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苦笑了一声，她好像真的要不行了。
第29章
桑宁太累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七天七夜没歇息过一样x，整个人酸痛不已。
她的意识已经清醒，眼睛却睁不开，身体也动不了。
她清楚地听到林亦安在呼唤她的名字, 听到他和大夫在争吵, 听到他让人将灵音郡主撵出去。在一阵慌乱之后, 世界归于平静, 最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耳边只剩下林亦安沉重的呼吸和带着哭腔的鼻音。
桑宁难受极了, 她想看看他，想让他不要着急, 想告诉他自己已经醒了。可眼皮却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根本没有力气睁开。
“阿宁，究竟是不是我害了你？他们说你嫁给我是替我挡灾的，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他笑得凄苦, 声音失落。
桑宁拼命地摇头, 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她的眼珠子动了半天, 身体却像死了一样没有反应。直到一滴泪砸在她的手上，冰冰凉凉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渐渐冷静下来。
病床前，林亦安红着眼眶，看着桑宁毫无生气的面容, 心痛不已。他轻轻吻去她手上的泪滴，目光中透着绝望。
难道老天让他重活一次, 是用阿宁的命换来的？如果是这样, 那他宁愿和前世一样死在那个雪夜里。
“阿宁，睁开眼睛看看我吧。”他深情呼唤着桑宁, 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林亦安动也不动，只静静地守在桑宁的身边。直到袁氏和林国公的声音响起，他才擦了擦眼角，起身开门。
袁氏一进门就搂住了林亦安，查看他的身体：“我的儿，你怎么样？”
林亦安拂开她的手，淡淡道：“我没事，但阿宁还在昏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袁氏看了眼床上，无奈叹了一声：“你没事就好。”
林亦安顿时拧紧了眉头：“好在哪？如果阿宁出事了，你认为我还会好？”
“不得胡说！”林国公呵斥了一声，“为了一个女人，难道连命都不要了？没有出息。”
林亦安不想再装作孝顺儿子，他冷笑了一声：“你女人多，你有出息。”
“放肆！”林国公怒喝了一声。
袁氏忙拦住他：“好了，儿子现在心里难受，你跟他计较什么。”
林国公愤了一声，甩了袖子走到屋外。
林亦安重新回到床边默默地守着桑宁，轻抚着她温软的面颊。她是那样鲜活明媚的女子，怎么可以倒下呢？
袁氏看他这痴傻的样子，不敢上前打扰，默默地走到院子外，看向林国公：“京城里的流言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得任由他们诬陷安儿？”
林国公没好气道：“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把全京城的人都抓起来？”
眼瞅着他二人要吵起来，站在一旁的林义D微微一笑：“义父，如今最要紧的是世子的身体，不如让我进去劝劝他。”
袁氏瞅了他一眼：“你能安什么好心！”
林国公顿时不悦，瞪了袁氏一眼，又看向林义D：“也好，你与他年岁相仿，由你劝说兴许能听两句。”
林义D“嗯”了一声，慢慢走进了屋里。
林亦安余光瞥见了林义D，微微眯起了眸子，声音冰冷：“你来做什么！”
林义D笑了一声：“来看看我的义弟和弟妹。”
林亦安扫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
林义D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知道又如何？现在被困在这间寺庙里的人不是我，躺在床上醒不来的人更不是我！”
他低声笑了起来，虚伪又令人恶心，他慢慢踱步走到林亦安的身边，低声道：“想让她醒过来吗？”
林亦安顿时握紧了拳头：“你承认是你在搞鬼？”
林义D没有否认：“本来我是想用桑宁的死，彻底坐实你灾星的身份，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控制了桑宁就等于拿捏了你！”
他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林亦安眯起眼睛：“你想要什么！”
林义D毫不掩饰道：“我想要你的命！林亦安，像你这样的废人凭什么坐在这里？这些年陪着林国公出生入死的人是我，照顾他日常起居的人也是我，你如今的一切本就该是我的！”
他怒目圆瞪，似乎一刻也忍不下去，迫切地希望取代林亦安的一切。
林亦安垂眸，没有说话，良久，他低沉道：“如果我死了，你就会放过桑宁？”
“当然，只要你死了，我立刻救她。不过你得快点，她撑不了几日了。”林义D低笑着，面目狰狞。
林亦安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义D并不着急，低声笑道：“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死还是她死，你自己选。”
林义D的脚步渐渐走远，所有的对话全部落在了桑宁的耳朵里。她想抓紧林亦安的手，让他不要听这个混蛋的鬼话，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她拼命的呼喊，拼命的挣扎，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比死了还难受。她只能无力地躺下，仅靠一双耳朵倾听他的难过。
渐渐地，她听到袁氏与林国公也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林亦安一个人。她感觉到林亦安坐到了她的身边，慢慢将她抱在怀里。
熟悉的怀抱让桑宁获得了片刻的宁静，就算再也醒不来，只要能躺在她的怀里，也是安心的。
林亦安却停止了难过，他忽然问了一句：“张大夫，阿宁怎么还没有醒？”
“不急，快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桑宁的耳朵，她万分惊讶张大夫怎么也来了寺庙。她来不及思考，一阵异常的熏香钻进她的鼻子里，刺鼻的味道强烈的刺激着她的大脑。
被困在一片黑暗中的桑宁，好像忽然撕开了黑幕的口子，瞬间看见了耀眼的光芒。
“啊！”她在一声尖叫中醒来，惊慌失措地抓着旁边人的胳膊。
林亦安赶紧搂着她，小心翼翼地安慰道：“没事，别怕，我在。”
桑宁呼吸急促，脑子乱得厉害，她抬起眼眸看见了满脸欣喜的林亦安，忍不住红了眼眶，立刻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可嗓子如撕裂般疼痛，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这不是一场噩梦。
她想起了林义D的话，忙抓住林亦安的手，慌乱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他就是要害你！我没事，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她着急地抓着林亦安的胳膊，用黯哑撕裂的嗓子阻拦他。
林亦安眼眶又红了一圈，忙将她搂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摇晃起来：“嗯嗯，我知道，我不会信他的鬼话。”
他哄了半天，桑宁才渐渐平复下来。她忍着喉咙的不适，咳嗽了两声。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喝点水吧。”
桑宁抬头，这才看见张大夫和袁译全都站在床边。她扫了眼这个屋子，确认这确实是蒙恩寺的后山，不禁奇怪道：“表哥，张大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袁译笑了声：“你病倒之后，亦安急坏了，立刻喊来了张大夫。张大夫医术高明，察觉到你的病情不对，亦安便猜到可能是林义D在你的行李中动了手脚。”
“我的行李？”桑宁面露惊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穿了林亦安的衣服。
林亦安道：“林义D派人在你的随身衣物中撒了药，所以你来寺庙之后才会日渐疲惫。如今你的衣服都被焚烧，新送来的衣服也正在薰药，我就先给你穿上了我的衣服。”
桑宁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什么自从来了这后山，她就觉得格外疲惫，没有精神。
“这个混蛋，真是坏到家了！”桑宁怒极，却骂不出更难听的话。
林亦安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了，有张大夫在，你不会有事的。”
“嗯嗯。”她乖巧地窝在林亦安的怀里，声音微弱，“其实我早就醒了，但是一直睁不开眼睛。”
林亦安笑了一声：“这全是表哥的馊主意，谁能想到他看起来一本正经，背地里花样这么多。”
袁译微微挑眉，爽朗一笑：“怎么了？不是我的药，林义D能相信阿宁真的中毒了？能如此轻易地放松他的警惕？”
他拍了下林亦安的肩膀，责怪他不识好歹。抬头看向桑宁时，却有些歉意：“希望你别介意，更不要责怪亦安。”
桑宁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表哥不必客气，还要谢谢你为我们费心了。”
她抬头看向林亦安，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也是，千万不要自责。能帮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何况我只x是睡了一会，并不难受。”
林亦安紧紧搂着她，心中动容。他知道这种感觉，成亲那日他也被袁译喂了这药，他明白那种意识清醒却动弹不得的无力感。
刚才，他的阿宁一定担心坏了。
他温柔的吻向她的额角：“事情很快就结束了，咱们很快就能下山了。”
“嗯。”桑宁无力地躺在他的怀中，抱紧他的手臂。
一旁的袁译面露微笑，轻咳了一声打破这份宁静：“你们二人好好诉衷肠吧，林义D那边我来盯着。”
林亦安点头道谢：“麻烦表哥了。”
林义D自以为控制了林亦安，此刻正在得意，又怕袁家会有所反击，必定会联络他在京城的党羽做好防备，此时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袁译转身离开，张大夫试了试桑宁的脉搏确认她余毒已清后，也离开了房间。
屋内没了人，林亦安再无所顾忌，紧紧地将她搂进怀中，几乎要揉进身体里。
桑宁笑了，安心地垂下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心却“砰砰”跳个不停，难以平静。
她心中清楚，这两天之所以如此疲惫，除了林义D使坏之外，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夫君，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我根本不配成为你的妻子？”
林亦安立刻皱起眉头：“胡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桑宁垂下眼眸，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长公主的话：“其实，我只是个药引子罢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慌乱：“你听到了？”
桑宁点了点头，扬唇浅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单是长公主，公公、婆婆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放他娘个屁！”林亦安忍不住骂出了脏话，“我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你是我林亦安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桑宁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愤怒渐渐抚平她心中的不安。她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轻轻捏了两下，他真的比两个月前胖不了少，手臂也更有力气了。
可他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变好，桑宁的作用就一天天的变小。
从前在国公府，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长公主的出现又提醒了她。在这贵人云集的京城里，她和林亦安之间本就是隔着天堑的。
林亦安怕她走进死胡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不要多想，你现在是病了才会胡思乱想，等你身体好了就不会了。这一点我太清楚了，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这样的。”
他故作夸张，笑着安慰她。
桑宁被他逗笑了，趴在他的身上点了点头：“好，我有点累了。”
“嗯，那你再休息会。”他扶着桑宁慢慢躺下，自己也脱了衣服安静地躺在她的身边，紧紧依偎着不敢离开。
这一睡就到了傍晚，直到小僧人前来送餐才吵醒他俩。
林亦安喂桑宁吃了晚饭，趁着夕阳还没落下，搀着她一起出门散心。
蒙恩寺的后山风景秀丽，虽是晚冬，但竹林成片，松涛阵阵，青翠如春。
林亦安与桑宁相互搀扶着走在山间小道上，谁也没有说话，就在夕阳的余晖下静静地走着。
林亦安轻笑了声：“咱们好像七老八十的夫妻俩。”
桑宁嘴角露出微笑：“若真是七老八十了，还能像这样互相搀扶着观山看海，该有多好啊。”
林亦安挑了挑眉：“当然可以。”
桑宁静静笑着没有说话，她有些累了，捡了块石头坐着。
林亦安怕她冻着，忙取下身上的外袍铺在石头上。
桑宁皱起眉头：“夜间风大，你若着凉了可怎么办？”蒙恩寺的方丈不允许带着小厮伺候，说是闲杂人等会破坏修行，便只有他们俩互相照顾了。
林亦安笑了声：“没关系，咱们抱在一起就好了。”
他将桑宁搂在怀中，用身体相互取暖，一起坐在山腰上看着远处绚烂而又短暂的夕阳。
夜幕渐渐降临，新月爬过山峦，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周围繁星绚烂，围绕着残缺的月亮闪个不停。
林亦安笑了一声：“你瞧那月亮和星星，像不像我们两个？”
一个不圆满，一个星光微弱。可它们相互依偎，依然绚丽夺目，丝毫不逊色于满月之夜的风景。
桑宁知道林亦安是在安慰他，心中微微动容。她紧靠在他的肩上，望着天上弯弯的月亮。
林亦安偏头看她，忍不住低下头吻上她轻颤的睫毛：“以后不要再说那些话了，我会害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害怕。
林亦安的眼中藏着星星，小心翼翼地看向桑宁，乞求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答应我，好不好？”
颤抖的声音隐藏在呼啸的寒风中，就像他的感情，那样热烈又卑微。
桑宁鼻尖发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扑进他的怀里：“对不起，我只是害怕我陪不了你一辈子。”
一旦林亦安的身体好了起来，她就再也配不上他了。
林亦安昂起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没关系，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所有的事都交给我，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他温柔地安抚着桑宁，待月亮高升时，他取出火折子点亮引路的灯笼，牵着桑宁的手慢慢走回斋房。
夜间山林呼啸，竹影摇晃，桑宁有些害怕，忍不住抓紧他的手臂，两个人相拥着走回房间。
快到斋房时，林亦安远远瞧见有个人打着灯笼，鬼鬼祟祟地向院子里张望。
“谁！”林亦安呵斥了一声，那人吓了一跳，灯笼掉在地上，熄灭了烛火。
“你吓死我了！”娇蛮的声音响起，除了灵音还能是谁。
林亦安皱起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灵音道：“我来看看你呀！”她捡起地上的灯笼重新点燃，借着烛光看向林亦安，也看见了他身后的桑宁。
“你还没死？”灵音有些惊讶，语气中的失落丝毫不加掩饰。
林亦安立刻冷下了脸：“闭上你的嘴巴，滚！”
灵音不高兴，哼了一声：“你凶我做什么，我母亲都说了，她现在是你的药引子，可等你身体好了，她就是药渣子，早晚要倒掉的。”
灵音重复着她母亲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林亦安面色阴沉，他下意识地捂住桑宁的耳朵，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