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不知江月【完结】
时间:2023-05-18 17:15:33

  *
  周三下午,运动会项目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
  体委依旧游说于各个同学之间,收到的效果还是基本没有。
  温年体育是不行。
  虽然她从小练舞,但也就在柔软度和耐力上可以,体育大多靠爆发力,她差着。
  倒是她旁边这位。
  温年看了眼又在看书的陈迒。
  他几乎从不看课本,大多都是机械类的书,还有数学和物理。
  体委到底还是把目光投向陈迒。
  温年眼见着体委强撑着一颗卑微的心过来,开口就是:“陈迒,咱班就指望你了。”
  一班的希望没有回应。
  “马老师说,这次她不能再被别的班主任嘲笑。”体委又说,“你就报个三千米,就当玩了。”
  温年差点呛着。
  三千米,还玩?分明是要命的。
  陈迒瞥了眼身边的人,沉默地将桌上的抽纸往里挪挪,和体委摇头。
  体委不放弃:“你要是报了,绝对能破纪录!咱们班不说前三,但起码不会倒数第一!”
  还是摇头。
  心碎的体委黯然离开。
  温年有点儿可怜体委,但她没问陈迒为什么不参加,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她只是想起周末那天,陈迒大清早出门,一身运动装回来。
  “你有晨练的习惯?”温年问。
  陈迒点头。
  “在巷子里?”
  “海边。”
  温年哦了一声,手肘不小心碰掉桌面上的笔,她弯下腰捡。
  陈迒跟着低头,抵着桌腿的脚悄悄使力,移开了一点桌子。
  这一幕刚好落入从小卖部回来的杨晓桃和佟佳露的眼里。
  杨晓桃眼睛瞪圆了至少三圈,捂着小心脏说:“嗑到了……嗑到了……”
  佟佳露白眼乱飞:“我看你是脑子磕到了。”
  “你没看见吗?”杨晓桃说,“陈迒挪了桌子,他挪了桌子!”
  “所、所以呢?”
  “他为什么挪桌子?”
  “啊,为什么?”
  “他怕温年起来的时候脑袋磕到桌角上啊!”
  “……我去?!”
  佟佳露一咂摸,再看看光是背影就能成风景的那两个人,怎么也有点儿嗑到了?
  可凭她的理智,她还是不太信:“你没看错吧?”
  杨晓桃比了一个自戳双目的手势,说:“我这双挖糖可以挖到祖宗八辈儿的眼睛能看错?”
  佟佳露挠挠头:“不可能啊,我认为陈迒将来是要出家的。”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陈年烈酒CP,谢谢。”
  佟佳露坚持不信,心想就是陈迒人不错,举手之劳罢了。
  预备铃响,佟佳露和杨晓桃散开,各自回到座位。
  借着拿书,杨晓桃的眼睛在温年和陈迒之间打转一个来回,她在心里默默呐喊:我可以一辈子不恋爱,但我嗑的CP它必须是真的!
  温年完全不知道自己捡个笔就让一个女生发出这么毒的誓。
  她整理桌面准备上课,陈迒问她:“团仔说你要帮忙弹琴?”
  “你也知道了?”温年笑了笑,“我怕不答应团仔会郁郁寡欢。”
  话音刚落,马令芳进班。
  将教案一把拍在讲桌上,趁着还没打正式铃,她说了运动会的事。
  “咱们班,次次都拿不着荣誉。”马令芳严肃道,“虽说你们的平均分是年级第一,但这够吗?好的班级就该……金鑫你再梳头,我就把你这个盒儿没收了。”
  金鑫一听,赶紧又梳一下,老实了。
  马令芳继续:“鉴于今年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我不接受倒数一。”
  这话引得大家窃窃私语。
  他们最后的运动会,你班主任接不接受有毛线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马令芳和七班班主任不对付,人家笑她带一帮书呆子,她自尊心受挫。
  “所以——”
  马令芳抬抬眼镜:“我给咱们班最有希望夺得名次的同学,报了跳高、一千米,以及三千米。”
  大家听得啊啊直叫,是谁这么倒霉?
  还有人担心是自己,立刻举手说自己有癫痫,运动就是玩命。
  “说你了吗?我说是你了吗何志?”马令芳手一挥,“你给我坐下。”
  她拍着桌子叫其他人安静,宣布:“这位同学肩负着争取集体荣誉的重任,我希望你全力以赴,不负所托——陈迒同学。”
  唰地一下,所有人看向后排最后一个位置。
  这里包括扬眉吐气的体委:让你摇头,你再摇一个啊!都报完了!
  还在看书的陈迒:“……”
  温年也没想到原来这个倒霉蛋,不对,是一人报三个项目的超级倒霉蛋是……陈迒。
  她第一次从陈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与无语并存。
  这可真是……你也有今天啊。
  *
  放学后,温年去舞蹈教室集合。
  跟着大家跳了两天,她回去又看了郭老师发的视频,已经会了,现在主要练变换队形。
  排练结束,温年回67号匆匆吃了晚餐,然后被团仔领着去了梅梅家。
  梅梅的外婆提前在院门口等候。
  团仔说外婆姓康,也就是康奶奶,温年见到时着实被惊艳到。
  一身改良的绛紫色旗袍,搭配驼色披肩,哪怕手上有伤,远远看去也是民国公馆里走出的温婉夫人。
  温年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怀蓝。
  “你就是温年吧。”康奶奶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温年说:“不麻烦,您客气了。”
  康奶奶慈爱地摸摸团仔的脑袋,给了他自己做的可乐鸡翅,让他快些回家,明天再和梅梅玩。
  团仔懂事地点点头,和她们再见。
  温年同康奶奶进去。
  屋里收拾的洁净整齐,客厅侧面的墙上挂着康奶奶年轻时的照片,都是穿着戏服的。
  “已经退休了。”康奶奶说,“好久没唱了。”
  温年笑笑,没再继续看,想着跟其他长辈打声招呼就去找梅梅,但等了会儿,好像没有别人来。
  康奶奶说:“这家里就我和梅梅祖孙两个。她外公前几年突发心梗走了,我的女儿女婿也在省里打工,过年才会回来住两天。”
  温年点点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但康奶奶并不伤感,仿佛已经习惯,端出洗好的水果,又说:“这南甜巷子啊,大多都是我家这样的情况。团仔家也是,他妈妈在外地工作。”
  温年听着奇怪,想问那团仔爸爸呢?
  但想想,这种事还是不要八卦。
  康奶奶送温年去小琴房,梅梅已经坐在那里等候。
  康奶奶让梅梅听话,然后就关上门,不再做打扰。
  温年翻了下乐谱,比较简单的儿歌,不需要还练练,直接开始就行。
  她让梅梅准备下,小姑娘却是噘着嘴看她,不情不愿。
  “我这么让你讨厌?”温年说,“可你长大后会很漂亮的,你……”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温年一愣:“那你是为什么?”
  梅梅气哼哼别过头,说:“为了陈迒哥哥。”
  “……”
  跟陈迒又有什么关系?
  “命运,是命运。”梅梅学着大人的口吻,“命运使我们成为宿敌,但我不会把陈迒哥哥让给你的。”
  “……”
  “你是不是情歌唱多了?”
  “你不懂。”
  温年是不懂。
  但听这意思,这孩子是不是忘了大明湖畔的团仔?
  被遗忘的团仔回了鲜果店。
  店门口,陈迒蹲在那里维修木头机器人。
  看到他来,团仔叫着哥哥跑过去,从后面扑到陈迒身上。
  赵奶奶见了让他赶紧下来,又不是小婴儿,给人家撞坏了怎么办?
  团仔听话下来些,但还抱着陈迒脖子,说:“陈迒哥哥,我想要个小木头机器人,放在我床头。”
  “你不要。”赵奶奶说,“哪有一见面就要东西的。小迒,你别听他的。”
  陈迒拍了下团仔的胳膊,说:“下周给你。”
  “谢谢哥哥!”
  赵奶奶从店里斟了杯水送出来。
  见陈迒头上都是汗,不忍心道:“辛苦你又修东西又帮我搬货。奶奶以为你周末才来呢,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陈迒一口饮尽水,说:“没事。”
  赵奶奶让陈迒去屋里歇会儿,自己把店外放着的水果搬进去。
  团仔帮忙,问奶奶:“现在就关门吗?”
  “对。”赵奶奶说,“你一会儿就在屋里写作业,我去梅梅家接你温年姐姐。”
  赵奶奶没想到小孙子的请求会被温年答应。
  温年这姑娘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有礼貌也尊老爱幼,但她总觉得不会和他们这些人走的太近,没想人家一点架子没有,说帮忙就帮了。
  待会儿温年出来,估计得九点了。
  天那么黑,巷子里的灯时好时坏,她去接一下,别让女孩家一个人走夜路。
  赵奶奶如此想着,陈迒又出来帮她搬东西。
  她直说不用,但男孩动作利落,一会儿就都帮她干好了。
  “小迒,太谢谢了。”赵奶奶说,“你……”
  “我去吧。”
  他说的突兀,赵奶奶没明白:“什么?”
  “您在家里陪团仔。”
  “这……那、那你是要去哪儿?”
  “……”
第16章 小城故事
  康奶奶送了温年一盒点心。
  温年不收,但康奶奶说不收她不好意思再麻烦,温年只能听从。
  康奶奶要看着梅梅不方便送人,便找温年要了微信,让温年到了家发条消息来。
  拎着点心,温年和康奶奶还有梅梅告别。
  从梅梅家回67号并不远,只是它们的位置是个对角,需要穿过好几条巷子。
  温年对南甜巷子的安全系数还是有信心的。
  这里确实是市井之地,人也都是普通百姓,但他们很淳朴,对人友好善良。
  温年就是怕黑。
  而这个恐惧刚冒了一点头,前面巷子的路灯就闪了几下,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温年抿抿唇,掏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发现身后有动静。
  类似踩断枯叶的脆响。
  心跳一下子加快,温年听说在晚上听到任何动静或者像是有人叫自己名字,都不要回头,那极有可能是阿飘。
  想到阿飘,温年寒毛直竖。
  她捡了手机拔腿快走,这下她确定身后是个人。
  因为她快,后面的人也快,貌似在追她,而且这个人腿应该挺长,她感觉他很快就要追上自己。
  温年怕自己跑不掉,也怕被这个人跟到67号泄露住址,看到手里还拎着的一盒点心,她有了主意。
  砸懵他再跑。
  温年半点儿迟疑不再有,突然就来了个急刹车,转身朝那人狠狠砸去。
  很不幸,那人反应极快,轻松握住了她的手腕,分明没使力,却死死的让她无法动弹一毫。
  那一秒,温年想妈妈。
  而再下一秒,坏人用她熟悉的声音和她说:“是我。”
  点心盒掉落,陈迒比徒手接铁链时还迅速地接住,然后拎在手里,看清温年的脸。
  她脸白得像一张纸,配合着头顶断断续续的灯光,叫他也说不清是自己刚才吓人还是她吓人。
  温年遗言都想好了,见是陈迒,心就跟坐断崖过山车似的,直上直下。
  忘了教养和仪态,她照着陈迒手臂就是一拳。
  结果疼得还是她,他手臂硬死了。
  “怎么是你!”温年气道,“你吭一声会死啊,还是你想吓死我?”
  陈迒看了一眼温年的手腕。
  黑暗中瞧不真切,但她皮肤白,碰一下就会红,所以这次他应该没有抓疼她。
  但她自己打来的一拳,倒是弄红了她的手指。
  陈迒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半天,还是道歉。
  温年也想到这铁葫芦说不出句好听的,没叫她也就是因为他本身不爱说话,不是故意吓她。
  顺顺气,温年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温年又甩甩手,瞥到点心,用命令的口吻说:“你拿着。”
  谁叫你又弄疼我。
  陈迒本来也没想她拿,但他为负的情商这会儿非得活跃一下,他猜到温年的潜台词,补了一句:“这次不是我。”
  温年一愣,明白后直接气笑:“对,因为我!对不起,我打你了!”
  “……”
  陈迒不说了,就拎东西。
  夜幕下的巷子里,温年和陈迒隔着一段距离并排走着。
  家家户户亮着灯,偶尔能听到老人的咳嗽声,也能听到电视剧里的背景乐,还有家长让孩子滚去睡觉的吼叫。
  温年听着,心里渐渐踏实。
  回到67号门口,温年接过点心,问陈迒要不要吃?
  陈迒拒绝,她也无话可说,找钥匙准备回小楼。
  正开门时,身后那人又说:“团仔奶奶想去接你。”
  “赵奶奶接我?”温年扭头,“她干什么……”
  哦,估计是觉得她帮了团仔的忙,不好叫她走夜路。
  温年说:“我回来告诉赵奶奶不用麻烦。”
  陈迒问:“怎么告?”
  “……”
  用嘴告,怎么告。
  但温年转念一想,她就算告了,赵奶奶也未必会听。
  可这个时间,她一位老人家带着团仔出来或不带团仔把他留在家里,都不太好。
  温年琢磨该怎么让赵奶奶别来,就听陈迒说:“我替赵奶奶。”
  “你替?接我啊?”
  陈迒垂眸,点头。
  温年想想,倒也是个折中的办法。
  毕竟今天就算没有陈迒吓她这一下,她也怕黑,不敢在巷子里一个人走。
  “那,麻烦你了。”
  陈迒又是点头。
  “……”
  他居然点头。
  温年告诉自己别生气,陈同学他不是一般人。
  可她真想喊一句:你就不会客套一句不麻烦吗?我说麻烦你就点头!我有这么麻烦吗?你怎么这么听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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