周围的人全天监视她。
他想知道,是不是他不在时,她又在琢磨着怎么逃跑。
他想要知道她所有的真实想法,又有何错?
父皇不爱母后,对母后从来只有冷淡与疏离,父皇爱苏嫣,才会这样占有苏嫣。
他爱姜沐璃,他想让她做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他真心想拿她当做妻子,父皇曾对母后不闻不问,那他绝不会像父皇那样。
他要这样时刻占有他的妻子。
谢缚辞站在临窗下,沉思了许久,最后轻笑出声:“缘缘,夫妻不就是这样吗?”
姜沐璃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面色震惊:“谢瑾澜,你这是病态的占有,并不是拿我当妻子。”
她细细看着他,清晰看到他眼底浮起了困惑不解。
姜沐璃忽然想起当时在宫里听到的传闻,先帝和先皇后因是政治联姻,先帝对先皇后才没有感情,加之因为先帝强夺了她阿娘,伤透了先皇后的心。
为了让先帝愧疚,先皇后一场大火葬送了性命。
这样偏执的做法,难不成是因为先皇后和先帝的事,带给他太大的影响,导致已经不懂怎么正常去爱一个人了吗?
想起先帝驾崩那日她所目睹的一切。
若真是如此,他是否真的不懂什么是夫妻?
她心里浮起苦意,眼眶微红,凝望着他。
“谢瑾澜,你若是不懂,我们可以慢慢学。”
谢缚辞薄唇细细品这几个字:“慢慢学?”
她走过去,纤细的手臂勾住他的窄腰,含着泪嫣然一笑看他:“嗯。我明白你想派人保护我,我可以不抗拒那些人的保护,但从今天起,请你不要再试图从你的眼线口中掌控我。”
“我想,我们可以尝试毫无保留地信任彼此。”
谢缚辞瞳仁微闪,第一次真正的放松身心将她拥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来迟了呜呜,可能因为最近在收尾了,加上年底有点忙,所以今天没有准时更新,对来准时看的宝子们都说一声抱歉。
第70章 回宫
正浓的阳光透过菱花窗倾洒, 浮跃出轻柔的光影。
姜沐璃将脸颊埋在谢缚辞胸膛处,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转而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心里这时也有些羞赧。
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 忽然感觉紧紧拥着她的男人呼吸陡然紧促了起来, 就连揽住她腰肢的手都在渐渐收紧。
她和他曾经那样亲密无间过, 他这样的转变代表什么,姜沐璃自然明白。
眼看青天白日。
她吓得一把将他推开,又埋头整理衣襟,神色不自然道:“那, 那个我去看看舒舒午休的如何了……”
谢缚辞此时黑眸微凝, 瞳仁如一团幽深神秘的墨,以迅捷之速将她打横抱起, 哼笑一声:“既然缘缘说要与朕做毫无保留彼此信任的夫妻,那么第一步, 是不是该尽一些夫妻的义务?”
突然悬空,姜沐璃怕掉下去了,下意识勾住他的肩颈:“你说什么呢,这还是大白天!!你能不能矜持一些?”
谢缚辞深深看着她泛红的脸颊, 沉步往榻前行去,边走边慢悠悠道:“这可不行,你方才还告诉朕怎么做夫妻, 现在怎么说也轮到朕告诉你, 什么是夫妻了。”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躺着,手臂撑在她的脸侧, 随后倾身覆上。
谢缚辞高大的身躯轻而易举将她眼前的光亮遮掩住, 方才还一片通明的视线顷刻间便昏暗起来。
窗外虫鸣阵阵, 鸟语花香,悠然寂静。
此时此刻,他们仿佛世间最普通的夫妻一般,眼里只有彼此。
谢缚辞眼里含着平日少见的柔意,温热的掌心慢条斯理抚摸姜沐璃的脸颊,轻轻叹道:“缘缘,还好朕找到了你。”
他从未觉得自己一颗心这样充实过,直到找到了她,真正地全身心拥有了她。
姜沐璃心跳微滞,没忍住问了一个她很好奇的问题:“若不是温大哥那露出马脚,或许陛下要找到我,可不止三年。”
她带着紧张问:“那你还会继续坚持吗?”
还是说,再过两年没有找到她,便会放弃?
谢缚辞凝了须臾,姜沐璃心里微微浮起失望。
随后又想,她算什么呢,凭什么让一国之君放着满后宫的女人不要,就等一个可能根本找不到的女人。
姜沐璃淡淡笑,用手推了推他:“好了,不必回答啦,我就是随口问问的。”
谢缚辞眉梢一挑,“朕会册封一个“死人”为后,就从未想过想不到你这件事。”
姜沐璃一楞,又不懂他这种笃定从何而来,轻哼一声:“可是要在这偌大的大晋内的一个小县城里找到我,可没那么容易的。”
谢缚辞黑眸在她脸上凝了一圈,看她这副得意的模样,竟不自觉笑出了声。
笑容和煦如春,笑声清冽悦耳,仿佛整个人如冰雪融化一般,竟与平日里他带给人冷寒阴魅的感觉完全不同。
可姜沐璃听在耳里,总觉得他是在嘲笑她,不悦地提起小拳头砸了砸他的胸膛。
“笑什么呢!”
谢缚辞爱极了她这副单纯的样子,控制不住双手都朝她脸颊袭去,毫无章法地揉捏了起来。
她脸颊滑腻温热,揉起来手感极好。
谢缚辞爱不释手,对着她红润的脸颊,摸了又揉,揉了又摸。
自己的脸忽然被人当面团揉捏,姜沐璃气急,开始奋力推搡他。
二人一阵闹腾,谢缚辞看她真要生气了,也及时收住了自己的双手,忙将气喘吁吁的她抱在怀里。
他薄唇贴近她的耳畔,诱惑似的轻声问:“缘缘,你且看看,这大晋江山的主人是谁?”
姜沐璃下意识道:“是你。”
他从她颈窝处抬起脸,眼尾含笑看她:“所以,你觉得,你能逃得出朕的手掌心?别说只是三年了,若是还找不到你,这大晋迟早会被朕翻起来。”
所以,即使没有温大哥那的问题,她仍然甩不开他?
那他还拿温氏一家三口威胁她?!
太可恶了!姜沐璃杏眸圆睁,气得用力推开他,“你让开,我要去看看舒舒!”
谢缚辞一把按住她粉小的拳头,捉住她的手在他胸膛前一下一下的轻抚,隔着单薄的布料,她清晰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肤,及……极有弹性的胸肌。
他灼热的视线更像是要将她烫出个窟窿一般,手中的触感和那不可避开的眼神,羞得姜沐璃不敢对上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