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视线往上移动——
倏地，他目光一晃，愣住在原地。
——是她。
第29章
当天晚上, 邢无妄站在M市一中后门的围墙前，抬脚踩在墙面上, 用力往上一蹬, 他双手猛地扒住墙头，翻身坐在上面，一条长腿横跨过墙面。
他并不着急落地, 边观察情况，边抽着烟, 看向远处保安手持手电筒, 从教学楼一层层巡逻, 再回到保安亭，等到了时机成熟。
将烟头摁灭在墙头上，另一条腿也跨过来, 从墙头轻松地跃下。
只因早上来过一次, 他现在轻车熟路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大堂灯光敞亮，径直停在优秀学生表彰墙前。
挂在排名第一的照片，少女穿着校服, 朝着镜头眉开眼笑，巷子对视的回忆此时又钻入他的脑海, 目光牢牢地锁准了她。
突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好像是深夜加班还没离开的老师。
他回头瞥了眼, 伸手, 没有丝毫犹豫地把照片撕下来, 转身离开大堂，翻墙出学校。
刚落地, 就听到里面一道男声的斥骂，中气十足：“是哪个学生把全校第一的照片给撕了？太过分了，这叫霸凌，明天课间操要揪出这个兔崽子，竟敢欺负同学！！”
后来的时间里，他哪都没去，常常守在M市一中的附近，希望能再看到她。
不知是时间没掐准，还是漏到了什么。
她没有出现过。
第二次遇到，是一个下雨天，他打发完商雪菲，烦躁地点了根烟，吐出一阵烟雾，偏头就看到她穿着校服从斑马线对面走来，撑着伞和朋友有说有笑，掠过他面前。
潮湿的雨气落在氤氲的空气弥漫着，沿街似有若无捎来一阵香，压过苦涩的烟，跳动的馥郁气息。
干净又纯粹，朝气又甜美。
那个时候才真正的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变化了，原来他生命中会出现与“爱”有关的东西，之后的每个夜晚，梦里是她，逃课去见她，甚至妄想想得到她——
“妄哥，什么时候开始你身边少了美女相伴啊？！”
邢无妄不答，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放学了，便站起身，走出教室。
赶到M市一中附近，她没有走平常的路回家，而是去了书店，他闭了闭眼，恍恍惚惚地感受到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她这么优秀的人，他哪配得去沾染。
后来的一段时间，他学习劲头甚至超过班里的第一名，让不少人都觉得匪夷所思，连老师全部也对他刮目相看，这帮不务正业的学生还是有救的。
北延看他：“你怎么回事？从良了？”
米由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诶诶，我不是这样想，觉得是妄哥里面换芯了，不是他本人。”
他不说话，低头看着手机壳藏着的照片。
想要和她待在一起，至少不能和她的差距相差太大，算不上什么改变，只是本能地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但不可否认，她像黑暗中落下的一缕月色，吸引着他前行。
甚至向人打听她想报读的大学，最后他终于跟她上了同一所大学，并且成为她的同班同学。
就是这样想着和她有更多的交集和接触，但是事与愿违——
她的作息很有规律，相比于高中，显然只有三点一线。为了制造不期而遇的巧合，掐时掐点路过她途中的那条路，往哪个方向走，可她的眼里只有学习，从未留意过他。
他不想就这么成为她生命中的同班同学，又因见到卜述送出的那只手表，虽然后来听到她的解释，但他仍然觉得有危机感，然后剑走偏锋，在学校贴吧故意传播谣言。
果然……
她亲自过来找他讨说法。
慢慢地，从一开始的礼貌而疏远，到现在和他很自然的说话，虽然嘴上还是改不掉的“谢谢”“对不起”，但是他知道，这一步起逐渐可以融入她的生活，了解她的喜好。
他想，这何尝不是机会，或许，可能……也试图让她，喜欢上自己。
*
第二天一到教室，许以葳专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伴随着哔哩啪啦敲打的响声，昨晚彻夜未眠，又静不下心做ACM竞赛的集训题。
现在疯狂补做题目，不能因为个人而影响集训班的进度。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脑袋，空出的另一只手戳着键盘字母，速度慢了下来。
应珈蓝看她一眼：“昨晚没睡好吗？你的眼圈有点大。”
许以葳难得懒洋洋地“嗯”一声。
栾穗凑过去，双手捧着许以葳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惊呼：“不像你啊许学霸，你居然失眠了？！”
许以葳微蹙眉，推开栾穗的手，边打哈欠边说：“可能是你大半夜和新交的男朋友煲电话粥影响到我了。”
“我才没有，那是语音通话。”
许以葳转头瞥她：“有区别么。”
栾穗眨巴着眼睛，灰溜溜地跑回后面一排坐下，锅能甩就甩，当然不会承认的。
很快，许以葳做题做到趴到桌上，整个人开始变得有点怏怏的，应珈蓝又看她一眼，说：“你闭眼歇会儿吧，别做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看她的状态，完全不是她平时的样子。
许以葳摇摇头：“我还有一点就做完了。”
应珈蓝叹气：“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不舒服？”
许以葳反应有点迟钝，“啊”一声：“没有，不过好像有点头痛。”
“头痛？”应珈蓝说，“等下课后，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许以葳挥挥手，柔声说：“再说吧。”
……
阳光明晃晃地洒下来，她们和三三两两的同学擦肩而过，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应珈蓝一边抱着许以葳的笔记本，一边扶着她，又问：“真的不去医务室吗？”
许以葳笑着摇头。
其实第一节 课开始，头痛像要炸裂开了，大概知道是没睡好，想着没必要请假，就硬撑着结束上午课程，再回寝室补眠就好了。
不过连续硬撑了四节课，开始有点晕乎乎的，起身都差点没站稳，应珈蓝被她吓了一跳。
“没事，吃完饭，我就回寝室睡一觉。”
“可是……”
应珈蓝皱着眉，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邢无妄和北延，愣了愣，将视线收回移到许以葳身上，下一秒人无力地倒进她的怀里。
她一惊，叫了一声：“啊，以葳你——”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飞快地冲了过来，一手横抱许以葳，她愣住了，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邢无妄眉间拱起，皱起眉，问应珈蓝：“她怎么了？”
“啊……她、她昨晚没睡好，然后头又痛，我本来想带她去医务室的。”
邢无妄满脸担心，淡道：“不用，我来吧。”
说完就打算抱着许以葳去医务室，刚走两步，动作倏然一顿，回头看了眼北延，补充了一句：“我不去了，你找别人陪你。”
北延轻挑眉梢，旋即视线落到应珈蓝的身上。
应珈蓝感受到他的目光，看他一眼，不到两秒，刻意地避开视线。
北延轻笑：“别躲，你陪我去。”
“啊？”应珈蓝眼神飘忽，指了指自己，“去、去哪里，我不去。”
北延揽着她的肩，转了个方向走。
说话时混着笑：“你别无选择——”
接近午时的阳光炽热，扑在身上或多或少有点发烫。
距离很近。
应珈蓝莫名觉得除了外力影响，身边的人影响更大，似乎整个人都烧得慌。
……她也想去一趟医务室。
*
望北角俱乐部更衣室，北延拿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随手扔进垃圾筐里。
应珈蓝不知所措地坐在椅子上，连头都不敢抬，一直低头，甚至还把眼睛闭上。
怎么就跟进来了……
原本在外面台下看北延打拳击赛，结束后，他对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跟上。来到了后台，就听到他说背部有瘀青，自己无法涂药，便叫她进来帮忙，正常来说，应该是拒绝的，但是不知道为何糊里糊涂就应声，跟了进来。
甚至都没留意门牌，居然是个更衣室。
就在这时，听到他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叫了声她的名字。
应珈蓝持续闭着眼：“怎么了？”
“你干嘛呢，抬头。”
“我不，你有事就说。”
北延被她气笑了，啧了声：“涂药，你又低头又闭眼的，怎么涂，靠手感？！”
应珈蓝猛地抬头：“才不……是、呢。”
突然愣住了。北延只穿了件运动短裤，身材完美，六块腹肌和马甲线分明，肩线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加上一场拳击赛过后，汗水从绷紧的颈线滑落，亮晶晶的。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应珈蓝站起身来，跨过椅子，往后退。
北延挑眉，轻嗤一声：“穿什么衣服，涂药。”
又重复一遍。
应珈蓝脸红耳赤，结巴道，“那、那你转过身去。”
北延很听话的转身，汗湿透肩胛，还挂着几滴汗水，应珈蓝快速扫了一眼，并没有找到瘀青位置，脑袋探到他面前，问：“在哪？背部没看到有瘀青。”
“在这里。”
北延转身，抓住她的手，引领着贴到他的腹部上，往上移，瞬间吓得她想缩手，却被死死地摁着。他说：“撞到的时候可能没想过会疼，但是过两天，瘀青出来了，再碰一下，那是疼的开始。”
应珈蓝不在意他的话，拼命拍着他的手背，把手收回来，下意识退后，直到撞上身后的柜门，整排柜子震了一下。
北延走向她，边说：“应珈蓝，你喜不喜欢我？”
应珈蓝闻言“啊”一声，看进他的眼里，咬了咬唇，温声道：“……喜欢。”
话音刚落。
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重重吻上去。
属于他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周围，半响，松开了点，低哑的声线落到她耳边：“女朋友，我唯一的女朋友。”
*
邢无妄把人抱到了医务室，放到床上，把应珈蓝的话简单转述。
校医听完，点点头：“大脑得不到足够的休息，或精神压力大和焦虑的情绪，都可以导致头痛，让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再看看，你不用担心。”
邢无妄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女孩清瘦的脸蛋，黑发散在枕头边，皮肤又白又透，不过眼下的黑眼圈，显得出几分疲惫感，一双清澈的眼睛这会儿正闭合上。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回应，下一秒便说：“我留下陪她。”
校医不觉得意外，经常见到这些小情侣互相黏人，笑着问：“你女朋友？”
邢无妄身子一顿，眸色晦暗，轻启，尾音缱绻悠长——
“……现在还不是。”
第30章
医务室半开的窗户, 风轻轻往里吹拂，窗帘随风飘动。
许以葳睡眼蒙眬地睁开眼, 病床前的白帘被撩起, 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走进来，可她眼神迷离，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眨了眨眼睛，但依然能看清楚那人的脸庞。
“是你啊, 你在这里干嘛。”
声音慵懒, 透着未清醒的倦意。
邢无妄被她气笑了, 大剌剌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勾唇：“看你睡觉, 不过我发现——”
话音突然停顿片刻, 许以葳一下子清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原来学霸睡着会说梦话。”
看她反应激烈，他觉得可爱又好笑, 指节抵着嘴角轻笑了声，清了清嗓子, 揶揄道。
许以葳微怔，下意识地双手捂住嘴，不相信地瞥了他一眼, 心里暗暗思忖着——
梦话？她有这个习惯么, 也没听说室友说她有啊。
她抿抿唇, 不经意地问：“我说了什么？”
邢无妄闻言，嘴角漫不经心地勾着, 佯装想了想，促狭笑意弥漫：“说了什么……好像是叫一声我的名字，还说很想我。”
“……邢无妄同学，你觉得可信吗？”
“昂，是有点假，不过就是你的梦话。”
许以葳一听就知道是假，懒得跟他扯，转身下床时，邢无妄突然站起来，摁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床上去。
她问：“干嘛？”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很少见你没睡好还头痛，昨晚又熬夜刷题了？”邢无妄漫不经心地，带了些担心。
许以葳看他一会儿，脸莫名其妙的泛起两坨红晕，然后撇开眼，温声道：“没，昨晚没有刷题……”
哪还有刷题的心思，望着题目不知为何器材室那个片段跃入脑海，搅得她无法静下心来，一道题平时只需要一个小时，可昨晚连题目讲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想着早早睡觉，放到明早再做，结果难以入眠，彻底熬了一个大夜，直到天亮。
邢无妄看她脸颊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挑着眉说：“脸好红，你是不是发烧了？”
接着，他俯身，打算用手背探一探她额头的温度，伸手到半空中，被她挡下来。
而后不解地“嗯？”一声。
许以葳摇摇头：“没发烧，就是睡眠不足，睡了一觉就感觉好多了。”
邢无妄眼尾挑起，转头看了眼半开的窗户，问她：“热？”
许以葳一愣，顺势点点头。
邢无妄转身，把另一边的窗户也推开，风徐徐吹进来，吹乱她额前的发丝。
眼见她微微低头，吁了一口气，他忽然明白她脸红的原因。
“你不会真的在想我吧？”
许以葳猛地抬眼，对上一张轻佻笑着的脸，凑到面前来。
登时她的脸烧得更慌了，一阵男性的气息拂来，证明离得很近，还占据着她的呼吸，似有若无的交缠着。
下一秒，额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邢无妄站直身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好像是没有发烧……”
就在这时，校医看到许以葳醒来了，走到床边，简单询问情况，知道她没事后，又叮嘱了两句，转身离开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们两人身上徘徊，忍不住笑了。
许以葳：？
……
在食堂用餐的学生屈指可数，主要是过了饭点时间，不但不挤，空位也有很多。
邢无妄偏头看她：“你要吃什么，我去排队，你找个位置坐下。”
“我自己来就行，现在人不多。”许以葳抿唇，犹豫地开口，“刚刚校医为什么叫你加油，你是得了什么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