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亮——咚咚锵【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16 17:28:06

  她突然觉得心痛,小时候以为爱情是王子用马车接走了灰姑娘,十七八岁的时候,她以为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二十八岁,不再期待纯粹,爱情却变成了权衡和赤裸的欲望。
  也有可能它的含义一直都没有变,只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筛掉了不够忠诚和坚贞的人,不然古今中外为何有那么多人去讴歌它。
  杨屿霖的衬衫被风吹皱了,他胳膊肘搭在膝盖,一双修长的手随意垂着,吹久了,骨节泛着红,颓唐地问:“你很爱他?”
  “一个和你朝夕相处,互相陪伴走过好几个年头人,怎么能没爱。”李秋脑子已经空白又贫乏,她渴望一个充满欲望的怀抱,想让那种炽热烫熟她夹生的灵魂。
  “现在呢?”他问,“你回来这么久,他一次都没出现过。”
  李秋没再看他,视线落在远处的小型游船上,“他不是无业游民,每天陪着我转。都是成年人,这点事很难理解。”
  “你在为他开脱吗?”
  “不然呢?”李秋抽回在水里浸泡的冰凉的手指,“你是有多想我过得不如意,看我狼狈?”
  杨屿霖怔愣了一会,良久才道:“无论我们怎样,我都盼你好。”
  河岸的风还在吹,李秋觉得冷,心里泛酸,她把头微微靠过去:“就这一次,你借我靠一靠。”
  她想自己应该是疯了。
  杨屿霖左手握住她肩膀,右手包住她湿润润还挂着水珠的手指,低头落了枚吻在她贴着被风吹乱的发的额头,往下又吻了吻她挺直的鼻梁。
  李秋推了下他手臂,也只挣扎了一下,就肆意沉沦。
  那种抛开一切,全身心都被专注着的感觉救活了她。她胸膛起起伏伏,接住杨屿霖落在她唇瓣上的吻。
  绝对的炙热和绝对的专注,是她许久再也没有享受过的爱意。岸边有对年轻情侣起哄,那声音像是高二那年他们偷偷在学校后巷里听见的从居民楼里传出来的老式录音机的声音,放着梁朝伟的《偷偷爱你》。
  “唯有你叫我再次记起,能紧紧相拥一起怎样美。”
  那天,他们两都是人生第一次接吻,不会什么技巧,照猫画虎,在对方的嘴皮上探索。
  而那音乐声和今夜那对情侣的欢呼,都是对新鲜刺激的鼓励。
  可后巷的初吻是甜蜜纯净的爱意,时隔经年,他们的激情放纵是寡廉鲜耻的欲望。
  “李秋。”吕欢站在河堤叫她。
  李秋收回被吻掉的心神,匆匆用手背涂抹罪证。
  在杨屿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起身离开,每走一步,脚底的石子就像刮在她心口的刀片,她产生了一种背叛自己也背叛祁煜的痛感。
  背叛的是自己的教养,背叛的也是祁煜的感情。
  李秋走过去,没敢迎接昏黄路灯下吕欢打量的眼神,低头道:“已经散了?”
  “嗯,”吕欢看她,“你出来这么久,做什么?”
  “吹吹风。”
  “不怕胶原蛋白冻干。”她打趣。
  李秋心里舒缓了点:“我们散散步,吃得有点撑。”
  吕欢拖着李秋爬上河堤,沿着满是倒垂柳的河滨路走,平日里的慌慌张张变成一帧一帧的生活电影,虚幻又真实。
  她拉着李秋的手,有点怅惘道:“你不要一时昏头,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李秋身体僵了下,她说:“你看见了?”
  “他跟着你出去的时候我就有预感。”吕欢没有支吾,“他怎样我管不着,而且男人就好找刺激。我只想跟你说我们这个年纪冲动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多时候行差踏错一步,就把自己推进了深渊。”
  李秋往吕欢身边靠了靠:“嗯,吕妈妈,你的话我会谨记的。”
  吕欢那些劝诫的话堵在喉间出不来了,以前的李秋就像正午十二点的太阳,滚烫灼人。即使偶尔直率过分,但让身边的人都很快乐。而现在她情绪里多了很多她以前不屑的忧闷,比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批评她,吕欢想还是什么都不要说。
  作为朋友,她应该保留她主宰自己的权利。
第18章 男欢女和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纳兰性德
  7 月 23 日
  昨晚那事之后李秋一直心神不宁,她害怕杨屿霖会把那当做一个信号,发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关系能聊的话题,可隐隐她又期待他说些什么。
  好在,大清早李秋顶着两个黑眼圈摸手机的时候,他发过来一条消息:“今天项目考察,晚点给你发消息。”
  她享受着这种被人注视填满空虚的感觉,又厌恶自己从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的转移。
  李秋邋遢了一天,头一次懒得收拾自己,在沙发里堆着。下午妈妈的朋友汪阿姨来探病,她还跟以前一样,头发烫着一个法式卷,穿着一件齐膝的包臀裙,带着一种浪漫的自由。
  李秋做饭的时候隔着厨房的玻璃门和外面的两人聊天,王南方向姐妹吐槽女儿的不省心:“三十了,讲什么都不听,没一点目标。婚也不结,天天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汪阿姨笑着看李秋:“秋秋这模样多招人疼,你要嫌弃我带走给我当女儿了。”
  “带走,带走,我还落得个清闲。”
  李秋这才猛然想起,汪阿姨十几年前因为没法生育跟丈夫离了婚,至今一直独居。
  她脑袋伸到门边,刺了王南方一眼:“听见没,汪阿姨多好, 你反正也看不惯我,我就跟汪阿姨走了。”
  王南方看站在统一战线的两人,“这还用汪莲说,你小时候吃人那么多好吃的,你上了大学又是给你钱又是给你买电脑的,你怎么着也得尽半个女儿的孝心。”
  这点李秋不可否认,汪阿姨对她一直都很好。有些跟王南方没办法说的小心事,她也愿意跟汪莲透露。
  王南方的温情脉脉没持续几分钟,她又说:“你们两要做了母女,说不定比我和你吵得还凶。”父母也要争宠,她叹气,“我要不是你妈我真懒得管你那么多。”
  汪莲拍了拍她肩膀:“秋秋也是跟你学的嘴硬,我知道真正做人母亲除了爱还有责任,我也是不用承担责任,所以放心地哄,只要把她哄开心就好了,你又没办法跟我一样,我明白的。”
  李秋把自己炒的三盘菜端出来,看她两聊了一会,又因为自己心事重重,开解:“你就别再操心我了,多跟汪阿姨出去玩,别总盯着我。”
  王南方欲言又止,“行了,吃饭。”
  吃过饭,跟汪阿姨聊了会,李秋大概能理解她那种温柔仿若能包容万物的性格,她总在不断自我剖析和探索。因为没有家庭的负累,反倒才能看见自己。
  夏天,夜晚来得迟。
  李秋接到杨屿霖的电话距离八点还差两分钟,他声音有点疲倦:“你今天做了什么?”
  “睡觉,和我妈抬杠......”她细数那些无聊的事情,忽而情绪提高,“我还发现了一件特别搞笑的事,我给你看照片。”她发了一张高中毕业照过去,是她和英语老师的合照。
  杨屿霖低笑:“地中海要知道非敲你板子,”他们管英语老师叫地中海,因为他是个大腹便便的秃顶大叔,李秋和他的那张合照,他裤腰提的很高,用腰带拴住的地方露出了红内裤边。
  李秋大笑了会,问:“你今天还顺利吧?听着情绪一般。”
  “出了点事故。”杨屿霖长话短说。
  李秋一惊:“你没事吧?”
  “一点点擦伤,不碍事。”他说,“今天真的走运了。”
  “不是考察项目,怎么还弄伤了?”李秋有点着急。
  杨屿霖如实说:“项目厂房偷工减料,塌了一间。”他选择性说了点。
  他说得越风轻云淡,李秋心里越焦急,她也不知道那焦急的成分里更多是对电话对面人的担忧,还是有其他缘由。
  不想多想,她说:“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还在郊区。”杨屿霖抬腕看了眼时间,“这边刚处理完,抽空给你来了个电话。回到市区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了。”
  李秋从床上下来,坐在床沿,脚塞进拖鞋:“那等会星越网吧见。”
  她上学的时候就爱打游戏,一个礼拜要在网吧消磨几个小时手才能不痒。这是一个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好,一会见。”
  挂了电话,李秋紧锣密鼓地收拾起来。
  她开始洗澡,换衣服。这个过程她想过要不要跟祁煜提分手,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久到要完成生活的切割十分不易。
  但很快这个想法被她暂时搁浅。
  她穿了一件到小腿的黄色波点连衣裙,脚上套了双无跟的凉鞋,最后在镜子前看了看素颜妆,一切都没有问题,拎了个黑色的小包就要出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祁煜站在门外,右手抬起,应该是要做敲门的动作。
  看见李秋,他挑眉,手放下,两人都很意外。
  “你这么晚出门干嘛?”祁煜问她,“约了吕欢?”他猜测。
  李秋尴尬中有点惊慌:“是啊,约了吕欢去散散步,消消食。”她顺着祁煜的话说,“你回来怎么没有提前说?”
  “临时过来没来得及,来让我抱抱。”他身上带着夜晚的凉意,进了玄关,关了门,顺势把李秋搂进怀里,手在她腰身上掐了掐,“瘦了。”
  她环在祁煜身后的手摁开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四十五分,杨屿霖应该进了市区,很快他就会到星越网吧。
  祁煜又在她腰上捏了捏,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她撒谎,“吕欢家的大宝马上要上幼儿园了,我在想送他什么开学礼物比较好。”
  “这还不简单。”祁煜送礼就一个原则,越贵越好,他是不怕漏财的那类人,连带着李秋受他影响,花钱也大手大脚,果然他说:“那肯定越贵越好。”
  李秋没理任他抱了会,“你先放开我,我给吕欢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我不过去了。”
  祁煜今天的装扮很随意,甚至有点颓:“别打了,我送你过去。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正好聊一会。”
  “我两昨天才见过,没在这一次。”李秋对他的一时兴起有点慌张,原以为自己撒谎的技术会很拙劣,没想到竟是有点天赋,她话锋一转问,“你刚到吗?”
  祁煜家里在纪城还有亲戚,李秋没以为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果然,祁煜说:“我姨妈家的我妹,之前一直在厦门工作,最近回家了,我妈说要过来看看。”他垂眸看了眼李秋,有点自尊心受挫,“还有我公司那边出了点事,被我爸流放了。”
  “声音小点吧!我妈可能睡了。”李秋提醒他,然后带着人进了卧室。
  祁煜身高腿长一进去,屋子瞬间有点局促,他问:“你妈恢复的还可以吧?”
  李秋点头:“公司出什么事了?”
  祁煜颓丧地往床上躺,李秋阻止他:“你今晚还走吗?”
  “我媳妇在这,走什么走。”他一手握住李秋的脖子,把她拉进,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那你先换衣服洗澡再上床。”
  “好累的。”
  “不行。”她态度强硬,“要不你就睡地上。”
  祁煜妥协,当着李秋的面开始脱衣服,“老莫不是走了吗?我又重新找了个采购经理,妈的,给我玩阴招,经手的第一批货就是“炸弹”和“夹心”,这两天弄得兵荒马乱。”
  “合同签了没?”
  “没,”祁煜叹气,“钱雅那丫头的关系,我不好推脱。当然幸好我留了一手,先没签合同,不然损失更大。”
  李秋用卸妆巾把脸上的妆擦掉,手机放在书桌边上,她时刻盯着,生怕突然来一个让她没办法解释的电话或是信息。
  她又忍不住想杨屿霖到了没,要是等不到她,他会怎么办?
  “谨慎点好。”李秋回他。
  祁煜识人方面不如他爸,爱面子,没少吃亏。
  他从衣柜里找了件自己以前留下的睡衣套上,从背后环住李秋:“你今天很冷淡。”
  “有吗?”
  “有。”祁煜说,“是不是又生我气了?”
  李秋回眸看他:“我不能生气吗?”
  祁煜没说话,李秋的疲倦无力感被推到了顶点,她像个不得丈夫宠爱的女人,开始控诉:“你要觉得跟我谈让你难受,我们完全可以说再见。”
  祁煜烦闷,睡衣扣子还扣差了两个:“你发什么疯?”
  “那你发什么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个招呼都不打。”
  “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嘛。”
  李秋讥笑:“惊喜是让对方感到快乐了,况且你回来又不是来看我的。”
  “重要吗?不管我出于什么目的,我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
  李秋恍然:“祁煜你太自以为是了,而且既然我在你那里排不上位置,我有选择结束的权利。”
  “你至于吗?吵架就吵架,别动不动说分手,都多大年龄了,搞对象又不是过家家,还跟个小女生一样用分手威胁很幼稚。”
  她一吵架就会说分手,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祁煜很不以为然,但有些烦。
  李秋扔掉卸妆巾,回头看他:“我只是说出我的感受,至于你是觉得我作还是会因此反思你自己的问题,我都接受。”
  祁煜对她这样的态度十分不耐,但又不想吵架,过去握住她肩膀:“好了,我的错。你之前不是说看了一个新款包吗?给你买。”
  李秋心里堵着一团乱麻,抽动着划到内里的皮肤,一种特别令人难受的疼,连带着指甲盖里面的软肉都酸痛。
  他继续道:“明天我找人帮你妈把家里的软装换一换,外面那沙发又旧又硬了。”
  “你不用这样,”李秋下意识不想两人之间再产生过多的利益连接,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出现电影里分手的两人分割物品的场景,“那沙发是我爸妈结婚的时候我姥姥给他们买的嫁妆,我妈舍不得换。”
  “那换其他的,让你妈用着舒服点。”
  他死乞白赖,李秋不想再揪着他突然出现的问题,还是跟往常一样,她沦陷在祁煜的这种实在主义进攻下。
  他的大度会让人有种强烈的自己太过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感觉。
  李秋甚至怀疑那些满大街占据广告屏的玫瑰和戒指包括爱的誓言,是否是男性用来将女性捆绑在家庭的一种手段。
  他的所谓好,到底是期望她好,还是俘获她成为这段关系里的附庸。
  这其中的意味是不同的。
  但她还是投降了。
  祁煜察觉到她放松了,掰过她脸,亲了口:“我去洗澡。”
  “白色的毛巾是我的。”李秋提醒他。
  在祁煜去洗澡的空隙,她给杨屿霖发了个消息,说自己有事没办法过去了。发完她删掉了那条消息,又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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