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闹铃还没响，程琰先醒了。他平常都是早上五点多就起，现在已经成习惯了。他轻手轻脚进卫生间洗漱，刚洗完脸，听到外头迷迷糊糊的声音。
“程琰...”
他走出来，看着床上坐着的人，有点想笑，原来临珰早上起来是这个样子。
“我开灯了。”他嗓音里带了点儿笑意。
“你开吧。”临珰已经提前眯起眼，但在灯打开的那一刻还是皱起了脸，“好亮。”
“还睡吗？”程琰问。
临珰掀开被子，踩上拖鞋，朝卫生间走：“不睡了，我要去滑雪。”
程琰笑着跟在她身后，把牙膏牙刷递过去，让她自己挤：“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嗯嗯。”临珰看着他走，还顺手关上门。
他听到关门的声音，只是弯了弯嘴角，继续收拾东西。他们一会儿要去滑雪，不用带太多的东西，背个包，带点儿纸还有水，有个放手机的地方就行。
不一会儿，临珰也洗漱完，而他已经收拾好东西，可以直接出门。
外面的天气还是不错，太阳已经升到半空，很是暖和。
两人吃完饭，坐上车，直奔滑雪场去。
滑雪场在山上，要经过一圈又一圈的盘山公路，临珰被颠簸地东歪西倒，最后只能趴在程琰怀里，一直哀嚎着：快到了吗？
程琰轻轻拍着她的背，跟她讲一些新鲜的故事，帮她转移注意力。
他感觉她都快不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去滑雪，没想到，下车的那一瞬间，又满血复活，连脸色都恢复不少。
“这里好白啊！”她站在那儿感慨。
程琰把捞回来，牵着她往前走，解释他们的行程：“我们得先去租服装，然后呢去验门票。”
她连连点头：“好好，都听你的。”
这里的雪场很大，人也很多，程琰是一刻都不敢放松，就连换装备的时候也要跟在她身后，生怕一个不留意，就把人弄丢了。
换好装备，经过简单培训后，他带着临珰到了一个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
他也是第一次来滑雪，自己都摔得不行，更害怕临珰摔伤。可临珰偏偏又胆子大得很，站在小陂上就敢往下冲。
程琰没办法，只能站在小坡下等着，等她来把自己铲飞后，送她去小坡上，再下来等着继续被她铲飞。
“程琰！好有意思啊！”她站在小坡上冲他喊。
他只能在下面胆战心惊地看着她从小坡上冲下来，预测她下来的位置，快速左右调整地方，好被她撞个正着。
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保龄球一样正好撞在他这个柱子上，他们俩一起摔倒，往下滑一段，稳稳当当躺在雪地上。
“好好玩！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人就躺在他身下，欢呼雀跃。
程琰稍微撑起一点，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把她脸上黏着的发丝剥开。他底下头，又急急停住，轻声道：“你继续玩。”
“我...”临珰的心跳得有点儿快，眼睫乱颤着，安静了许多，“你不玩吗...”
“我也在玩。”程琰缓缓起身，把她也拉起来，“只不过是没把你撞飞。”
临珰想笑，又觉得自己有点儿没良心：“那有没有撞疼你？”
程琰瞥了她一眼：“还好，你想笑就笑吧。”
她上前牵住他手，小幅度摇晃：“那你还愿意在这里接我吗？”
“愿意，被你撞飞到山下去，我也愿意。”
临珰笑出声来，眼睛都笑成了两道月牙：“我不会把你撞飞到山下去的，那后面离山下还远着呢。”
程琰拉着她又往小坡上走：“我觉得被撞倒的感觉还不错。”
“那我们去那个大坡上玩吧。”
程琰被噎住：“那不行，那儿太高了。我看好多人说从那上面下来摔骨折了，如果你不想把我撞骨折，还是在这里玩吧。”
第66章
临珰又笑：“好, 那还是在这里玩。”
“那我先下去了。”程琰微微发力，从小山坡上滑了下去，他好像掌握了一点儿技巧, 这一次没有摔倒。
临珰也看到了, 站在小山坡上给他喝彩：“程琰！你好厉害！”
周围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程琰感觉很快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叫程琰。他有点儿无奈, 也冲着她喊：“珰珰！你也好厉害！”
临珰站在小山坡上笑得灿烂，又喊回去：“我要下来了, 你要接住我呀！”
太幼稚了，但是好快乐。
程琰喊：“好！你下来！”
临珰动了动脚上的滑雪板，从小坡上咻得一下往下滑去。她没有站稳, 两只腿分得越来越开, 身子往后倒去。
三秒后，又把程琰撞飞了。
“哈哈哈！”她没忍住笑出声。
程琰一点儿不生气，戳了戳她的脸, 把她扶起来，又往上走, 一边走一边跟她传授技巧：“你要这样...看到没。”
他在前面示范，临珰在后面学。他教的技巧果然没有错, 这一次他还是没有摔倒。
“你要不要去那种大坡上试一试？我感觉那里应该比这里好玩。”
“还是在这里吧。”
临珰围在他左右：“为什么？”
他摸了摸她的头：“让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等着, 我不放心。”
临珰眨了眨眼：“没关系呀, 这里很安全，应该没事的。”
“我只想和你一起玩。”他说。
临珰愣了一下，抱住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我也只想和你一起玩。”
程琰刮了下她的鼻子：“快中午了, 再玩一会儿去吃饭吧。”
她用脑袋拱他的手，瓮声瓮气：“好。”
临近中午, 两人换下滑雪装备，朝附近吃饭的地方去。
这里的餐馆大多带着本地特色，好多食物菜品临珰都没吃过，新鲜得很。
“可惜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来这儿了，不然我就可以给姥姥还有暖暖带点儿特产了。”
程琰一怔，被这句话拉回现实。临珰不是自己的，她还有家人，她的家人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甚至可能连做朋友都不会被允许。
要是以前，那个赌鬼还在的时候，他可以心甘情愿放手，但是现在，他不能。
他默了默，问：“你是怎么想的？”
临珰还在快乐吃饭：“什么怎么想的？”
“高考以后...”他明明知道临珰什么都不懂，也知道她的承诺可能并没有什么分量，可他还是想知道，“高考以后，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临珰想也没想：“好呀，我们可以像我爸我妈那样结婚。”
程琰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叫结婚吗？”
“就是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还可以一起生孩子。”
“那我们住在哪儿呢？我们的经济来源是什么呢？你想过没有。”程琰顿了顿，接着道，“我没有你家有钱，可能你之前吃的水果，穿的衣服，我都没有办法提供给你。”
临珰放下手中的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转头看着他：“我可以不吃那些水果，也可以不买新衣服。”
程琰快哭了：“你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傻子。”
“我懂，你嫌弃我没有办法出去工作。”
临珰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程琰觉得她不像是临珰本人。
他哽咽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一起吃苦。”
“可是我不觉得苦，有地方住，能吃得饱饭已经很好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摆地摊儿，可以卖炸土豆，我可以帮忙削土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是不是傻...”程琰抱住她，额头抵在她的肩上。他不知道，原来她什么都明白，“我没有嫌你麻烦，也不会让你过这样的日子的，你要等等我，好不好？”等等我，等我有钱了，就想办法来接你。
临珰也抱住他，小声问：“你真的不嫌我麻烦吗？”
听到哭腔，程琰哭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麻烦，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临珰说。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已经到了下午。
临珰上午玩累了，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雪上摔跤，程琰就租了个雪地摩托，带着她到处乱跑，整个雪场都能听到她的尖叫声。
天快黑时，两人乘车回到酒店。
临珰早已精疲力尽，吃完饭洗完澡，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程琰坐在另一张床上，和她商量下一天的计划：“如果你还想滑雪的话，明天我们就再去滑雪，如果不想滑雪我们就去这个景区玩。你看，这里很像大草原，而且还可以喂小鹿。”
临珰动了动眼皮子，看了一眼手机的图片，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不去滑雪了，我现在才感觉身上好疼。”
“撞伤了？”程琰有点儿着急，按捺住没有去掀她的被子，“我看看？”
她腿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拽了拽裤腿，露出小腿上的淡淡淤青。
程琰看了一眼，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花油，倒一点儿在手心里，坐去她床上，把她的腿放在腿上，掌心搓热红花油，轻轻抹在她摔伤的地方。
“不是很严重，明天就不疼了。”
“嗯...”临珰看着他，笑得傻乎乎，“程琰，你真好。”
他弯了下唇，没有理会这话：“还有哪儿摔到了吗？”
临珰又把另一条腿伸出来。
她身上的淤青不是特别重，只有两三处，这么难受估计还是白天玩累了。
程琰稍微放心一些，把她的腿塞回被子里，起身去洗手：“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儿，晚一点儿去也没事。”
临珰记住这话，睡到自然醒才起，身上的伤果然不痛了，整个人又充满活力。
风景区的空气很新鲜，人也没有雪场人那么多，很是轻松自在。
程琰租了一辆两人骑的自行车，在景区里瞎逛，有时临珰骑不动了就浑水摸鱼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在骑。
他们拍了好多照片，还去摸了小鹿，临珰兴奋得哇哇叫。
到了下午，天气突然阴沉起来，本来要继续往前逛的，最终只能折返。返程的路上，临珰眼皮子打架，靠在程琰肩上睡着了。
抵达酒店时，外面已经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寒风刮得人脸疼。
程琰刚插上房卡，要和临珰说话，一转身看见她钻进卫生间了，只能作罢，一个人去沙发上坐着。
天气不好，肯定就不适合再去那些山上的景区了，他想问问临珰还想去哪儿玩。
但等了好久，临珰还没从卫生间出来，程琰有点慌了。
“珰珰？”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听到回应，又接着往前走，用力敲了敲卫生间的门，“珰珰？”
就在他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程琰，我生理期来了。”
程琰一怔，有些磕巴：“那、那怎么办？你带卫生用品了吗？”
“没...”
程琰立即转身去穿鞋：“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你不要出去，听到敲门声也不要开，我带了房卡的。”
临珰小声道：“好。”
要出门时，程琰又叮嘱一遍，匆匆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带着一身雪水从外面跑进来，进门的瞬间，他先喊了两声珰珰，确认人是安全的。
“附近的超市只有这个两个牌子的，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去远一点儿买。”
临珰从门缝里接过黑色塑料袋，小声道：“都可以的。”
程琰点点头：“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在楼下给你弄了点儿红糖水，要不要喝一点儿？”
“嗯...”声音顿了顿，“程琰...你能帮我在背包里拿一下内衣吗？在背包最里层的小袋子里。”
“噢...好。”程琰红着耳根从她背包找到那个小袋子，从门缝里递给她，“还需要什么吗？”
他的声音有点儿发颤，临珰也听出来了。
“不用了。”
程琰没再说话，像一具木偶，正襟危坐着。
卫生间传来水声，一会儿又停了，过了很久，门响了，人从里面出来，程琰噌一下站起来，站得笔直。
“我...我晾个衣服...”临珰垂着头，齐耳的短发挡住她的侧脸。
她拿下墙边挂着的晾衣架，拿进去用酒精棉片消了消毒，挂好衣物，侧着身子走出来，好像是要把衣服藏起来。
“外面在下雪，要不还是挂在房间里面吧，这里有空调，也能干得快一点儿。”程琰的脚尖不停转动，但没从原地跨出去一步。
临珰愣了一会儿，说了声好，把衣服挂在了墙边的挂钩上。
那一排挂钩正对程琰的床，他站在床尾，能把上面的小草莓看得一清二楚。
他咽了口唾液，双腿打着架朝桌边走去，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侧着身子，递给临珰。
“红糖水，小心烫。”
“谢谢。”临珰接过水杯，背过身去，抿了一小口。
在原地站了许久，程琰先开口：“要不要去躺着？”
“好。”临珰的声音有点虚弱，她肚子疼，早就站不住了。
程琰发现不对劲，转过身，看到她苍白的小脸。
第67章
“不舒服吗？”程琰快步朝临珰走近。
“肚子有点儿疼。”临珰捂着肚子都快直不起腰了。
程琰连忙接过她手中的保温杯, 扶着她去床上躺下，给她掖好被子。
在进入被子的那一刻，她立即蜷缩成一团, 紧紧抱着肚子, 额头上渗出冷汗。
程琰看得难受, 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只能把被子掖了又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受点儿？”
“暖水袋...捂肚子...”临珰几乎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程琰快速起身，左看右看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暖水袋的东西, 刚刚他去过的小商店也没有。他马上给前台打电话，也没有暖水袋。
他搓了搓掌心，走回临珰身边, 低声道：“我用手给你捂捂好不好？”
临珰点了点头。
程琰坐去她床边, 手伸进被子里，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的肚子上。
热源靠近的一瞬间，临珰浑身立即舒坦不少。她小声道：“揉揉。”
“嗯？”程琰愣了一秒, 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掌心开始慢慢揉动。
她慢慢躺平, 窝在被子里，微微眯着眼睛, 昏昏欲睡：“程琰, 我好困。”
程琰垂头看着她：“睡吧, 你睡着我再睡。”
临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程琰已经起了，正在桌边坐着, 不知道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