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知道她听到了全过程，还没开口，便被她打断了。
“我落了集训资料，所以回来拿，正好捡到你的手机。”
邢无妄一顿，目光一晃，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握着的手机，问：“你看到了？”
许以葳转移话题：“手机，我放这儿。”
说完，她把手机放到旁边的课桌上，拿着自己的集训资料，从后门逃走。
她一个劲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迎面的微风从她耳朵边掠过，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和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天色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
许以葳推开寝室门，里面一片漆黑，没有打开门口的灯光按钮，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边，拉下台灯，黄澄澄的光线落下。
她翻乱了课桌，一本本书被翻页，抽屉里面，柜子上面，能找的地方她一本都没有放过，最后抽出了一本上学期的C语言课本。
在某一页里面夹了一张透明便签，当时她没有扔掉，而是用来做书签了。
许以葳将透明便签举起来，台灯下，透过光她能清晰看见便签的右下角，上面一笔一画写着四个字。
——我喜欢你。
……
漆黑的寝室只有台灯一点儿光线照亮着，安静中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一浅一深。
许以葳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四个字，怔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
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我们在食堂排队，快排到我们了，你还没找到集训那份资料吗？”
那头是应珈蓝的声音，她缓了缓，启唇：“找到了，集训又改了时间，我要赶过去，就不过去食堂了。”
“这样啊，如果要打包，和我说一声。”
“嗯，我会的。”
许以葳笑了声，便挂掉电话。
手机放一旁，她开始回想和邢无妄接触的每一个场景。
那台手机是他的。
透明便签是他给的。
回老家时，他都陪在身边。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跟她息息相关。
这么说的话，她猜对了——邢无妄暗恋她。
那上次玩寻宝游戏的时候问他，他为什么要否认？
许以葳暗忖着。
*
天空乌云渐渐散开，天气又晴朗了。
体育老师很满意天气转变，没有下雨，不然这班懒惰的大学生肯定通通跑回寝室睡觉，他吹了下口哨，逮住计算机系专业四个班的学生去跑步。
很快，跑完四圈，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北延躺在操场上，偏头问邢无妄：“手机找到了？”
邢无妄点头：“嗯，在教室找到的。”
北延挑眉，笑了笑：“就你那破手机，用了有五六年吧，不会有人偷，不知道你紧张个啥劲。”
邢无妄视线看向某一处，勾唇：“有重要的东西。”
……不过，被她发现了。
盯着某处的人起身移动，他也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器材室在综合体育馆里面，沿着操场出来的一条小路直走，这段时间因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多，加上天气逐渐开始变热，借用器材运动的人少之又少。
应珈蓝想打羽毛球，但借用器材需要身份证或学生证，她都没带，可许以葳带了，便自动过来帮忙借用。
“好了，进去拿吧。”
许以葳拿好学生证，就走进器材室找羽毛球和羽毛球拍，发现在第一个架子上。
伸手去拿时，身后突然发出“嘭”的一声。
她倏地迅速转身过去，就看到器材室的门好像关上了，门前站着一个人。
一双黑眸瞬间睁大。
“你干嘛关门？”
邢无妄不紧不慢地走向她，狭长的眼尾透着不怀好意，唇角微勾，带着些蓄谋已久。
他声线散漫，混着点笑，答非所问——
“我们聊聊？”
许以葳视线盯着那扇门，大叔去哪里了？
管理器材室的大叔帮她刷完学生证后，肠胃突然蠕动，很想上厕所，看了眼空荡荡的综合体育馆，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来借器材，忙不迭地起身，跑向厕所的方向，已经憋无可憋了。
大叔前脚刚走，后脚邢无妄就来了。
器材室外面没有人在，只有她不知道。
邢无妄见她不回答，仍然步步逼近。
许以葳一步步往后退，鞋跟踢到墙壁上。
她故作镇定，脸上不自觉的带点怯生生和闪躲，唇缝微微张开：“好、好啊，我也刚好有问题要问你。”
第28章
器材室内, 光线昏暗，进出的门紧闭。
许以葳身后是墙, 无路可退, 对上视线的刹那，登时她竟然带了点闪躲。
脑海中将问题捋了一遍又遍，生怕自己会出错, 莫名地紧张心慌，甚至感觉比考雅思还要难。
脚步声停下了。
邢无妄站定, 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小步, 他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而后挑眉，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许以葳舔了下唇，说：“……你故意放出那个谣言, 我先不问原因, 因为我更想知道透明便签上的字面意思是真的吗？”
他一怔, 启唇，声线稍微暗哑：“看不出么。”
“所以说——”她眼睫一颤，轻声道, “是真的喽——”
得到了他本人的确认，许以葳唇角微微勾起, 压抑不住的喜悦，但邢无妄再次怔住了，看着她的表情似乎在暗自窃喜, 半响, 他笑得无奈。
看来她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猜对了, 甚至觉得自己还是个小机灵鬼，却一点都不好奇被人暗恋多年。
“开心完了没？”
鞋尖碰鞋尖, 离得非常近，两人的呼吸似有若无地交缠着。
许以葳抿抿唇，蓦然抬起眼眸，邢无妄眼尾挑开，就看见她立马收敛表情，掩饰着内心的喜悦，唇角一勾，便说：“记忆力可好的许同学，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什么？”
“高中，巷子，报警电话。”
许以葳先是微蹙眉，不太明白，下一秒便是睁大眼睛，看向邢无妄。
瞬息万变的表情，他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很明显她想起来了。
幸好……她还记得。
……
高中某天放学，许以葳和她同桌去了市场附近的文具店买点学习用品。
隔两条路有间学校，店里面学生比较多，花了点时间挤出去又挤出来，买完后便往回家的方向走。
突然，马路对面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一群男生骂骂咧咧的说话声。
许以葳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有两拨人，个个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钢管、棍子，然后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嘴上又不饶人，开始口角争执着。
“许以葳你怎么不走，看什么呢？”
听到同桌在叫她，同时两拨人手持棍棒在巷子打了起来。
经过巷口的行人，要么视而不见，要么脚步加快，害怕波及到自己。
同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当即一愣，惊呼：“打、打架？你别看了，快走，好危险啊。”
说完，伸手拉着她的手臂，往前走。
许以葳站在原地不动，同桌回头看了眼，然后催促她，并提醒再看下去，可能会引火上身。
下一秒，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你干嘛？”
“先别走，我要报警。”
此时巷子里的两拨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混战持续了一会儿，有一拨人显然处于下风，又不肯服输，举起棍子再战时，有人大喊一声：“快跑，警察来了！”
邢无妄抬起脚狠狠踹向一人的肚子上，闻言掀起眼皮，喘着气，望向巷口外面，就看到对面马路穿着校服的少女，把手机塞进兜里。
警察车停在路边，警笛声吓得两拨人开始四处逃窜，棍子扔在地上，打架的场景顿时变成了逃跑。
“阿妄，你还站那里干嘛，快跑。”
“许以葳，警察来了，你别再瞎操心，走吧。”
天色愈见昏沉，路灯下，混乱的巷子里上演了一出“猫和老鼠”的戏码，光怪陆离的光线打在他们的身上，伴随着嘈杂纷乱的声音。
两个人站在那里，视线交织的瞬间，周遭一切仿佛变得模糊了，他怔愣片刻，直到少女被她朋友拉走，才回过神。
见她那天，他才发现原来光线也可以变得温柔缱绻。
*
许以葳瞬间了然，说：“……原来那个人是你。”
其实和学习无关的事情，她不会用心去记，可是那天因为那件事而晚了回家，被她父母教训了一个小时，罚做整整两套的卷子，这才让她记忆犹新。
于是没想到，他们在那个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顿了顿，她好像想通了什么，睨他一眼：“因为我报了警，所以你就故意传我谣言，是不是？！”
邢无妄失笑：“不是。”
原因没有说出来，她也懒得往下打听，贴着墙壁走路，羽毛球和羽毛球拍都不拿了，想离开器材室。
可他立刻往旁边迈了一步，再次把她抵在器材室的墙壁上。
器材室唯一的光源，透过上面长方形的窗投射进来的。
“逃什么，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幽暗的光线笼罩着两人。他脸部轮廓被几缕光线切割得分明而深邃，难以言喻的情愫收拢于眼尾，却带着些温柔和柔情。
他垂下眼，看她平静的脸上多了丝慌乱，低哑的笑声从嗓子里溢出，蓦然俯身凑近她说：“怎么办，许同学，你不打算负责任么。”
许以葳：“……”
下一秒，她推开邢无妄，径直冲向器材室的门，握住门把往下压，用力朝外面推门却怎么都推不开，心里越慌越乱，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邢无妄挑眉，难得见她出乱子，笑了声：“门是往里拉的。”
许以葳动作一顿，往里一拉，门开了，待在幽暗的器材室有一会儿，面对突然的白光使她不适应眯了眯眼睛，紧接着，连忙离开器材室。
刚好遇到管理器材室的大叔，她抬起脚步跑了起来，像一阵风掠过，并且听到大叔问她，同学，怎么没拿羽毛球拍，不借了吗？
她顾不上回答，直到跑到图书馆门口，才停下来后进去，找个偏僻角落位置坐下来。
然后，她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耳根灼烫，那时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颊上，将她尽数地笼罩，看上去似有若无的距离，其实唇与唇之间只差分毫。
到现在仍然搅得她呼吸紊乱。
*
邢无妄看着她逃跑后，自嘲一笑，好像把她吓着了。
他低头，翻过手机背面，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连妄想都不敢触及的，却恣意疯狂生长。
想要保护她，更想留她在身边。
……
“嘭”一声，天台门被推开，一女生满脸眼泪冲出去，还撞到米由身上，盯了他一眼，又跑了。
米由摸不着头脑，到了天台，就看到邢无妄背对着一束淡薄的光影，浓郁的烟雾在他周遭散开，他走过去，笑呵呵：“分手了？”
邢无妄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听起来像极了家常便饭。
米由把烟叼在嘴里，含糊道：“哟呵，我还以为是商雪菲搞破坏呢，原来是你想换人。”
邢无妄轻嗤：“有一半是她的功劳，不然甩都甩不掉。”
“我操！”米由说，“第一次听你夸商雪菲啊，不过你是不是跟3班的班长在一起了？！”
邢无妄不答，吸完最后一口烟，摁灭在墙壁上，抽空看他一眼：“中午我带她出来和你们吃一顿饭。”
而后他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出天台。
吃完那顿饭，邢无妄又分手了，不知商雪菲用了什么手段，把人给赶走，但对于他来说，甩与被甩都没区别，大不了再换一个人。
直到那一天——
商凯迪带着一帮人过来找他，说他居然敢把商雪菲给甩了，来给他一点教训。闻言，大家当作笑话听，平时混在一起儿玩，谁不知道商雪菲这号人物，和她的所作所为，哄堂大笑也不给商凯迪面子。
邢无妄漫不经心地抽烟，和北延聊天。
“操！你们笑屁啊！”
米由笑得贱兮兮：“迪迪，管好你妹妹，商雪菲可以被任何人甩，但不包括我妄哥，懂不？！”
商凯迪火气大，直接上手推了一把米由，越过，走到邢无妄面前，手持棍子指着他：“妈的，邢无妄我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还是哑巴了？你这么烂，还敢泡我妹妹？”
邢无妄掀起眼皮，反手将烟头摁灭在墙上，然后弹到商凯迪的身上，轻笑：“昂，好问题，你想我用哪里泡你妹、妹？”
自己亲妹妹被人羞辱。
商凯迪像个火药包似的，一点就燃，直接举起棍子朝邢无妄脑袋砸过去。
“士多啤梨苹果橙！！！”
邢无妄反应很快，一手握住商凯迪的棍子，神色狠戾，肩膀肌肉和手臂青筋绷起，空出另一只手拽住他的头发，猛地往墙上一摔。
见他们有了动作，身后的一拨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突然，不知道谁大声一句警察来了——
她被朋友拉走后，等他回过神，就听到北延又叫他一声，最后也顺利虎口脱险。
打架事件之后，邢无妄居然收敛了些，不再逃课旷课，还不撩妹，天天待在教室里面，别说老师觉得他奇怪，就连米由和北延都怀疑他是不是打架中摔坏脑子。
邢无妄声音很淡：“滚。”
米由笑呵呵：“看妄哥你清心寡欲的，待会逃课不？我最近认识的妹子在M市一中读书，她的朋友想认识你，一起去看看呗，总有一个能入你眼……”
邢无妄靠着椅背，轻嗤了声：“听不懂？滚，最好连滚带爬——”
M市一中管得严，非本校生是不得进入校园内，米由不知从哪找到几件校服外套，套在身上，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我草，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保安的眼神，看我们跟看傻子似的。”
“怎么不是傻子？大热天的，就我们几人穿外套，怪米由咯。”
米由听完，呸他们一声：“操！能不能讲点理，要不是我，你们能进来？别叨叨，教学楼往哪里走——”
转头一看，邢无妄自顾自地往前走，几人连忙跟上。
他带头乱走一通，走进了教学楼大堂，视线无意间瞥到旁边的墙上，上面写着优秀学生表彰墙，便了无生趣瞥了几眼，同时听到米由说要上楼去找他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