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桑宁有些奇怪，伸头看过去，一眼瞧见了那些露骨的文字，不禁红了脸，“我只是随意翻了一页，并不知道是这些，你跳过这一段吧。”
她匆忙翻到了下一页，害怕林亦安误会她专挑这些内容看。
林亦安笑了声，拿起书本，高声朗读：“小娘子脱了衣衫，半卧在鸳鸯藤下……”
话音未落，桑宁红着脸扑下了话本：“这都什么话本子，不好看。”
林亦安朗声笑了起来：“我找了二十多个话本子，谁知道夫人就爱看这一本呢。”
桑宁的脸瞬间红透：“胡说。”
林亦安故意逗她：“我还读不读了？”
“不读，你读我也不听！”桑宁偏过脸去，假装生气。
林亦安却故意凑到她的耳边，继续道：“小娘子脱了衣衫……”
“哎呀！”桑宁推开他，嗔了一眼，“流氓。”
林亦安大声笑了起来，他将话本子递到桑宁面前：“怎么了？天气炎热，小娘子脱了衣衫，躺在绿叶下乘凉，我看着没什么问题啊！”
桑宁顿住，接过话本子，果然是一个女子夏日纳凉的场景。偏被他读得那般旖旎。
她瞪向林亦安：“你故意的！”
林亦安面露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是娘子自己想多了，怪不得刚才停在那一页呢。”
桑宁气急，抬起手要打。
林亦安怕她动怒，忙抬手告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夫人饶命！”
桑宁转过身不愿理他。
林亦安又哄了好一阵，桑宁才抹开面子，嗔了一声。
正闹着，院外张嬷嬷前来传话，说是晋安王妃携亲眷拜访，袁氏请桑宁入前厅拜见。
林亦安有些奇怪，晋安王妃来就来了，为什么让桑宁前去。
桑宁道：“我是女眷，出去迎接是应该的。”
林亦安不再说什么，吩咐张嬷嬷好生照看。桑宁便跟着张嬷嬷去了前厅。
晋安王妃是老梁王的女儿，和林国公、袁氏都是老相识了，这次是听说桑宁怀有身孕，特地前来道喜。
桑宁闻言，起身向晋安王妃道谢。
王妃忙扶起她，盯着她看了好一阵，见她身材微微发福，笑道：“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袁氏笑道：“我可是请钦天监的监司大人算过的。”她说来一脸得意，巴不得告诉所有人。
桑宁看向袁氏，心中涌起暖意。袁氏总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其实是想x用钦天监来抬高桑宁的身份，以免旁人看不起她是商贾之女。
晋安王妃笑道：“真好，我们家文熙也有这份福气就好了。”
桑宁这才看向晋安王妃身边的女子。她容貌清秀，体型消瘦，一看就是温柔内敛的女子，自进门以来，一直没有说话。
桑宁来之前听林亦安提了一嘴，这女子是晋安王府的儿媳，名叫夏如慕，父亲是晋阳巡抚，说起来算是远嫁了。
她笑着和夏如慕打招呼，对方却抿了抿唇，怯怯地抬了下眼睛，又很快低下头去。
桑宁有些奇怪，她是巡抚之女，又嫁进了王府，本应是天之娇女，怎么这般胆怯？
袁氏却已猜到了一切，她看向晋安王妃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相信如慕不久就会有好消息的。”
晋安王妃笑道：“多谢林夫人吉言，正想着来沾沾喜气呢。”
桑宁听到这话，才明白晋安王妃上门的原因。她不禁想起了上一次在陆家遇到的糟心事，总觉得这一次也不是什么好事。
袁氏笑道：“哪有什么福气呀，我这最多算是苦尽甘来吧。”她不动声色地将桑宁拦到身后，隔开了一定的距离。
晋安王妃见她这样，也表明了来意：“我这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想借宁儿的一件贴身物品，让如慕随身带着。人家都说好孕好孕的，说不能真能有些好运呢。”
袁氏微微皱眉：“这恐怕不妥吧。”
晋安王妃道：“林夫人放心，我也请钦天监的监司大人算过了，绝对不会损伤到你的孙儿。”
袁氏瘪了瘪嘴，看着晋安王妃的脸色，毫不客气地拆穿：“是吗？监司大人还算孕事？”
这分明是胡说八道。晋安王妃显然是听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想拿着桑宁的贴身物品给自家儿媳做法事呢！
袁氏怎么可能同意。
晋安王妃也摆出了气势，侧目道：“前两日，林国公拜托我入宫帮他办件事，我明知有危险，仍一口答应了。没想到，今日只是要一件贴身物品就遭到了阻拦。”
这话一说，不仅堵住了袁氏的嘴，也让桑宁没话说了。
晋安王妃的确帮了林国公的忙，亲自入宫跑了一趟长公主府。当时还以为她是热心肠，没想到是等着事后找上门呢。
桑宁不愿这样僵持，轻轻握着下袁氏的手指，从袖中取出了一方手帕，低声道：“人家毕竟先帮了我们。”
袁氏也明白这个理，她愤了一声，将手帕递了出去。
晋安王妃接过手帕，面上带笑：“多谢了。”
待晋安王妃走后，袁氏止不住怒意，一个劲儿地骂着林国公尽会添乱。
桑宁没说什么，一个手帕而已，她并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
可第二天一早，一只乌鸦落在了榭芳院的屋檐上，就不得不让桑宁心里有些膈应了。
林亦安嘴上劝她不要多想，心里却有些奇怪。春天的乌鸦一般在城外繁衍，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在屋顶上。
他轻轻皱起眉头，忽然觉得父亲请晋安王妃入宫找长公主，可能是一个错误。
乌鸦虽然被撵走了，看叫声却好像留在了榭芳院里。
桑宁一躺下耳朵边全是乌鸦的声音，忍不住地心慌意乱。
张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子，桑宁的心慌才好了些。
可晋安王府并没有消停，没几日，袁氏听说晋安王府那边做了场法事。法师烧了桑宁的手帕，用香灰做成了香烛，燃在夏如慕的房间里。
袁氏气坏了，又不好闹大，只一个劲地埋怨林国公瞎了眼，找这么个人帮忙。
林国公嫌她聒噪，与袁氏吵了好几次，甚至传到了外面，说林国公和袁氏又打起来了，差点闹出了人命。
谣言越传越乱，说得林国公府好像乱成了一锅粥似的。
晋安王府那边有些不好意思，送了些燕窝补品给袁氏，安胎的药材给桑宁，古玩字画给林亦安。
还有四个女婢，各个身姿曼妙，貌美如花。
晋安王妃没有直说这四个美人送给谁，但显然是给林国公准备的。
袁氏瞬间炸开了锅，差点从国公府一路闹到晋安王府去。这下子，林国公府真真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桑宁在榭芳院中远离了这一切纷争，可丫鬟们都在议论，免不了传到她的耳朵里。
桑宁觉得头疼、耳朵疼，哪儿哪儿都疼，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乌鸦的叫声。
“你说，是不是那个手帕引起的？”她烦乱地躺在林亦安的怀中，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林亦安却不信：“你说，晋安王妃入宫的那天，和长公主都聊了什么呢？”
桑宁心中诧异，抬头看他：“你是说，这是长公主授意的？”
林亦安摇头：“长公主命令不了晋安王妃，最多是挑拨了她。”
但这也足够了，从前固若金汤的林国公府，被这么一闹，几乎漏成筛子了。
第51章
一旦袁氏和林国公闹了起来, 单凭林亦安病弱之躯，如何挡得住刘杰和长公主联手？
桑宁有些害怕，她握紧林亦安的手：“这可怎么办？”
林亦安轻轻眨了下眼睛，笑道：“他有张良计, 我有过墙梯。”
桑宁微怔：“什么梯？”
林亦安笑了一声, 没有解释, 继续拿起手边的书, 读给她听故事里的风花雪夜。
桑宁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神色如常, 没有一丝慌乱，那颗不安的心也随着他一起安定下来。
她靠在他的肩上, 聆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声音。
纷乱的国公府和宁静的榭芳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两个世界一样。
在林国公和袁氏喋喋不休的争吵中，国公府的怪事频频发生。
先是乌鸦成群结队的飞落至国公府的屋顶之上，再是夜间竹林之中常常传来诡异的风声, 像是夹杂着野兽的声音。
可府邸之中的竹林怎会有猛兽？
一时之间, 流言四起, 国公府即将大祸临头的传言纷至沓来, 所谓“灾星降世”的说法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人们都说，灾星借由桑宁肚子里的孩子降世了。甚至有人提议，要提前阻止“灾星”降世。
林国公和夫人袁氏停止了争吵, 忙着处理这越传越离谱的谣言，可惜效果甚微。
在这场铺天盖地的谣言之中, 林亦安却出奇的冷静。他和往常一样出门逛街、游玩, 丝毫没有受到流言的打扰。
甚至比以前更加放肆，呼朋引伴, 常常七八个人聚在一起玩乐。
终于有人在酒桌上，壮着胆子问他：“世子爷，现在京城里的人都说你的孩子是灾星，你就没想着查查源头吗？”
“是啊！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众人七嘴八舌，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关心，全是想从林亦安口中听到更多的隐秘，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林亦安闭口不言，酒过三巡之后，他才微微抬起一只眼睛，借着酒意，言语带恨道：“都是长公主搞的鬼，我饶不了他！”
林亦安凑近身旁一个人，假装说悄悄话：“我手里有她的罪证，你知道吗？她有个孩子，死于……”
话音未落，双眼迷离的林亦安猛地趴在桌子上，响起了酣睡之声。
他是睡了，余下七八个人却清醒了，思索着林亦安的这句话，半天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永常将醉酒的林亦安带回家，一路上，林亦安还在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
直到进了国公府，他才恢复了一贯冷静的神色，睁开那双清冷的眼睛。
他看向永常：“那些人都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永常道：“都听清了，咱们刚走，酒楼里就传开了。”
林亦安这才满意，他特地找了这帮碎嘴子一起吃饭，就是想让他们将长公主的事传出去。
他嫌弃地脱掉洒满了酒的外衫，换了件新衣服后，才敢回榭芳院。
桑宁已等候许久，见他回来，笑着迎了上去：“今日回得早。”
温柔的声音瞬间抚慰了林亦安疲惫了一天的心。他温柔笑着，搀扶着桑宁的手，将她扶回房间里。
“颇有成效，不出三日，全京城的人应该都会知道此事是长公主所为了。”
桑宁有些担心：“你真得要和长公主宣战？”
林亦安微微挑眉：“不解决长公主，就没办法揪出刘杰。”
桑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用力握紧林亦安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力量。
林亦安扬唇一笑，搂住她的后腰：“你平安无事，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桑宁心中动容，微微挺起腰杆：“放心，我x和孩子都会平安、健康，你也会越来越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好，一起长命百岁。”林亦安微微而笑，与她十指相扣。
因着林亦安的一席话，长公主有孩子一事很快传开。这件事本就不算隐秘，稍稍求证，便得到了证实。
京城人最爱热闹，有点人脉的高官贵胄稍一打听，就将蒙恩寺后山的事探听得一清二楚。
长公主想与国公府结亲，让自己的私生女重见天日，却惨遭拒绝。其女不堪其辱，自杀于家中一事，更是被传得绘声绘色。
林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恩怨也摆在了众人的眼前。人们纷纷搬好板凳，坐等着看这一场大戏。
与此同时，几位与国公府交好的文臣，合力写了一封奏书，细数这些年长公主所犯下的罪证。
很明显，这是国公府给长公主下的战书。
奏书写的义正言辞，将长公主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地罗列出来，但证据却不多。
袁译看着奏书的内容，忍不住劝了林亦安一句：“皇上与长公主姐弟情深，单凭一封奏疏恐怕无济于事。”
没有证据，反而会让长公主抓到把柄。
林亦安笑笑：“现在没有证据，很快就会有人送来。”
袁译不解，但他没有泼冷水。林家与袁家祸福相依，这个时候他自然会全力相助。
他在大理寺的案卷司里找了好几日，试图找到长公主的罪证。然而这些年来，虽有数十起关于长公主的卷宗，但凶犯都是别人。
就像刘杰的母亲被长公主下令绞杀，最终却是驸马顶罪一样。数十桩案件，每一桩都已结案，几乎不可能翻案。
就在袁译一筹莫展之际，袁启锋那边忽然收到了一本账目，记录了长公主近十年收受贿赂的明细，更有长公主触犯律令后，花钱摆平的记录。
若将这个账本公之于众，即便皇上有意包庇，朝中言官的口诛笔伐，也足以让她消失于朝堂。
袁译素来小心，他怀疑这账本的来历，忙将此事告知林亦安。
林亦安却不奇怪，他淡然一笑，仿佛早已知道这账本的存在：“账本记录了长公主近十年的丑事，而刘杰刚好在长公主身边十年。”
他等得就是刘杰送来的证据。
能让国公府和长公主彻底厮杀起来的机会，刘杰怎么会错过？
袁译道：“你想要做什么？”
林亦安垂眸微笑：“我想见一见长公主，表哥可有办法让长公主出宫？”
袁译微微皱眉：“只要长公主知道你手中有账本，她一定会想办法出来见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解决刘杰之后，长公主还能否容得下你？”
林亦安勾了勾唇，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像已经有了万全的对策。
袁译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你一切小心，账本的事交给我。”
林亦安道了声谢。
袁译的动作很快，不到一日，林亦安手中握有长公主罪证之事，就已经传进了皇宫。
第三日，长公主来到了忠勇国公府邸，身后自然有刘杰“相伴”。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林家人，又瞥了眼身后的刘杰，忽然觉得额头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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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怎么聊？”
在场的人因何而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长公主也不愿意打哑谜，她看向林训钦：“你想怎么做？”
林国公没有说话，整件事都是林亦安的主意，他和袁氏也是配合儿子，假意争吵这么多日。
可长公主已站在面前，他作为林家之主，肯定不能让儿子面对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