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亮——咚咚锵【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16 17:28:06

  防空洞离车站并不远,那种迎面赶着风的窒息感越靠近越紧紧勒着她。
  她跟门卫打了招呼,沿着笔直的亮着两排岗哨一样灯光的隧道往里走,99号在这段隧道的中段。好几次她是想落荒而逃的,但是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她心里盘算着见到祁煜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99号的门开着,她在门外叫了声祁煜的名字,传来一声回响。
  她又往里走了几步。
  空气里的花香混着鲜果香在高穹顶的仓库里散开,她心里的焦灼感稍微减缓了些。
  但是很快,她心脏和脑袋都挨了狠狠一击。
  钱凯带头,有大概十来个人从堆积如山的包装箱后面走出来。
  有些是熟悉的人,有些陌生。他们都在对她笑,说着模糊不清的祝福,仿佛她应该是今天最幸福的人。
  当然她也看见了散发出花香的来源,满地的红玫瑰,像攒了一团火。祁煜就站在花海的那边,一身深蓝色的衬衫,嘴角微扬,让他看起来很矜贵,可往日里的桀骜还不至于被一件衣服驯化,眉宇间挑着十足的春风得意。
  李秋喉头干涩,她低了低头,再抬眸,话语冷冰冰的:“钱凯,你们先回去吧!”
  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如坠冰窟,钱凯略显担忧地看向祁煜,他咬唇无奈又气愤,这种时候她不该任性的
  “回。凯凯你带着哥几个先去你那,今天点多少都算我的。”他尽量平和。
  钱凯看气氛确实不对,赶紧吆喝兄弟们走了。
  等重归寂静,方才他们撒的礼花也都落地,只剩下一地花花绿绿的狼藉。粉色的气球还在鼓着腮帮子,可这场看着精心策划的惊喜不会再期待它贡献的高潮。
  祁煜绕过面前那堆心形的玫瑰,走到李秋跟前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摁了下开关。玫瑰边上被粉色车布包起来的车响了下,他说:“李秋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布置的这个场地。没关系,我还准备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他扯掉车衣,白色的车身跟红色的玫瑰相映衬,是她曾经期待过的浪漫。
  “祁煜。”她声音里带着颤抖。
  祁煜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继续道:“你应该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吧?我们结婚吧!去拍奥黛丽赫本风格的婚纱照,在金凯悦办露天婚礼......”
  李秋抬眸,眼眶里的水珠打转,就是凑不够可以压垮下眼皮的重量。
  “迟了,来不及了。那些我现在都不要了。”
  祁煜眉头紧锁,手里的花束已经不再是虔诚的、昂扬的模样:“你什么意思?”
  李秋背过身,不去看他。她抹掉眼里的那点水渍,揉揉了发胀的太阳穴,轻呼了口气,尽量让出口的语句不被哽咽模糊掉:“我的意思是,这些我都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我想我们分手。”
  “分手?”祁煜哂笑,一把拽住李秋的胳膊,玫瑰没了支撑,落地,“你常说我发疯,我现在想问问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李秋挣不开他强劲的手,抬眸一字一顿道:“不是发疯,也不是试探,更不是威胁。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我要和你分开。”说到后面她的语气有点激动。
  祁煜哼笑一声,那笑实在苦涩,他感觉自己舌尖、喉头都跟生吞了一把阿司匹林似的,肠胃也都感觉凉冰冰的。
  “为什么?”他问了,却又没有给李秋回答的机会,愤怒道:“你他妈难道真跟他搞一起了。”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其实从第一次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胜心,和方雨竹把这事搬上台面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心里就埋了颗不信任的雷,就看什么时候炸掉。
  李秋唇瓣微颤,她今天是做好了捅破天的决心的:“是,如你所想。”
  就算那晚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但是在她这样,意义是一样的。
  祁煜目眦欲裂,他恨恨地盯着李秋看了眼,手上的力道重的快要将她的胳膊捏碎,车钥匙被他甩出去,撞在纸箱上,发出一声闷哼。
  “你怎么这么贱?”这是祁煜对她说过最狠毒的一句话了。
  但是李秋的痛感早已在她意识到两人要结束的时候达到顶峰,现在剩下的就是要砍断最后一根筋骨的勇气:“我是贱,”她抬眸盯着祁煜,“那你呢?清白吗?”
  “你现在是什么行为,倒打一耙?”他能听见自己牙关的咯噔声。
  “家里我发现的口红,你车里那个袋子里的东西。你都不屑于销毁证据了,还害怕承认吗?”实际上争论这些都没有意思了,她也不真正在意这些。只不过吵架,就是各自为营,总要为自己提供有力证据。
  祁煜烦闷地刨了把头发,迫使自己背对着李秋,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动手,一把掐住她白嫩的脖颈。
  “我他妈哪来你那些花花肠子,”他转身,嘴角一斜,报复性地说:“口红钱雅的,她跟钱凯去喂猫故意留下的。内裤狗日的戴正明塞给我的。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
  李秋愣住了,她捂着嘴侧头调整了一下自己即将奔溃的情绪:“祁煜,我不想再一点点去数你错了多少,我错了多少。我们乘着还没有败光好感,体面一点结束吧!算我求你了。”
  “呵,”祁煜转过身来,“迫不及待要投入他的怀抱了。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哦,不,不光没良心还蠢。”
  他一想到在分隔两地的这一个多月里,她都在跟另外一个男人亲密就觉得恶心,除了恶心更多的还有难堪,在他自尊心上插了狠狠一刀。
  那种凌辱,他要让她也尝尝。
  这时候,理智在本性面前就是个装饰品。
  李秋眉头紧锁,抬眸:“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你不自私?这边跟我谈着恋爱,那边哄着老情人。你没有羞耻心吗?”
  “你说够了没。”
  “不够,”祁煜伸手握住李秋的脖子,让她直视自己,“你真的蠢到家了。你以为他有多好,不过是一个擅于伪装的俗人。别他妈在这给我演情真意切,男人裤裆里那东西掏出来是个女人都能上,何况你这种倒贴的。”
  李秋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岿然不动,急出了一滴眼泪:“你放开我。”
  “放心,我会放开。我肚量还没大到会要一个劈腿的骚货,你太给自己脸了。”祁煜手上的力道更重了,李秋脖颈的位置肉眼可见的泛起一片红。
  她奋力挣脱,绷直的手臂抬起,一巴掌落在祁煜左脸,五脏六腑像被搅拌机搅过似的,疼得淅淅沥沥。
  “我承认我是做错了,可你有什么资格指摘我。我因为你,因为你家人的不认可痛苦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和他们一样傲慢,无视我向你发出的求救信号。你又做对了什么?”她摇摇头,“我真的厌恶这种去从我们过去九年的时间里挑那些不好的片段的感觉,可你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走不下去就是走不下去了,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祁煜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她说再也不见了,他一点都不痛快,愁肠拧成了一团麻花,恶心犯呕,嘴里依旧不饶:“所以呢?以后不见我,要去跟他旧梦重温。你醒醒吧!”她不该这么干脆利落就把他放下,“上周他们两家还在一起吃饭,人爸妈互相满意,他装的一副好好先生模样,骨子里就是匹饿狼,为了往上爬娶方雨竹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你不过就是个消遣。”
  他的脸即使生气依旧俊朗,可李秋现在只能看到狰狞。她忽然觉得可笑至极,“那你把我当什么?”
  祁煜邪肆一笑:“还能是什么,不合适就可以换掉的,衣服?花瓶?随你开心。”是她做错了,他怎么还能给她好脸色。
  但是他心里当真不痛快,为即将到来的分别烦躁,为再也不见愤怒。他亲手捏碎了那颗爱过人的心脏。
  他都不确定要是她求饶,认错,他会不会背弃自尊,把她留下,即使互相折磨。
  但李秋木然:“给我一点时间,我今晚之前搬走。”
  说完,她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包拍了拍土,脊背挺直沿着廊道往门口走去。
  看着满地堆积的红玫瑰,祁煜愤愤地踩了两脚,先她一步出门,开着他那辆黑色奥迪呼啸而过。
  那段路是李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走过最漫长的一段,凉风阵阵、空无一人的防空洞,冷寂的空气,被爱人背刺的伤口,她跌落在地的尊严,把她推向深海的旋涡。
  她也许该担负这样的代价,但祁煜绝不无辜。
  回到祁煜的房子,如她所料没看见他身影。经历过刚才的战争,他应该是不愿再看见她的。
  李秋找了搬家公司,她开始一点点收拾自己的东西。
  冰箱上还贴着他们在海边拍的合照,满脸的笑容看着刺眼。她先撕掉照片,拇指轻拭了下男人的脸,随即扔进垃圾桶。
  厨房的东西多是她买的,李秋打包好,贵重的让师傅搬下去,锅铲什么的装进纸箱扔掉。她在电影里看过这个桥段,当时只觉做作,现在轮到自己身上,忽然能体会其中的酸楚。
  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回忆,她之前的逃避,不光是没有摊牌的勇气,还害怕历经现在这个场景。
  那种痛,不锋利杀不死人却足够沉重。
  卧室里的电脑是祁煜买的生日礼物,她装箱拿走。祁煜的恶语相向,让她意识到女人在分手或者离婚时不要东西,不要钱来垫高自己道德的无聊。
  那种自证,对于即将面对的柴米油盐毫无裨益。况且她也送过等价的生日礼物。
  她以为东西会有很多,等到全部腾空挑拣出来,才发现三个行李袋,两个箱子,一个行李箱就打包了她在西川的五年。
  搬家师傅把箱子先搬下去,李秋没想到祁煜会回来。这会已经正午,太阳从窗户里照进来扑满地面。
  他冷着脸,对搬家师傅说:“从我家出去。
  师傅一脸懵,回头看站在沙发边整理证件的李秋:“李小姐,你这还搬不搬?”
  李秋看了眼祁煜,说:“中午了,你们先出去吃个饭吧!饭钱到时候算费用里,我一起结。”
  师傅瞪了眼莫名其妙进来就凶巴巴的祁煜,提着一个袋子吭哧吭哧走了。
  祁煜扫了眼客厅,没少什么东西,可他觉得空荡荡的,是愤怒之后的落寞。他以前觉得李秋不哭挺好的,没那么烦人。可今天她那张脸上的表情略显寡淡,看得他心火越大。
  他大步流星,过去抓握住李秋肩膀,将人抵在沙发上,摁住她的唇瓣吞咬,在她的呜咽声里扯掉她短 T 下面的胸衣,手要附上去的时候被李秋抓住,他没想到她力气会那么大。
  他上嘴唇被咬烂了,脖颈、后背和大臂上都是她挣扎的时候抓出的伤痕。
  他没敢去看她,无力地躺在沙发里,脸侧埋在手臂下面。
  李秋整理衣服,神经紧绷,还在粗喘:“强暴是要判刑的。”
  她好无情,祁煜感觉眼角滑出来了一些他不愿意承认的液体,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语带嘲讽:“你这么上纲上线做什么?分手炮不懂?”
  “不懂。”她的心又碎了一次。
  祁煜用压着的那只胳膊擦掉眼泪,坐直:“你心够硬的,说走就走,就没有一点不舍?”这是他好好说的第一句话。
  “对一个骂我骚贱,试图强暴我的人吗?”她平静地控诉。
  祁煜感觉嗓子眼有一股血腥味,胃坠疼。“是你先伤了我的心。”这下他没忍住,眼泪顺着精雕细琢的泪沟滑下来,察觉的时候已经到了嘴边。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李秋拇指已经挨到他脸颊上,擦拭掉那两抹狼狈。
  以前吵得最凶的时候他都没有掉过珠子,今天看来是难过了。她手指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心里无限悲凉,像在孤寂无人的戈壁滩彳亍:“祁煜,我们不要再说那些难听的话了。好聚好散。”
第44章 后知后觉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纳兰性德
  8 月 21 日
  昨晚回到纪城李秋就发烧了,后半夜的时候一度烧到 40℃。她极少这样,上一次已经算不清是几年前了。
  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加上昨天那么一下,整个人被拆了一遍似的。
  王南方半夜喊来已经搬到纪城的姨父,在她屁股上捅了一针。她是极不愿意的,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要让长辈摁着打针,很丢脸。
  但还好烧退了,王南方很生气:“你要是脑子烧坏了,就是我的麻烦。”
  李秋提不起精神跟她吵,声音软软的:“你可怜可怜我行不行,我都这样了。”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她的卧室里堆着搬来的东西,没有收拾,胡乱扔着,王南方看见就心烦。
  李秋趴在枕头上,真正一点力气都没有:“你给我熬一碗莲子粥吧!”她嘴唇干涸,脸上白得不像话。
  王南方看她也不哭闹,心里更是堵得慌,出去煮粥了。
  外面还放着两个大箱子,她越看越难受,李秋什么都不说,只说分了。她没忍住打了个电话给祁煜,客客气气:“小祁,阿姨大清早打扰你了。”
  祁煜昏沉沉的,昨晚喝了挺多,嗓子有点哑:“没事,您说。”同样客气。
  王南方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好端端的,怎么说分就分了,两个人也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磨合好了,你们现在这叫什么事?”她心里还是觉得李秋跟着他蹉跎了这么多年,结果就落了一发烧,心里不平,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在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条件下去指责别人的孩子。
  祁煜沉默了几秒:“她没跟您说吗?”
  “什么都不说,回来就病了。”她叹气,“阿姨知道感情的事难说谁对谁错,但你们就这么对自己,对对方不负责,好吗?”
  祁煜听出来王南方有点生气,他从床上下来拉开帘子。昨晚回的父母这边,回龙江岸的房子他不会再回去了,看见就心梗。
  “阿姨,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难道要说他被李秋背叛,这话他说不出来。到现在为止,他依然觉得杨屿霖是导致他们分手的罪魁祸首,“你等她好了再问吧!”
  王南方气极:“你好歹跟她相处了几年了,我扪心自问把你也是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你若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基本的解释应该有吧!你们家是条件好些,但我们秋秋样貌性子哪点差了。我也说过,你们要是结婚,我们不占你们一分便宜,你现在冷不丁的要分了,她一个女孩子,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话说完了,她又有点后悔,感觉上赶着似的。但是那口气不出又不畅快。
  祁煜心里钝钝的疼:“阿姨,是她想和我分开了。”
  王南方的心跟被放到碳火堆里似的,噼里啪啦。
  “刚才的话要是让你不舒服了,我跟你说声抱歉。既然你们决定分开了,就不要再联系了。打扰你了。”她隐约感觉得到是自己女儿搞砸了这件事,但是活了这么大岁数,男女之间那点事,哪能当真是一个人的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