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翊白抬起下巴和明澈接吻，“上楼。”
其实明澈意识得到，徐翊白很多时候是迁就她的，这种迁就甚至远远超出了从前明澈面对庭审录像时，对徐翊白这个人的想像范围。被偏爱总会让人沾沾自喜，无论这偏爱的蜃楼是否有地基。
明澈伸臂圈着徐翊白的脖子，“抱。”
徐翊白将明澈抱上楼，亲一路摸一路，衣服随手扔在卧室门口，进门之后黑灯瞎火酣畅淋漓。理智是痛苦的事，人总会有失控脱轨的那么一小段时间甘愿死在海市蜃楼里。
后来好不容易从蜃楼爬出来，明澈哀叹自己愈发不济，连爬到客房洗澡睡觉都懒，就在徐翊白床上赖着打哈欠。赖久了没意思，明澈爬到徐翊白身上，提议看个电影。
徐翊白在电视上调出《哈利·波特4》。“现在看见哈利·波特就想起你。”
果然一摇铃铛，大家都一样。这电影从小到大明澈不知看过多少遍，是以看得有些心不在焉，窝在徐翊白怀里一边玩手机一边分神瞅屏幕。“那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偷着看。”
原本明澈想说“你可别偷着和别人看”，后来想想这事哪是她能管的，意思到了就算了，遂说到中途半路改口。
没想到徐翊白真的答应下来，然后问她，“这八部你是不是都看过？”
“前六部看过，7没看过。”明澈窝得脖子疼，直起身子活动活动，又躺了回去，“我小时候老觉得要是把7看了，我的童年就结束了。所以书和电影我都没看过。”
“看了你也是小孩。”
“我过两年都要三十了。”
“我十年前就已经三十了。”
“老男人。”
双胞胎将羊皮纸投入火焰杯，蓝色焰火升腾。明澈依旧困倦，盘算着再看十分钟就回客房洗澡睡觉。朋友圈里，宋星瀚刚发了九宫格，每个格子都能看见他夸张而生动的笑脸，配字：下半场开始，现在来还来得及！
明澈脑中灵光一闪，打开通话记录，默念一遍宋星瀚拨打的号码，记了下来，又切回微信在对话框快速输入。要是号码的主人明澈真不认识，场子里那么多人，宋星瀚用谁的手机不好，为什么偏偏要用她的。
果然。刚输入前六位，就迅速有个一模一样的号码跳了出来。
燕昂。
火舌蜿蜒，火焰杯吐出第四个名字。脑子里噼里啪啦炸起烟花，明澈完全看不进去电影，将各种可能性都飞速思考一遍之后，拿手肘撞撞徐翊白，“你认识燕昂吗？”
徐翊白倒是看电影看得很专注，语气淡而平稳，“市局刑侦那个？算认识，不熟。怎么了？”
明澈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八婆，想忍，但没忍住，最后还是一脸八卦地附耳问徐翊白，“宋星瀚是不是暗恋燕昂？”
徐翊白当即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明澈不服，“怎么不可能？”
“以宋星瀚的个性，不搞暗恋那一套。”
“那完了。”明澈一拍大腿，“他明恋燕昂。”
徐翊白略一蹙眉，“他喜欢男人？之前怎么没注意过他有这倾向？”
八卦果然是人类的共性，连徐翊白这种人设都没能幸免。明澈了然道：“你太老了。你不是他的菜。”
徐翊白总算自电影里分出神来，眯起眼睛端详明澈，那眼神如同威慑，刀子似的。“我太老了？”而后突然翻身将明澈压住，“你敢嫌我老？”
刚刚颠鸾倒凤来过两次，明澈估摸徐翊白现在也就是吓吓她，不至于非要再来第三次。更何况即使徐翊白玩真的，她假模假样求饶一番也就过去了。“人啊，得服老。叔叔，你一皱眉眉心就有悬针纹你知道吗？可吓人了。”
说着，伸出手指摸徐翊白的眉心。
徐翊白仍将明澈压着，冷笑一声，“你可一点也不像被吓到的样子。”
明澈使劲将徐翊白推开，自他身下爬了出来，又不见外地将他按回床头，恢复刚才的姿势，重新窝在满面寒气的老男人的怀里，“我知道为什么宋星瀚今天不开心了。他在等燕昂——但燕昂没来。宋星瀚知道我认识燕昂，所以用我的手机给燕昂打电话，可他俩太没缘分了，燕昂偏偏没接到我的电话。”
明澈脑补出无数剧本，最后啧啧两声，“燕昂真够倒霉的，怎么就惹上这个灾星。”
徐翊白的手臂自明澈肩膀垂下，手指绕着长发，绕两圈再散开，乐此不疲，“你怎么就敢肯定，这事只是宋星瀚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还用问？”明澈理所当然道：“燕昂要是热得起来，宋星瀚会拿我手机给燕昂打电话吗？”
明澈将宋星瀚借手机一事大略跟徐翊白说了一遍。徐翊白显然无甚兴趣，“他俩的事，你别管了。”
“我凭什么不管？”明澈不服，自徐翊白臂弯里爬起来，侧身瞪他，“燕昂是我朋友，宋星瀚骚扰他，我还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徐翊白看她一眼，意味深长，“是不是你小时候，你妈不让你看那种动不动就拯救地球的英雄类动画片，以至于你长大之后生出报复一样的补偿心理，天天想着替天行道？”
“我妈什么动画片都不让我看。”
但是这话好像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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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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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最近的雨也密集，有时黑云压下，隆隆一场大雨下来，整个城市闷热如同桑拿房，让人难得有片刻喘息。
明澈现在多了个极其不好的思维惯性：一到周五就想起徐翊白。工作日两人都忙，虽然徐翊白比明澈时间自由，但明澈时时绷着工作那根弦，徐翊白就也不折腾她，至多出来接她吃几次饭。这周末徐翊白有工作安排，明澈难得闲来无事，在床上躺得如同咸鱼。周日早上宋星瀚微信轰炸，非要带她出去闲逛。
明澈心说这人非奸即盗啊，明明打着燕昂的注意，偏要来缠她，肯定图谋不轨。拒绝几次，宋星瀚仍锲而不舍，死皮赖脸毫不沮丧，最后干脆打视频电话过来。
明澈赶紧给挂断了。
多大仇多大怨，给一个社恐打视频电话。
这边刚挂断，那边徐翊白也打来个视频。明澈迅速捋了两把头发，滚进被窝找了个角度，然后才磨蹭着接了视频。
空调开太大，冷。
徐翊白在车上，衬衫领口笔直得没有一丝褶子，见明澈没起床似的，问她是不是还没睡醒。明澈不满地哼唧，“八点多了谁能没醒啊……我就是想睡个回笼觉。”
徐翊白面上常年不变的寒气忽然化开了些，嘴角都略挑起来，嗓音也不再僵硬，“想睡就睡吧。我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回去，来得及的话接你吃晚饭。”
明澈答应，又抱怨似的咕哝，“宋星瀚又来烦我了。你能不能跟他爸告个状，让他别这么成天不务正业。”
这次徐翊白真笑了，英俊而轮廓深刻的脸突然生动起来，眉眼褪去凌厉，甚至带上几丝罕见的柔和，“你也该出去转转了。平时工作就够累的，周末要是我不找你，你就这么闷在屋子里？”
想想也对，是该活动活动筋骨。明澈一掀被子坐起来，“那我出去转转也行。他不会要和我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不会。白天奇怪的地方都不开门。宋星瀚最会吃最会玩，中午你去他那蹭个饭，晚上我接你。”
宋星瀚得偿所愿，兴奋得一轰油门把车开到明澈小区门口。明澈下楼时还忐忑，这位小爷可别再风驰电掣地开一保时捷，不然她前脚宾利后脚保时捷，小区大妈看见会把她当成不良职业者。等见到人明澈才放心地发现她想多了。宋星瀚今日的座驾是一奥迪，大概这已经是宋星瀚所能想像出的最低调朴素的样子。
一上车宋星瀚就问明澈，怎么跟我出来溜达你还得和徐翊白报备，他管着你？
明澈听这话都快心梗了，拿眼刀剜他，“他能管了我？”
宋星瀚将手指嗒嗒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眼神暧昧，“有人管着多幸福。”
“你抖M？”
“嗯。”宋星瀚夸张且戏剧化地点点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家那口子将我双手反剪压在床上，然后鞭打滴蜡油。”
明澈将宋星瀚这话里的代词脑补成燕昂，顿时恶寒，想出言问宋星瀚在打什么鬼主意，又不想主动提燕昂的名字。
显得太八卦了。不高冷。不符合气质。
宋星瀚习惯性地满嘴跑火车，讲完也不放在心上，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徐翊白让我把你看好了，晚点他来接你。你可别乱跑，不然我就把你拴皮带上。”
“你不是跟他叫徐叔么？”
“跟他叫徐叔岂不是要跟你叫阿姨？”
“也不是不可以。”
“阿姨，给您拜个早年，有压岁钱吗？”
“有。你先给我磕一个。”
难得有人能和明澈接茬接得如此之顺，贫起嘴来没完没了。明澈没问这是去哪，宋星瀚就也没说，直到闲聊之中，奥迪穿进遍植梧桐的辅路，明澈望着眼熟街景，忽然升腾起不详的预感，“你来市局干什么？”
跑到这种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来堵燕昂。但挑了这么个时间堵得如此精准，难免让明澈怀疑宋星瀚是不是派人盯梢了。
宋星瀚顾盼神飞，看起来心情颇佳，“正好有朋友在这附近办事，等等他，中午一起吃饭。”
明澈也不戳穿，故意问道：“长得帅吗？”
宋星瀚眯起一双潋滟桃花眼，笑容轻佻暧昧，“帅。可帅了。”
“正好。那介绍给我吧。”
“你已经有徐叔了。”
明澈眼神一挑，学宋星瀚从前说过的话，“他太老了。”
宋星瀚哈哈大笑。
两人坐在车里闲聊，从上海的街道绿化一直聊到最近科技股涨停。明澈本就是个相当坐得住的人，车里待着也不介意，转眼已近正午，明澈看了眼时间，“要不你给你那朋友打电话问问？”
燕昂要是肯接电话，宋星瀚也不至于带着明澈在这里堵人。宋星瀚垂着视线，深深呼吸，面上倒看不出失落，故作轻松道：“别打扰他了。他忙。”
还挺体贴。
又等一会，明澈说饿了。宋星瀚愣愣远望，隔了三五秒，忽然看向明澈，笑容灿烂，“走，带你吃好吃的。”
宋星瀚早就订好了附近一家川菜馆，闹市之中依靠价格过滤人群，上座率低得近乎门可罗雀。宋星瀚问明澈吃不吃辣，明澈说吃，宋星瀚就连点了六道招牌菜，又让明澈加菜。
两个人六道菜肯定吃不完，明澈说不用，就没再加。片刻，红彤彤的菜肴摆了一桌子，明澈大快朵颐，宋星瀚却没怎么动筷，只象征性地拿筷子尖蘸了蘸嘴，推说自己不饿。
明澈看他两眼，懂了。
宋星瀚压根不吃辣。爱吃辣的是燕昂。
明澈没多问，更没戳穿宋星瀚，假装懵然不觉，吃过之后擦擦嘴角问他，“你那朋友还没吃饭吧？咱俩先吃多不好。”
这台阶递得恰到好处。宋星瀚的表情微妙而矛盾，说不上来是兴奋还是失落，抑或两者皆有，一双眼眸亮闪闪地将明澈望着，“那咱们再去等他？”
这要求提得够离谱，但明澈还是答应了。匆匆吃过饭后，两人又回到市局门口不远处。
这次没等太久。刚过五分钟，宋星瀚手机里忽然进来一条消息。宋星瀚瞄了眼屏幕，顿时振奋，“他出来了。”
此时市局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明澈心说宋星瀚竟然真的派人盯梢。
宋星瀚正正领口，又胡乱对着车窗整理头发，一眼瞄到远处出现的熟悉身影，立刻连头发也顾不得了，匆匆发动车子溜了过去。
燕昂走出没几步，黑色奥迪无声自身后驶来。车窗降下，宋星瀚在刺目阳光中眯起眼睛，仰起下巴对燕昂笑着，牙齿白得晃眼，“燕警官，这么巧？”
燕昂本不想理他，一瞄却见明澈坐在车里，越过宋星瀚，蹙眉问明澈道：“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宋星瀚对这问题充耳不闻，“燕警官中午还没吃饭吧？正好明检也在，大家都是熟人，一起吃个饭呗？”
燕昂冷眼打量宋星瀚，一时没答。
敢情宋星瀚大动干戈把明澈撬出来，打的就是这主意——拿明澈当炮灰，逼得燕昂肯对他说句话。
明澈作懵然无知状，“咱俩不是刚吃完么？”
宋星瀚被当场拆台，脸不红心不跳，“我没吃饱，正好再补一顿。”
“但是燕警官肯定吃饱了。市局食堂可好吃了，你没吃过吧？”
宋星瀚给明澈使眼色，明澈假装看不懂，下巴一昂，理直气壮。宋星瀚的不着调不是一天两天，燕昂看也不看他，森然对明澈道：“下车。”
明澈趁宋星瀚扭头看燕昂的工夫，给燕昂递了个眼神，让他快撤。燕昂会意，知道这二人混到一起必有原因，遂不再管。可宋星瀚却没那么好打发，嬉皮笑脸接过话头，“怎么，燕警官吃醋了？”
燕昂眼中看不出一丝波澜，轻浮挑逗的话于他而言全然无功。“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再来找我，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把明澈带来没用，把任何人带来都没用。”
说罢，转身就走。
“哎哎哎——”宋星瀚刚要开车门追出去，却被明澈死死拽住。宋星瀚甩了一下，没甩开，又不好对女人动手，只得回身怒瞪，“你干什么？放手！”
“这话应该我问你！”明澈脸色遽变，眼神咄咄，劈头盖脸斥道：“你没经他允许，直接就让他在我面前出柜。宋星瀚你安的什么心？这次是我，下次是谁？要不你直接群发邮件算了，不然我怕上海市公检法还有人不知道这事。”
宋星瀚忽然被骂醒，猛一激灵。方才燕昂的冷言冷语刺刀似的在心上扎了那么多口子，偏偏神经迟滞，痛觉传输缓慢，直到现在才觉出疼来。
话说得这么明白，宋星瀚也就不再需要质问明澈刚刚为什么不替他说话。算盘打那么响，谁还听不到呢。
宋星瀚自嘲般轻笑一声，失魂落魄，“本来我还设想，他看见你在我车上，你又帮我说话，他会抹不开面子和我吃个饭的。这样他在饭桌上肯定会想方设法瞒住我们的关系，我说什么，他都得在你面前想方设法圆回来——多好玩啊。
“他也真是。怎么连瞒都懒得瞒，装都懒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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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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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宋星瀚描述，他与燕昂相遇在一个难见华人的海岛。那天傍晚残阳似血，他们在银白海滩擦肩，刹那无限，一眼万年。
宋星瀚说那就是爱情。
明澈心里吐槽，他这边是爱情，没准燕昂那边只是兽|欲，区区几度风流却被如此上纲上线，燕昂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两人离开海滩，直接去了酒店。一夜激情，昏天黑地，天亮后宋星瀚问燕昂的名字，燕昂却没告诉他。
燕昂说：“留在这里的一切，等离开那天，谁都别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