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
“他妹妹好可爱啊，虽然和她哥长得很像，但是根本不像，好可爱啊！”
虽然逻辑不通，但是我深以为然，回复道：“确实，可萌了。”
被可爱的人类幼崽全身心依赖的感觉真的很好，小姑娘性子虽然不闹，但是挺外向，是那种和人熟悉得很快的类型，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串她在幼儿园交到的好朋友的故事，还有喜欢她的小男生太多，一些公主的烦恼，然后小小声，附耳给我，讲悄悄话：“姐姐，你长大了要嫁给哥哥吗？”
我已经不用长大啦，我已经长得够大了。
我笑了笑，也说悄悄话，小声问她：“珊珊为什么要这么问呀？”
软绵绵的小手压在耳侧，珊珊说：“哥哥总在看你。”她手一指，指向台上的林州行，“你看。”
我下意识抬眼，骤然和林州行对视，他的确在看这里，眼中有柔和的笑意，舞台的打光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俊秀挺拔，瞳仁像猫一样，是很浅的琥珀色，也许是太淡，又显出几分薄情，我摸摸珊珊的小辫子，低声跟她说：“哥哥是在看你。”
走得那天小姑娘哭得好可怜，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珍珠串似的簌簌地往下掉，林州行快心疼死了，一直用手指帮她擦眼泪，我看他眼里也有湿意，两个人难舍难分，便蹲下来握着珊珊的手说：“哥哥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你们……都……骗人……”小姑娘哭得厉害，一抽一抽地讲话，差点噎住了，我顺了顺她的背，气转过来她又哭道，“爸爸也不要我。”
林州行的神色忽然冷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皱了会儿眉，又慢慢转换成温柔神色，轻轻地说：“不会骗你的。”
小姑娘止住了一瞬，放下揉眼睛的手，鼻头红红的哼哼唧唧问：“姐姐也来吗？”
“那要问姐姐咯。”林州行这个不要脸的人也跟着喊，也蹲着仰头看我，眼睛睁得圆圆的，被这一大一小一模一样湿漉漉的两双眼睛看着，我一点办法也没有，顿了一下，点头道：“也来的。”
“大人是不能骗人的。”珊珊奶声奶气地一抹脸，很老练地说，“那你们要上飞机了，拜拜。”
嗯？
我有种被小孩套路的感觉，但又不确定。
可还是做了骗人的大人，不过我也想给自己辩护，不是我食言，是竟然再也没有去深圳出差的机会，去北京好几次，去上海也有，偏偏没有深圳。林州行当然逢年过年还是要回家的，平时也会回去，但私人行程我怎么跟着，很偶尔的时候，他会拿这件事来调笑，从家里回来会说，珊珊问姐姐怎么不来。
“小清姐姐。”林州行捏着腔调说，“说谎鼻子会变长哦。”
那一刻我是想掐死他的，微笑着回击：“可惜我是阿姨。”
林夫人长期在香港，林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非常忙，林州行又在这边开公司，好好一个家散落各方，小女孩越长大心思越细腻敏感，总是保姆陪着肯定不行，林州行想着把人接过来也是对的。但我想了想，又觉得林董说得也蛮合理，男女有别，兄妹年龄差毕竟太大，林州行不成家，的确是不方便。
想了想，我也就这么说了，我说：“林董的考虑也有道理。”
忽然触了他霉头，他语气很差地反问：“你很希望我结婚？”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本想道歉，但林州行比我更快调整过来，叹了口气，调整了下语气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冲你，但是有些事我现在还不好说。”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我问：“你结婚，人选也是有要求的吧？应该也不是……谁都行。”
他垂了垂眼睛，淡淡道：“他管不了我。”
回到家里我又想起了林州行这句话，随即也明白，岂止是林董管不了他，谁也管不了他，林州行心里在想什么，永远也没人知道。
乔威就不一样，看他说的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到家出于礼貌向他报了平安，他回复说：“今天的菜还可以吧？”
“嗯，蛮好吃的。”我想了想，按人均钱数把饭钱给他转了红包，也包括林州行那份，但他拒收了，突然说：“我去查了，山叶寅楠最早是风琴制造商，你是对的。”
虽然有点耿直，但他还满诚恳的，我忍不住对着手机笑，打字道：“这和菜钱也没关系啊。”
“我要是收了，那你以后肯定不会理我了，我要是不收，你下回还可以请我嘛，有来有回。”
我又被他逗笑：“你怎么知道？”
乔威秒回：“我还是很聪明的。”
哈哈，我发了个确实的表情包。
“那你下回请我吃饭行吗？”乔威羞涩起来还挺礼貌的，“我不挑，什么都吃。”他这话有点明涵，但是还是蛮好玩的，我想起林州行那顿饭的表情，嘴角又弯起来，想了想说，“好。”
然后又随意聊了几句，就好像钟表打点一样，到了时间，他一定要说：“晚安。”不过今天的打卡机多了点内容，他又发了一句：“等你请我吃饭，我随时有空。”
“万一你加班？”
他发了个社畜痛苦表情包：“求不揭穿。”
林州行发了个意义不明的朋友圈，没配字，是一轮月亮。
涂亮亮在下面当谜语人，发了句：“够不到？”林州行回了一个字“嗯”，然后涂亮亮又发：“天狗可食月。”林州行又回：“不。”
二姐加入战场，评论道：“犟。”
林州行不理她。
又有公司其他男同事评论道：“我也拍了。”
王瑶在下面当狗腿子：“还是老板会拍！”
我是真的没看懂，但心里觉得怪怪的，思来想去什么都没说，给他点了个赞。
刷下去一圈都是月亮，我还想这是怎么了，乔威帮我解答了这个困惑，他转发了一篇推文并节选评论说：“超级月亮是 8509 年由美国占星师理查德·诺艾尔提出的名词，是一种新月或满月时月亮位于近地点附近的现象，我们看到的月亮似乎比它升到天顶时更大、更明亮。这时的近点月大概比远点月变大 14%，变亮 30%左右，取决于气象条件。但从科学角度而言，这种大小、亮度的变化，其实通过人的肉眼是不太容易觉察出来的。”
然后还嫌不过瘾，在底下的评论又继续打字科普：“超级月亮其实并不罕见。每年均会出现 4-5 次超级月亮。”
我豁然开朗，于是给他这条也点了赞。
点完赞乔威的消息就来了，兴致勃勃地说：“你想拍的话，用某为手机可以变焦。”
我说我用了很多年某果。
他非常执着地说：“某果拍照不行。”
“也还好，可以用软件加个滤镜。”
“某为都不用加滤镜，它是一种算法。”
“哦。”
“真的，直接拍，不用软件。”
因为不太清楚这种对话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我只好跟他说我要睡觉了。
“好吧。”乔威又说一遍，“那晚安。”
不过，还没等到我主动约乔威，乔威又找上门来约我看电影，不是普通的院线电影，是我很喜欢的国际大导演时隔五年拍摄的科幻巨制，全球同步上映，这周六是各个重点城市同步举办的首映礼。就算乔威不约我，我自己也一定会买票去看的。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大概只是误打误撞，或者因为“科幻”两个字对着了工科男的胃口，但他既然约我，我也顺水推舟，不过跟他说，先别急着买票。
我想问问二姐，因为原本就和二姐约了，邀请他们俩看，还是我先提出来的，突然变更计划不是很好，二姐要是介意，我就拒了乔威。
二姐不介意，欣然同意，还说，这有什么，你当了我们俩之间这么多年的电灯泡，不也不介意嘛。
那是，我说，你摸摸你的良心，给我秀了多少吃不下的恩爱。
我和乔威说了一下，把二姐和亮哥的票钱打给他，乔威很警惕地问：“你朋友？不会还是那天那个男的吧？”
“不是，是我最好的闺蜜和她老公。”
也许在他看来，是某种“被介绍给朋友”的信号，乔威很高兴：“那没问题！”
连带着那天的打卡晚安都很高兴，加了叹号。
“晚安！”
大概像这样。
008 没到喜欢的程度
【 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想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
——
我们约好直接在电影院碰头，乔威表现得又卖力又殷勤，提前买了水、可乐和爆米花，涂总一向的活被抢了还有点不习惯，两手空空，只好接过老婆的包。
二姐表现的落落大方，既不过分热情也不生疏，并不吝夸奖言辞，乔威便很高兴，但私下二姐很谨慎地跟我说：“虽然还可以，不过再看看。”
“其实没到那一步。”我说，“当个朋友还可以，他蛮有趣的。”
涂亮亮突然“啊”了一声，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人，跟我们说：“咱们得去打个招呼。”
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居然这里也能碰见林州行，这些年看惯了他穿西装穿衬衫的样子，今天这副样子站在我面前，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来。林州行软着头发穿一件套头卫衣，工装裤篮球鞋，像个大学生，一只手分开指间夹着两只甜筒，另一只手抱着一桶爆米花，胳膊上还挂着一只小小的爱马仕包，是在等人，有点征愣的在发呆，忽然注意到我们正在过来之后，眼睛微微睁了一下，眼神有明显的抗拒。
也许他不想让人看到这副样子，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没什么不自然的，比如涂亮亮，比如乔威，但放在林少身上就有点狼狈了。能让林州行如此，他在等谁想来也不难猜，周琦果然马上轻快地走过来，顺手抽走林州行手上的甜筒，小小舔了一口，偏头问他道：“碰到朋友了？这都是谁啊？”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林州行，她应该只在公司见过涂亮亮，这是我第一次当面见到周琦，真人比照片上更好看，比我和二姐都矮上一点，堪堪到林州行肩膀，小鸟依人的，打扮的很精心，五官精致又精细，连山根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但就是过于精致，过于恰好了，二姐在背后用手肘怼我，眼神示意问：“是整出来的吧？”
我无奈偏开视线，姐姐你倒是等会再暗示啊，哪有当着人家面挤眉弄眼的。
周琦虽然问了，但林州行没有急着回答，慢悠悠地把视线抬起来，挨个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乔威那，涂副总的作用此刻就显现出来了，开口为老板分忧，首先从二姐开始介绍，道：“这是我老婆，我们大学就开始谈了。”
周琦“哦”看一声，兴趣不大的样子，突然指着我说：“哎我见过你，你和州行一起上过报纸。”她这话也不是让我有什么反应的，而是去问林州行，“是吗？”
“嗯。”林州行回答她，“以前的下属。”
“那就是现在不在公司了呗。”
周琦又回头看我，我想我也不用做什么自我介绍了，友好地微笑一下就好，周琦把舔了两口的甜筒又塞回林州行手里：“香芋味的不好吃，我要尝你的。”
林州行便递给她，融化的那个甜筒滴在他手上，我看见他眉头一动，咬了咬牙，但是仍然一声不吭地掏出纸巾自己擦掉了。
“那个林总啊，我们就先走了啊。”二姐开口插了一句，脸上是标准的商务用微笑，“不好意思，电影要开场了，我还想上个厕所。”
林州行点点头，他应该巴不得我们快消失，他双手全被东西占着，周琦满不在乎地替他挥挥手：“拜拜。”
电影开场还有五分多钟，二姐是真的要上厕所，顺手把我拽走，留两个男的在原地，涂亮亮友善地发了根烟给乔威，乔威摇摇头说他不抽，亮哥于是把烟顺手别在耳后，也没离开，二姐上完厕所出来迫不及待地问我：“你说她是不是整的。”
“呃……”
“鼻子绝对动过，成天在公司晃荡，姓涂的说漏嘴几次说漂亮，我早就想见见。”
我说：“放心，整过也没你漂亮。”
二姐一甩手里的水：“那是！”
我没再接着应和，心里一直在想刚刚的事，二姐看我心不在焉，心直口快地替我说出心声：“今天真是开了眼了，什么时候见过林老板这么低声下气的，比电影还好看。”
是啊，我有点嘲弄的想道，我确实没见过。
涂总的情商没得说，和谁都能相谈甚欢，就这不到五分钟俩男的已经勾肩搭背哈哈大笑起来，乔威坐在我旁边，浑身轻松地说：“原来林总有女朋友。”
涂亮亮搭话说：“那不是他女朋友，是公司大股东的女儿，今天周六，估计也是被拖出来陪着的。”
他说得模糊，乔威不清楚详情，以为说的是林州行自己的公司，因此很不客气地笑道：“还需要老板出卖色相陪客啊？”
这话刺耳到二姐都忍不住开口给林州行澄清：“百乐知不知道？百乐的董事长林平舟，也姓林，明白了没？”
乔威骤然被锯了嘴似的，沉下脸，我说：“他们两家合作数十年，关系好也是应该的。”
“哎，你说这小公主万一高兴了投点钱，是不是林老板也就不用愁了？”二姐突发奇想，开了句玩笑，好像老公公司的死活跟她没关系似的，涂总却也认真回答老婆，解释道：“她自己的吃穿用度家里会出，几百万没什么用，上了千万她说了又不算，自己玩玩还行，投资不是这么儿戏的。”
“好吧。”二姐随口应道，“我还以为有钱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也接了一句：“她就算想投，林州行未必愿意卖。”
涂总深以为然：“州行不会再分股份出去的，这公司他当亲儿子养。”
乔威咳了一声，坐直身体，我一看他，他居然有点脸红，问：“你吃不吃爆米花？”
我心中的不快忽然被扫空，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吃。”
中途有几次，在拿爆米花的塑料桶里，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指，但很快很快的，就放开了，我没有揭穿他，可是也没有看他，专注地看着屏幕，散场之后，虽然明知道不顺路，但我还是问他能不能送我回家，他很用力地点点头。
在楼下分别，他果然叫住我，手指搅在一起，支支吾吾地说：“你不是想谈恋爱吗？那可以和我谈一下不？”
我想了想，说：“我对你可能还没到喜欢的程度。”
“那你讨厌我不？”
“不讨厌。”
“那你先答应成为我女朋友好不。”乔威说，“咱们慢慢相处，你总会喜欢我的。”
“如果我喜欢你了，然后呢？”
“结婚。”乔威咬字很果断，“都互相喜欢了还不结婚，那不是浪费时间。”他紧张又警觉，“难道你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吗？”
“那也不是。”他既然坦诚，我也说了我的真实想法，“我当然想嫁给我喜欢的人。”
对乔威来说显然已经逻辑闭环，他非常满意，条理清晰地给我梳理了一遍：“你又不讨厌我，先做我女朋友，等你喜欢我了，我们就结婚，没问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