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清了误会。
“可是……”党夏一脸迷茫,“不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吗?”问完又开始学渣的自我怀疑,“我不会连这个都能记错吧?!”
岑枳赶紧安慰她:“没有没有,你没记错。”
然后抬手比划给她看:“只是小食堂正门朝北开,西边自然是进门右手边了哦。”
“……哦,原来那门朝北?”党夏一本正经,“懂了。懂了。”
岑枳:“……好。”
俩人默契地越过这一话题,党夏又好奇:“对了,你不是S市来的吗?怎么口音一点都不像。”
甚至和他们这儿说的普通话差不多,除了an和ang这样明显的前后鼻音,别的都有些分不清。
“啊。”岑枳顿了几秒,然后慢吞吞地说,“我有亲人,是这里人。所以……”
郑医生告诉过她,许多年幼的阿斯,会模仿自己第一次听到的语言发音,并维持到成年。
国外还有病例个体,仅仅是小时候听了某部电影,就成了外国人的口音。
这种情况很像幼鸟的印随行为,譬如刚孵化的小鸭子,一睁眼看见的移动物体是人,就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妈妈。
“原来是这样啊。”党夏说不上哪里奇怪,但也没多想,拍了下脑门儿,赶紧和岑枳交换了联系方式。
免得她下回,又被上北下南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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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枳回了教室,趴桌上小憩了一会儿,倒也没把中午遇到简星疏的事儿放在心上。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都快放学了,突然收到简星疏的消息。
简星疏:【你就没什么要跟我坦白的?】
岑枳看见是他的消息,下意识把手机往课桌肚里塞了塞。
然后才茫然抬手,慢吞吞地挠完脸。问他:【应该……有吗?】
对面正在输入了八次,终于憋过来一句:【放学别走,去小操场等我。】
岑枳眨眨眼,乖乖应下:【好哦。】
又挺高兴地问他:【小叔叔,你是因为打字慢,才没回我昨天那条消息的吗?】
【??】简星疏看出了她话里浓浓的讽刺!!
岑枳以为自己讲话太跳跃,和他解释:【我看见你刚刚正在输入了八次。】
简星疏:【……】
对面又正在输入了八次。
简星疏:【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么说话,容易挨揍吗?】
岑枳老实:【有哦。】
“??”简星疏差点对晚辈飚脏话。这才和贺知野坐了两天,就这么会挑衅了??
【放学等着就行!别废话!】简星疏拿出长辈的威严。
岑枳愣愣地看着这俩感叹号,揣摩他是不是又生气了。缓缓打下个“哦”发送,又觉得这可能也是废话,遂撤回,退出和他的对话框。
“……”简星疏气得胸痛。
这行为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晚辈连一个面无表情敷衍的‘哦’都要撤回”。
重新塞好手机,岑枳鬼鬼祟祟看了贺知野一眼。
中午看简星疏对贺知野的态度,她琢磨了一下,俩人关系应该不太好。
结果,正好对上他视线。
“……”岑枳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似的宕机了三秒,慌慌张张偏开视线的同时大喘了一口气。
贺知野只觉得有些好笑。
小姑娘先前发消息都光明正大,这会儿倒跟做贼似的。连对上他视线都忘了呼吸。
鉴于她上回一发完消息就“看看腿”的恶行,贺知野懒散地靠着椅背,不凉不热地问她:“又在研究什么呢?”
岑枳:“……”
不想说谎,答应了小叔叔的事情也不能食言——只好讲点别的了。
岑枳重新“看”向他,很真诚地问道:“你吃药了吗?”
贺知野:“……?”
岑枳:“我看你感冒,好像比昨天严重了。”
贺知野微顿了下,没说话。
少年面无表情的,岑枳分析不出他的心态,只好继续说:“要是你家里没有,我明天带给你?”
贺知野还是没回她,岑枳不清楚哪一步话没说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头,低声道:“我家有个小药箱,我从小,爸爸妈妈就会在里面备齐常用药,你需要的话,我在家拿就行。”
在C市的这个“家”里,也有份一样的。
贺知野终于有了反应,垂眼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声音沙哑又淡:“不用。”
他不知道岑枳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大老远地从L省转学到教材高考都不同步的C市来。
但这大概率就是一朵,被人套在玻璃罩子里,隔绝了现实和一切丑陋的东西,看谁都是“好人”的,娇娇弱弱小玫瑰。
“这样啊。”岑枳也分不出别人说“不用”是真的“不用”,还是“你再客气两次我就答应了”的那种“不用”。
于是战术性挠脸拖延了两秒钟时间以作思考,然后认真道,“可是你传染给我的话,好像也不太好哦。”
贺知野眼皮子一跳:“……?”
第10章
岑枳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
对正常人来说,疼痛是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
可她却迟钝得很难体会。
她跟着岑景川赵桑晚回家的第一年,下着大雪,穿了件薄毛衣就跑去院子里玩。
因为她觉得……也不怎么冷。
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烧,她都没多大感觉,只觉得身上热乎乎的,喝醉了一样,很想睡觉。
直到第二天一早,赵桑晚敲门她怎么都没声儿,进屋才发现她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赶紧把她送去医院。
岑枳迷迷糊糊挂上吊针,还听见医生责备他们不上心,小孩儿烧成这样了都不知道。
回头烧傻了可别哭。
夫妻俩又心疼又自责,抱着她挂水,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岑枳很努力地,费力摇了摇头。
岑景川和赵桑晚眼睛都红了,直说这孩子是不是在福利院受虐待了,生病了自己扛着,都烧糊涂了还这么懂事,就怕给他们添麻烦似的。
结果,和郑医生沟通了才知道,她这不知冷不知热,还对疼痛不怎么敏.感的情况,也是有些阿斯会有的症状。
这症状听上去不错,可对她本人来说却很危险。毕竟她还是会实实在在地中暑、着凉、生病。但她感觉迟钝,很有可能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从那之后,家里的药箱就备得比小药房还齐。小时候她每天该穿的衣服,爸爸妈妈都会根据天气预报,提前一晚给她备好。
又反复叮嘱她,室内该穿多少,室外该穿多少。
当初,赵桑晚和岑景川想领养她的时候,福利院的阿姨好心劝过他们:这小孩儿长得是好看,某些地方也聪明,譬如院里上小学的孩子不会做的数学题,她不知道从哪儿看的,话都说不清楚,倒是已经会做。可她又好像听不懂别人说话一样,经常奇奇怪怪的。自理能力也很差。
归根结底:养她,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但爸爸妈妈,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她。
……
所以按她这个体质,新同桌要是不赶紧吃药,传染给了她她也不知道——毕竟现在也没人会注意她有没有生病——然后她又再次传染给新同桌。
这样鸡生蛋蛋生鸡地没完没了,他们两个岂不是要感冒两年?
她是无所谓哦,反正除了鼻子塞着,喉咙里堵了一团东西似的发胀,也不是特别难受。可沈彦每回感个冒,都要死要活地说他自己快不行了,恨不得立下遗嘱,把他的奥特曼ZR卡都传给她和戚舟。
那说明正常小朋友生病,还是很难受的。
毕竟这么热的天都能感冒,新同桌应该也蛮娇弱的。
岑枳很真挚地替贺知野考虑着。
贺知野却快被她气乐了,合着半天是在考虑她自己呢?
轻嗤似的一声气音,贺知野椅子往后挪了挪,吊儿郎当地看着她,认真建议:“那你换个座儿?”
“……”岑枳眼睫毛一倍速眨了两下,迅速作出判断,“没关系我不怕感冒的,你爱感多久感多久,座位我就不换了吧!”
说完,也不等贺知野拒绝,唰地偏过脑袋,重新投入进她的社交情境模拟世界——画小人。
贺知野:“……”
少女一脸的严肃,表决心的语速也是前所未有的快。
生怕他多说半个字又让她走一样。
学习不怎么样,画画技术倒是不错。
四格漫画似的小人,画得可可爱爱,涂在空白笔记本上。
只是没什么情节,很像最普通的日常社交场景。
贺知野瞥了眼她一本正经的脸,睫毛开阖着偏开脑袋,随手拎过课桌最上面的书,视线压到封皮上,唇角几不可见地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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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响,岑枳又收到简星疏一条消息:【确保没人跟着你,自己来。】
“……”岑枳都觉得他是不是港片看多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岑枳收拾好小书包,因为他这句话,出教室的时候整个人鬼头鬼脑的。
马嘉悦知道贺知野不喜欢吃药,拉他去打球出汗泄泄火,还直呼自己太他妈孝顺了。
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结果没两下贺知野就答应了。
杨垚看见岑枳鬼鬼祟祟的样子,好笑地问马嘉悦:“你枳姐怎么跟要去偷井盖儿似的。”
马嘉悦随口一猜:“可能大姨妈来了吧。”
还在不紧不慢收拾书包的贺知野抬眼,送出“变态三连”的眼神给他。
“行行行我知道了!”马嘉悦举手投降,“又不熟!我关心人小姑娘是不是大姨妈来,就他妈像个变态行了吧!!”
贺知野给了他一个“你明白就行”的眼神,拎着书包站起来。
马嘉悦不服气地揽着杨垚往外面走,用嘴型无声和他的垚垚控诉:“还他妈不熟,不熟刚俩人自习课跟打情骂俏似的!又是要带药,又是‘你换不换座位’,‘我不换我就不换’的,你也听见了吧?”
杨垚手撑到自己耳朵旁边,夸张地靠过去,大声说:“啥?你说你爸爸好像在和你枳姐谈恋爱?”
“你他妈没完了是吧?”贺知野笑骂了一句,非常父慈子孝地又踹了马嘉悦屁股一脚。
“操!!”马嘉悦怒了,“你们两个畜生!就逮着我欺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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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枳到了小操场,等了十分钟,简星疏人没来,消息倒是又来了:【有事绊住了,晚点来,你先随便干点什么。】
“……”
岑枳:【要多久呀?】
捏着手机等了三分钟,对面一次正在输入都没有。估计给她发完这条消息就没再看手机。
岑枳鼓了鼓脸,深呼吸了一口气。
压住接下去不确定要等多久的那点小焦躁。
另一边。
钱鹏飞吕天宇叫了他们班体委,打的三对三,半小时不到就结束了。贺知野离开体育馆,单肩搭着干瘪的书包,拎着一瓶水往西校门去。
他们几个还要去开黑,那间网咖在东门小街上,贺知野没兴趣,一帮人分开。
体育馆往西校门去的路上,势必得经过小操场。
这片地是原先老一中规划的,有些尴尬的一块三角形场地,以前只摆了点单双杠和户外锻炼器材。围墙外面就是居民楼,也没办法扩建。新一中虽然把器材都换成了新的,但来的学生也不多,这一块地方,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有些住校小情侣偷摸早恋的地方。
贺知野也不知道这些恋爱脑上头的是怎么想的,教导主任每天晚上一抓一个准,架不住就有人喜欢来。
这一对更是肆无忌惮,太阳公公还发挥着余热就迫不及待来了。
贺知野余光扫到,也不关心,懒洋洋地继续往前走。
但那两道耳熟的声音,却让他下意识地脚步一顿。
“不是让你先去干点儿别的吗?”简星疏看岑枳站在单杠旁边发呆,一看就是等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语气莫名就凶起来,“你就这么傻站着等到现在?”
站得腿都麻了的岑枳听见声音,高兴得抬起脑袋,下意识叫他:“小叔叔。”
她语速慢,语调又平,听上去轻重音就有些分不清。
“不是说了让你在学校别这么叫我吗?!”简星疏凶巴巴的。
岑枳鼓了鼓嘴,不情不愿地:“哦。”
然后要求:“你下次叫我等你,可以给个具体时间吗?不然我会一直这么等下去的。”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透着认真的固执,说得也异常郑重。
简星疏不好意思地屈起食指蹭了蹭鼻尖,嘴上却仍旧很硬,不耐烦似的:“知道了知道了。”
“你叫我来干嘛呀?”岑枳问他。
简星疏终于想起正事:“你怎么和贺知野那狗东西坐一块儿了?”
他下午叫小弟跨越整个校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岑枳居然和贺知野做了同桌。
岑枳机智地捕捉到了“狗东西”这个形容词,试探道:“你和他,关系不好吗?”
简星疏冷笑一声:“势、不、两、立。”
岑枳了然地无声“啊”了下。
戚舟也常问候沈彦:你这个狗东西。
沈彦也喜欢抽着嘴角对她说:我,沈彦,这辈子就算没朋友!就算孤独终老!都和你势不两立!!
然后他们三个继续玩在了一起。
从此以后,岑枳就从实践中得出真知,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是有这种很狗的“势不两立”之情的。
“你问这干嘛?”简星疏没好气地说,“赶紧说你俩怎么坐一块儿去了。”
岑枳挠了挠脸,觉得这事儿的复杂程度是她的语言组织能力解释不清的,于是挑了重点说:“算是高老师安排的吧。”
“??”老高怎么人到中年就糊涂了?!
简星疏气呼呼的:“老师安排的你就坐?”还有没有点儿主见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哦?”岑枳迷茫道。
简星疏哪儿知道?他连自己为什么要管岑枳的闲事儿他都不知道!
不会回答的问题只好回避,于是凶神恶煞地转移话题:“中午还装不认识我是吧?”
“不是你要求我,在学校要装作不认识你的吗?”岑枳腮帮子鼓起来,都有些不高兴了。
就这,她都觉得自己很像在说谎,浑身难受得像少吃了二两米饭呢。
简星疏气乐了,没看出来,小姑娘还挺有脾气。
他意味不明地问她:“我叫你装不认识你就真的装?这么听话?”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岑枳觉得这个长辈,好别扭,好难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