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山里的东西有时候看着平常,但却是那些镇上的人都喜欢的,如此想着她望向周围,还没有被降雪打过的皂果,这会儿还绿油油的挂在枝头。
大户人家的小姐会用胰子,但平头百姓家没有人用得起,所以离着山远的人,只能时不时买些皂果。
临近降雪,皂果也越发的贵了,进了年关都是要多备一些。
短短几日的时间,小鹿已经不安于待在柴房,被两只贪玩的狼崽子追着不停的撞门,姚金枝看了一眼周围高耸的院墙,趁着阳光好,她打开了柴房的门,让三只崽子在院子里跑跑,晒晒太阳。
她将大门锁好后,拎着竹筐来到了皂果树下,比起靠近村庄人家的皂果树,这深山中的树木长得更加高大,树干不如山下的粗壮,但果实却比山下的要大不少。
她心里美滋滋,单说这个头,拿到集市上定能换个好价钱,树顶有几个又大又饱满的果子,姚金枝仰头望着心中越发的痒。
她环顾四下,反正山里也没有别人,于是她撩起裙摆甩掉了鞋子,赤脚攀上了树,高处的树枝越发的细,即便是她娇小瘦弱,这样的重量树枝也难以承受。
她站在树头垫着脚去够,每次指间都差一点点就能碰到,但风一吹,眼瞧着要到手的皂果又远了几寸,像是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
正在她努力的时候,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了狼崽子们的低吼声,和稚嫩的呦呦鹿鸣。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让站在树头的姚金枝有些慌乱,下意识朝着院子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慌乱中她没有注意脚下,颤巍巍的树枝晃了两三下,导致她失去了平衡,身子不受控制的栽了下去。
“啊——”
她本能的闭上眼睛,但所有想象的痛都没有发生,反而肩膀和腰肢被一双带着滚烫温度的铁臂揽住。
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姚金枝心里冒出无限欣喜,“二…怎么是你?!”
第24章
从被逼婚到今日,不过才堪堪两个月的时间,那段惊恐的记忆像是存在于上辈子,如果不是眼前人的出现,她甚至都已经忘记当时的绝望。
“金枝,我有钱了,你快看我真的有钱了。”
钱大将人放在地上,激动的拿出怀里一条土褐色的帕子,小心的打开几两碎银子呈现在姚金枝的面前。
“金枝我给你赎身,你跟我回去吧,这辈子我一定对你好。”
听到这句话姚金枝红了眼圈,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满怀期待等这句话的时候,钱大却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说给她听。
“不用了,我在陈家很好,你快回去吧,一会儿陈二哥就要过来了。”
在姚金枝拒绝的时候,钱大的目光就变得空洞且充满了戾气,但很快他又听到陈霖骁一会儿要过来,脸上多了些仓皇。
“他们只是把你当做烧火丫头,金枝别傻了,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吗?幸好我过来了,你听话,一会儿陈二狗过来,你就和他说,你答应跟我走了,咱们给他钱明天就去县衙过户契书。”
“你别说了,二哥马上就来了,你快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而且……你也知道的,陈二哥也不会轻易放了我,如果我非跟你走,他可能会生气。”
姚金枝十分清楚,如果钱大真的纠缠不休,自己一个弱女子在这里叫天天不灵,只怕是会吃亏,所以一再提起钱大畏惧的人。
“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要了你?你……身子给他了?”
钱大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阴戾,目光空洞冷漠,同样是这样冷漠的眼神,陈霖骁给她的感觉确实温柔的。
但此刻钱大却让她遍体生寒。
奈何陈霖骁不在身边,如果拖延一会儿被钱大发现,恐怕自己真的会有危险,所以她忐忑的四下张望,想要找到一线机会。
“你在浑说什么?!”她想骂他,但她却不敢真的开口,生怕激怒眼前人。
钱大一脸却一脸不信,他偏执疯魔的看着姚金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我浑说?!他买你回去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你们在山上孤男寡女日夜相伴,只怕他都快要玩腻了吧?”
话音落下他目光又有些仓皇,声音也比刚才弱了很多,“金枝,金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听了村里人浑说的,我知道我不该信的,你别生气,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像是第一次见他,姚金枝不敢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竟然变得让她陌生……和恶心。
她眼中尽是厌恶和恐惧,“你放手,我没有生你的气,但你抓痛我了。”
她向来心思单纯,根本不会掩饰心里的想法,她的厌恶和抗拒那样的明显,钱大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哈?也对,你一个被人玩.烂的破.货,哪里有脸和我生气,你是不是把他伺候的很爽,所以他才玩腻了也舍不得放手?我娘说得对,你就是个狐媚子,勾的男人魂都没了,先是南泥村的姓王的,后是陈二狗,你到底被多少男人动过?他们那样的烂人都能让你伺候两回,念在咱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上,你也伺候伺候我,伺候舒服了这二两钱我就给你了!”
说完他手上一个用力,将姚金枝拉到了怀里,“少在这儿装纯洁烈女,你听话些别吆……”
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踩断的干树枝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钱大脸色一变也没了刚才的胆气。
不知道来的是人还是兽,姚金枝逮着机会推搡着钱大。
“二哥!你快来!”她顾不得其他,只想吓走对她动手动脚的钱大,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不远处的脚步声一顿,接着变成了急行,想到陈二狗那骇人的样子,钱大手上松了力道,但看着眼前的小娘子,眼中还是有些犹豫。
但显然他今日难以得手了,不远处的人朝着这边快速走来,他若再不走,被陈二狗在山里杀了喂狼,便是官府也未必找得到他。
他满眼不甘和阴鸷的看了一眼姚金枝,“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转身朝着下山的路跑,走的太快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人也往前滚了几步,姚金枝这会儿吓得腿还有些软,可危险显然还没有结束。
这功夫那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她悬着的心砰砰跳的不输刚才,她不安的转头看向脚步声的源头。
“无量~佛。”
只见一仙风道骨的蓝衣老道停在了几步外,八字眉搭配着八字胡,乍一看不像是个好人的样子,小眼睛眯眯着也看不到他目光。
姚金枝赶紧转身穿上鞋子,警惕的看着站在那里未抬头的道人。
“施主莫怕,贫道受人之托特来此处一探,只为护施主安危。”
受人之托?姚金枝稳住了心神看向不远处的道人,“可我并不认识道长。”
“今日日出之时,你家郎君到了贫道门前,有句话让贫道带给施主,你家郎君言要去纳兰山一趟,恐七日能归,让施主不必担心,这七日贫道都会在河滩巨石之上打坐,有事施主只管吩咐。”
交代完,他似乎也不想多言,小眼睛在四周打量一番,像是在找什么人,可周围除了姚金枝并没有第二个人。
他收回目光,甩了甩手里的浮尘,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河岸边走去,这个天冷风嗖嗖的坐在那里打坐岂不是要冻死人?
但对方身份难辨,姚金枝也不敢多说,拎着一筐皂果急匆匆的回到了院子里。
原本应该在院子里打闹嬉戏的三个崽子,此刻都站在门前警惕的盯着大门,院子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让姚金枝悬着的心放下了,她蹲下身抱起天青和金乌,后怕的将两只崽子抱紧,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铺了满面,风一吹只觉得冰冷一片。
坐在堂屋里,直到日上天中,她在渐渐回过神,想到外面还有个老道守着,虽然人有些古怪,但如果真的是陈霖骁请来的,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客气一下?
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想到陈霖骁临走时的叮嘱,她拿出了酸豆角和几块没有腌制的野猪肉炖了炖,烙了几张大饼,担心出家人不吃荤的,她又把带上来的菘菜清炒了一盘。
她每样都拨出一份,加了一张大饼在上面,带着天青和金乌出了门,虽然狼崽子小了点,但好歹也是狼,壮壮胆子还是有些作用。
青梅道人此刻正坐在打石头上晒太阳,练习吸纳之法,听到脚步声靠近不悦的皱了皱眉。
“何事?”
从他的语气中,姚金枝也听出了不悦,他这样她越发安心不少。
“午时了,我做了些吃食,天冷道长趁热吃吧。”
青梅道长闻言冷哼一声,“少在这里碍贫道修行,最近正在练习辟谷吐纳,不吃,拿走!”
姚金枝听不懂他说的功法,满面都是疑惑,“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道长还是用些吧,吃食篮子我晚点再来收。”
说完,不等道长出言阻止,姚金枝带着两只狼崽子一溜烟的跑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后,她趴在们缝上看着外面,确认没有人追来这才放心。
关好房门,这才安心坐下来吃顿热饭。
有了早上的事情,她一时也不想出门,心有余悸的站在院子里望着湛蓝色的天,瞧着夕阳渐沉,她鼓足勇气再次打开了房门。
走到西边不远的地方,就看到口口声声练功的人,这会让却在石头上呼呼大睡,花白的髯须随风轻轻的浮动,沉睡的气息也比早上初见时似乎温和了不少。
她走近卡看了看,原本盛有饭菜的碗盘,这会儿也都光洁如初,甚至有着明显被清洗过的痕迹。
想着午时还一脸不耐撵自己的人,口口声声说要练功不吃饭的样子,她没忍住掩唇偷偷笑了笑。
“晚上不用送了,出家人过午不食。”
低沉的一声突然响起,吓得姚金枝一哆嗦,端起地上的盘子,头也不回抬脚朝着院子跑去。
姚金枝提心吊胆的过了十天,就在她放松警惕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这日一早门一开,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在山里多日,陈霖骁消瘦很多,身上也多了些伤口还是有血污,乍然看到姚金枝激动的神情,他眸子陡然冷了下来。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第25章
“二哥!”
姚金枝看清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扑了上去,将自己埋进他的怀中那一刻,这十日来的担惊受怕,十日来的委屈惶恐都涌了上来。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平复,对于钱大那日的到访也已经放下,但在见到陈霖骁的那一刻,这些情绪像是被压制的河水,奋力冲毁河堤,朝着她的眼眶涌了出去。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在山中厮杀了十日的男人,没有了最初的温和,声音带着冰冷和锐利,可姚金枝发现自己竟然不怕,反而心里尤为的安稳。
她如此想着也没有压制自己的情绪,伸手紧紧的抱住了男人,像是要将自己嵌入到他的骨血之中。
带着浓浓鼻音,哭声断断续续响起,“二哥我怕,你走那天钱大上山了……”
委委屈屈断断续续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个大概,陈霖骁冷厉的脸上,此刻也没有更多的表情。
他丢下手里的东西,像是后怕,又像是安抚的拍了拍姚金枝的肩背。
“好了,不用怕,其余的事情有我,这两日收拾一下就下山。”
他的声音比这山间夜雨还要冷,可每一个字落下,都烫热了她颤抖的心。
情绪一放出来就不容易收回,她断断续续呜咽着,男人也没有丝毫的不耐,任由她抱着自己,像是哄孩子似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安抚着。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对方的安抚,姚金枝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对视着他,这一刻才发现两人离得有多近……
刚才还一脸委屈的她人,陡然涨红了脸,羞涩难堪的退了一步。
“刚好锅里做了饭,二哥吃些再去休息。”
她手忙脚乱的帮着一起往屋里搬东西,油光水滑的狐皮就有□□条,更别说还有些姚金枝认不出的野物。
月上枝头,月光洒在寒鸦身上,安静的房间里,两人如同十日前那般同衾而眠。
今日,他们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憔悴,陈霖骁揽着已经睡着的小娘子,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里划过一闪而过的寒光。
收拾好下山,已经是三日之后,大板车上堆满了货物,母鹿着段时间的训养也温顺了不少,拴在车上也不挣扎,安静的跟着车往前走。
小鹿单纯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时不时和两只狼崽子撒欢跑到板车前面。
大黑有时候看不下去,会将跑远的小鹿和狼崽子追回来,就这样一路上看着它们打打闹闹,她也不觉得闷。
侧头看向走在身边用力拉着男人,见他额角都是汗水,姚金枝拿出新作的帕子给他擦了擦。
“二哥要不要休息一下?”
一阵清香拂过,陈霖骁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娘子,看到她手里的帕子,目光逗留了一会儿。
“无妨,早点回去也能早点歇着。”说完又看了一眼姚金枝手里的帕子,“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前两日我也不敢出门,就趁着天好在院子绣了几条。”说完她叠起帕子准备收起来。
“手艺不错,不过这个已经脏了,不若我洗干净再还你。”
话音未落,姚金枝手里的帕子就被人强行收走,接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帕子可以带到镇上售卖,到时候赚到的银子你自己收着,也不用再和娘要。”
姚金枝瞪大了眼睛,她是被买回来的,哪里有什么资格私藏银钱,不说自己的身份,就是在青槐村里,家里的婆娘也都摸不到银钱,谁手里有一二十文,那都是有本事的婆娘。
而且绣帕的本金还是陈霖骁出的,自己只是随意绣了几针,称不上精致,真要是卖了钱她自己收起来,会不会不好?
“婶子……婶子她……”姚金枝眼中喜悦的光一闪而过,这些陈霖骁也都看在眼里。
“放心,娘不会在意这些。”
他说的斩钉截铁,相处这段时间,姚金枝也更信赖身边这个男人,她知道他是个好人,看着冷情却最是心软的人。
但这不代表宋婶也是个不管事儿的。
可不管宋母如何,这一刻因为他的话和态度,她的心里暖暖的,笑容也抑制不住的展露出来。
两人下山的事情宋母不知,到了山下天色还亮着,长久没有人住的地方虽然整齐,却也蒙了一层尘土。
两人将带下来的东西收拾一番后,姚金枝烧了一过热水准备擦洗一下屋里,瞧着天色还算早她没让陈霖骁动手。
“二哥,现在时辰还早,不如你先去镇上一趟吧,和婶子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