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离得稍近,男人冷声问道。
“这个二哥也带着吧。”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她越想越觉得准备的有些少,到底是在山里跑,体力耗费多吃的也比平时多。
看着衣着单薄小娘子跑的气喘吁吁,只为给自己多塞三张烙饼,陈霖骁冰封了多年的心突然猛地跳动起来。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小手已经冰冰凉凉的,想要训她穿着单衣就跑出来,可对上她那一双水灵灵满是担忧的眸子,那些冰冷的话一个字也说出来。
“外面冷,快回去吧,放心,我在山里还能猎些野物充饥,饿不着。”
可姚金枝却不听他说,走近他伸手扯过他的包袱,把烙饼塞进去放好。
也不知怎么的只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鼻子有些酸,明明早就知道上山他会去狩猎,可这段时间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突然要离开她一时有些受不住。
“万一没有猎到呢?再说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浓重的鼻音带着些许哭腔,被她拽着的男人身子一僵,垂下头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小娘子,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这感觉很陌生,前生今世两辈子头一次体验,让他心跳乱了拍子,一时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只是到他不想看着她伤心。
就突然不想进山狩猎了……
他吐出一口闷气,双手已经暗暗捏成了拳头,最终理智战胜,叮嘱她晚上关好门,催着赶紧回去别着凉。
“回去吧,我会尽早回来的。”
这次他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小娘子往家走的背影,直到她站在大门口朝着他挥了挥手,他才转身带着狗进了林子。
看着人走远了,姚金枝回到屋里突然觉得有些不适,明明之前他也出去过,但好像也没有觉得如何,可现在却觉得屋子里空荡荡,心里也空唠唠的。
她就着热水吃了一个凉饼子,带着篮子和镰刀去后山采挖些东西。
之前跟着宋母学了一些储存的技巧,这会儿正好可以试试。
带着两只狼崽子她有些碍事,但把它们单独留在家里她又不放心,权衡之后还是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出门。
竹笋和水芹自然是不用说,这些一个可以晒干过冬吃,一个可以和辣子做成泡菜,下饭吃也是好的。
一边挖着笋子一边想一会儿去水潭看看,昨日下了网后他们就下山,今日应该会有鱼……
正想着,就听到两只狼崽子嗷嚎一声,然后像是不断呕吐的声音,她丢下手里的锄头赶紧赶了过去。
远远的就见两只狼崽子伸着舌头不断甩头,她走近一看一大丛灌木结了密密麻麻的小果子,每个果子上面都有一层结晶。
她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看两个狼崽子一脸惊恐的样子,她犹豫着身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呸呸呸!!”
第20章
一大片的林木,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果子,姚金枝看着那些果子两眼放光,她怕自己刚才尝错,深吸一口气又尝了一颗。
“呸!没错,就是咸的!”
这味道丝毫不必家里的粗盐淡,但她不敢确定这些果子有没有毒,她抬眼看了一下变幻莫测的天空,带着两个崽子去水边喝凉水,顺手采了写水芹就往家走。
篮子的空隙有些大,那些小小的果子只怕会兜不住,她拎着一个水桶再次找到那片林木,她拿着剪子小心的将那一串串的果子剪下来,能不能吃先收回去再说。
她想着等陈霖骁回来问问他,若是无毒能吃,那么他们以后可就不用买盐了,十文钱一两想想她都心疼。
忙了整整一个上午,累得姚金枝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终于把目光所及的所有果实都摘了回来,看着一桶桶挂满霜晶果子,姚金枝期待的忘了一眼陈霖骁背影消失的地方。
中午她煮了点新鲜的竹笋,用杜老爷给的辣子炒了一小盘,就着蒸熟的热饼子饱饱的吃了一顿,吃饱喝足眼皮就开始打颤。
想着今天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精神起来。
她把那些果子倒在笸箩里晾着,刷干净水桶拎着桶去了水潭边。
正如她的猜测,渔网里果然困住了几条鱼,但和之前下完雨比起来,可不够看。
因为鱼不算多,她直接把渔网拎了上来,几条半大的鱼在岸上拍着地蹦跶,担心鱼会蹦到水里,她赶紧抱着鱼往桶里装。
六条鱼,只有一条算是大鱼,其余的都是大个头的鲫鱼,她满心欢喜的拎着一桶鱼带着网回家。
原想着再去外面找找还有什么新鲜东西,可这两日她实在有些累了,终于没抗住,回去把鱼倒进浴桶里,就爬上炕蒙头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些,冬日天短所以姚金枝起身时也没有慌,她谨记陈霖骁的叮嘱,趁着天还没有黑,就把院门关了,又用两根小腿粗的棍子把门从里面顶住了。
有些不安的一夜,明明还是自己睡在东半边,但安静的夜却让人不安,她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安稳。
次日,天蒙蒙亮她就起来打开门,去外面割会蓬草给母鹿吃,这一忙就到了下午,看着日头西沉,但该回来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姚金枝心里越发焦躁不安。
她时不时就去大门口张望一眼,看着树林幽静眼中的光都淡了不少。
昨天这个时间她都已经关上院门,可是今日想着陈霖骁会回来,她就不想早早关门,等了再等却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因着陈霖骁说今晚回来,她还特意做了两个菜,但饭菜温在锅里渐渐也要失去温度,在她焦急的等待中,太阳也落了下去,一片漆黑中,她连山林中的山路都看不清。
寒风趁着黑压压的天灌入她的胸腔,望着四下漆黑的树影,像是一个个魑魅魍魉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她哆嗦一下转身关上院门。
人没有回来她也没有心思吃饭,抱着两只喝完奶狼崽子,坐在灶房门内望着黑黢黢的院子,和月光下不甚清晰的院门。
心千思万绪眉头不由得皱紧,如果不是有什么绊住了脚,陈霖骁不该食言这个时候没有回来,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又该去哪里找他?
月上中天,繁星散布在夜幕之上,院外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看着怀里沉睡的两个小家伙,心里的惶恐不安越来越大,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早已铺满整个脸颊。
“砰砰砰——”院外传来陌生巨大的拍击声。
她怀里的狼崽子也警觉地抬起头,虽然还是奶娃娃,但狼警觉地本性却刻进了骨子里,它警觉地抬起头朝着大门发出了低吼。
暗夜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姚金枝既期待又害怕,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去开门。
直到听到院门外大黑二黄的欢叫声,“陈二哥?!!”
她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小跑着去开院门。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短短的几步路她眼中的泪像是决堤,汇聚到下巴尖低落。
院门被人从里面快速的打开,在听到她拉开门闩直接开门的声音,站在门外的陈霖骁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叮嘱了好几次,天黑前就要把门关好再用棍子顶住。
可听这开门的声音,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院门打开的一刻,他正要开口训斥,猝不及防的被人撞了一个满怀。
“二哥,呜呜……吓死我了……”
此刻她身子还在颤抖着,拽着他衣袖的手似有若无蹭到了他手腕,清晰的感受到她手上冰凉的温度。
原本脸色就不怎么样的人,这会儿脸色更黑了,抬手握住了姚金枝的手,冰冷的小手握在掌中,他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胸闷。
“手怎么这么凉?”
那些训诫的话也都咽了下去,拉着还在哭泣的人大步朝屋里走,在巨大的恐惧之后,姚金枝却没有发觉两人逾矩的行为。
任由他牵着自己,任由那滚烫的大掌包裹着自己的手,那颗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心,也像是被那炙热的手握住,身上的血液也渐渐回暖。
回到屋里陈霖骁顾不上收拾带回来的东西,把猎物往堂屋地上一放,转身就去关院门,回来抱着一捆柴禾关上了灶房门。
“不是叮嘱过你晚上要关好门?山里野物多万一有冲过来的,那扇门不一定挡得住。”
这会儿姚金枝也缓了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清他抱着柴禾进门,赶忙起身走了过去。
“锅里还有饭菜,我这就再热热,二哥先喝点热水歇会儿,饭马上就好。”
她说着就要去生火,陈霖骁看了她一眼,伸手打开了锅盖,看到锅里没有动过的饭菜,和一小盆糙米饭,显然是没有被人动过的。
“你吃过了吗?”
男人声音带着比往日更冷的音色,正在生火的姚金枝不由得一哆嗦,红着眼眶颤巍巍抬起头。
“等二哥回来一起吃……”
看着她的样子,陈霖骁想起刚才开门的一瞬间,心像是猫抓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头划过,溜得太快他没有抓住,但心却在燥热的叫嚣着。
他阖了阖眼压下眼中的燥闷,“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本该早些回来的。”
当时他的确已经要往回走了,可突然看到一只少见的黑狐,所以他想都没想立马追了上去,知道天黑的时候才终于猎到,即便脚下步子再大,抹黑下山也用了小半天,这才过了子时到家。
陈霖骁记得她爱干净,于是趁着她热饭的时候洗漱了一番,刚好饭菜也摆好了。
“山里还有些东西,明日和我一起进山一趟。”
第21章
晚上太晚,豆大的烛光也影影绰绰,直到第二天早上姚金枝起床后,才看清堂屋地上放着的东西,一张张简单处理过的狐皮,红色居多总共有五条,灰色和白色的各两条,最为显眼的当属那条黑色的。
桐林城也有不少的富户,那些人到了冬日最爱用毛皮做衣裳,挡风保暖又显得华贵不臃肿。
陈霖骁比她起得早,这会儿早饭也已经热好,都是昨晚剩下的菜,只不过今早他又熬了些稀粥,喂完鹿一进门,就看到姚金枝蹲在那些猎物边。
“这些狐皮等着下山后带去府城那边,应该能换个好价钱,兔皮留下今冬你和娘一人做一件兔皮夹袄,穿着暖和。”
别人家冬日都会紧衣缩食,省出钱财买些棉花做棉衣,但那些棉花对陈家来说可是不小的开支,但有了这些毛皮,倒是能省下这笔钱。
她可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份,赶紧站起身摆摆手,“不用不用,婶子给我做的衣裳很暖和,不用再做了。”
陈霖骁看了一眼她身上,那是宋母旧衣改的衣服,虽然看着厚,但用的都是几层旧衣破布,塞了不多的棉花还是不知多少年的,早就没有多保暖,反而变得沉重。
他不置可否也没有再说,收拾桌子两人热乎乎吃了一顿早饭。
饭后陈霖骁收拾了一下板车,带着二黄和姚金枝出了门,沉稳的大黑依旧留在家里带崽。
直到出门,姚金枝也不知道陈霖骁要带她去哪,顺着前日陈霖骁进山的路,两人走了一个时辰。
终于在林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风景,走出林子入目便是一片草地,这个时节青草早已泛黄,但迎着朝阳看去,金灿灿的一片,风被太阳烤过,吹在脸上也没有多冷。
她好奇的远眺周围的风光,望着远处的山河,姚金枝竟然有一种想要去游遍天下名川的豪壮气魄。
但她很快收敛的心神,同时发现草地的尽头是悬崖峭壁,而那边一条绳子延伸出来,刚好系在崖边的歪脖树上。
走出山林的路有些窄,板车拖不出去,只能放在林中等着,男人朝着悬崖走去,姚金枝带着二黄跟在后面。
“在这里等我。”一声冷淡的命令,止住了姚金枝的脚步。
看着男人挺直的腰背,一步步走向悬崖边,姚金枝心头一紧,想要过去看看,但男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二,二哥。”她踌躇的低唤一声。
“等着,别过来。”男人头也没回,依旧冷淡的命令道。
犹豫的功夫,之间男人从崖边拽起一根绳子,被单薄的衣衫罩着遒劲有力的腰背,隔着那洗的发白的布料,姚金枝都能看到他那充满力量的肌肉和腰身。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刚到陈家的那天早上,他赤着膀子站在晨曦下劈柴的样子,不由得耳朵尖红了红。
在她走神的时候,陈霖骁已经将悬在山崖下的绳子拉了上来,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一头黑色的大物,看他将东西拉上来,姚金枝没忍住跑了过去。
一股血腥味中夹杂着些许腥膻的味道,她立马捂住口鼻小脸一皱。
“二哥,这个是什么?”
陈霖骁拿出匕、首,在那野物的身上刺了一刀,看着已经没有什么血渗出,他才松了一口气,拽着没有头的野物朝着板车方向走去。
“这是昨日猎到的野猪,中了毒箭所以需要放干净血才能带回去。”
他狩猎之前给箭头擦过毒草汁,虽然那些都是麻翻野物用的,但对于人来说,那样的计量也足以让人长眠不醒。
若恰好手上有伤口,碰到这野猪身上的血,只怕一只胳膊也得麻上几日才能恢复。
听到这里姚金枝不知该过去帮忙,还是凭着本能躲远一些,忐忑的看着陈霖骁拎着野猪的手,“二哥……那个,要不用绳子拖着吧。”
“无妨。”
陈霖骁将手里的绳子递给她,双手握住野猪的两条前腿一个用力扔上了板车,他推着板车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姚金枝终于察觉到,其实这一趟自己完全可以不需要跟着过来,但陈霖骁为什么还要带着她跟过来?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想到昨晚她没出息的样子,姚金枝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这是害怕她独自在家担心,又会像昨晚那样哭唧唧的等他,所以故意带着她一起过来?
一瞬间,羞愧之余,姚金枝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心像是被温水浸泡着,鼻子也有些酸涩,很多年身边没有人在意过自己的感受了。
她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角,抬脚追上陈霖骁的脚步。
路过山下的河边,陈霖骁将野猪丢进了河中,因为控干了血水,所以水中并没有什么血迹,姚金枝见状走上前。
“二哥,这个不带下山吗?”
别的她或许不懂,但她知道洗过的肉可卖不上好价钱。
陈霖骁手里动作利落的破开野猪的肚皮,任由引过来的溪水冲刷野猪。
“咱们还要在山上待两天,野猪肉可以做成腊肉再带下去。”
被麻倒的野猪镇上的人不喜欢,村里人倒是不嫌弃,但也会压低价格,可做成腊肉带到府城售卖,价钱却是能翻上几翻。
姚金枝也顾不上有没有麻草汁了,挽起袖子和他一起借着溪水清洗剖开的猪肉,尽可能将里面的血水洗干净,省的有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