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两个女童，“你们跟我来。”
说完，她转身向内走迈步。
两个女童对视一眼，忙抬脚跟了上去。
沐浴过后，仆妇将两人送进湘娘的屋子。
湘娘眯着眼打量着两个女童，忽然看向其中一位，“这个倒是个美人坯子。”
仆妇赞同地点了点头。
刚刚脸上满是脏东西看不清形容，此刻看去女童双眸乌黑明亮，唇红齿白，虽然年纪还小，却隐隐可以看出日后的风华绝代。
而且，她的五官样貌与芸娘有七分相似，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而另一个相比之下就十分普通了，模样只能算是清秀而已，想必长大之后也不会惊艳到哪里去。
湘娘看着刚刚的女童，“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颤颤说道：“我……我叫……”
她忽然被另一个女童拉着跪下。
湘娘和仆妇惊愕地看着她们。
“请湘姑姑为我和姐姐赐名。”她说道。
她不愿让那两个名字染上这里的污浊。
湘娘看着她若有所思，“好。”
她想了想说道：“你便叫玉秀吧。”
她又看向开始的那个女童，“你叫玉锦。”
玉秀玉锦忙跪谢。
“湘娘，她们现在怎么安置？”仆妇问道。
湘娘想了想，说道：“一个时辰后有贵客要来，他们要求不要女子侍酒，却没说不要女童，正好让她们两个过去习惯一下。”
仆妇迟疑一下应了声是，“那奴婢便将她们先带去吃饭。”
湘娘嗯了一声，看着她们离去。
她忍不住失神，若是她的孩子还在，现在该及笄了吧？
吃完饭，仆妇对玉锦玉秀两人说道：“你们年纪尚幼，又是第一次，所以只需要为客人斟酒即可，斟酒你们可会？”
两人点了点头，“母亲教过我们。”
仆妇颔首。
玉秀忍不住问道：“别的人需要做什么？”
“按照客人的心意，歌舞琴笛都有可能，你们从明日开始也要学这些。”仆妇说道。
“日日都要学吗？”玉锦忍着眼泪问道。
“是。”仆妇说道。
仆妇带着她们来到一间华丽的厢房，指着桌子两侧的软垫说道：“你们便在这两块软垫上跪坐着等候客人进来。”
两人领命走过去跪着。
仆妇又叮嘱了几句才关门出去。
厢房内寂静无声。
玉锦微微低着头，脑海中闪过今日发生的事情。
忽然好几个人闯进他们的屋子，然后父亲母亲自杀，接着她们便被带到这里，很有可能以后再也不能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满是委屈，眼圈微微发红，喉咙里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
“姐姐。”
玉锦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玉秀。
“不要哭。”她说道，“待会儿让客人看见会被骂的。”
玉秀哽咽道：“你不难受吗？”
她扬起笑容，“我还有姐姐呀！”
玉锦一愣。
玉秀凝视着她，“只要我们姐妹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玉锦默然。
没错，只要她们姐妹两人还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客服不了的。
玉秀微笑着垂下头，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住。
忽然，门被打开。
第62章 选择
两人蓦然一惊，忍不住向门处看去。
走进来一男一女，女子用幂蓠罩住，看不清形容。男子穿着一袭青衫，面如白玉，晶莹无瑕，秀气的柳眉似剑飞扬，精致却不失英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让人看着便似乎要沉溺进去。
男子看见她们眉头微微一皱。
“你们是谁？”
玉秀垂首回道：“湘姑姑令我们给官人们斟酒。”
“你们出去吧。”他挥了一下袖子说道。
玉锦与玉秀对视一眼，垂首应了声是，起身施礼走出厢房。
仆妇对她们说过，无论客人让她们做什么，她们都要照做。
玉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戴着幂蓠的女子转过身子在看着她们。
她忍不住心里一惊。
“阿婳，你在看什么？”里面的男子问道。
玉秀忙拉着玉锦走开。
慕以婳关上门，转过身子拿下幂蓠，“那两个孩子我见过。”
傅宁州噗嗤笑出声，“孩子？”
慕以婳看向他。
傅宁州忙忍着笑摆手，“没什么。”
她自己才刚过十三岁生辰，竟然还说那两个女童是孩子，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他忙正容坐到四足凳上，笑着说道：“你尝尝这醉仙楼的菜。”
慕以婳坐下，嘴角扬起笑容，“难道比你的醉香楼里的菜还好吃？”
“当然没有，”傅宁州不屑地说道，接着又一笑，“不过也要偶然换换口味嘛，这在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他又补充一句，“除了醉香楼之外。”
慕以婳夹起一块肉，“那为何这里的生意似乎比醉香楼还好？”
傅宁州撇嘴说道：“因为他们教养了许多陪侍的女子，有些官家老爷纨绔子弟就喜欢这种乐子。”
慕以婳哦了一声。
傅宁州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下个月的群荟宴你去吗？”
慕以婳摇了摇头。
傅宁州点了点头，说道：“每年你都不去，我去了总感觉没意思，那些女子长得没有你好，弹琴跳舞更是比不上你。”
他这话本是随着心意脱口而出，但说出来之后，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发热。
他看向慕以婳，却见她好奇地看过来，“那你为什么要参加？”
傅宁州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平乐长公主整日愁着我的婚事呢。”
慕以婳笑了笑，忽然说道：“宁州，我父亲要把我送宫里去。”
傅宁州一怔，心里一紧，忙问道：“你答应了？”
慕以婳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答应与否并不重要。”
傅宁州沉着脸看着她，“如果你真不愿意，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慕以婳握着茶碗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你要进宫吗？”他缓缓问道。
进宫……
一个少年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并不想进宫，但是她想见那个人一面，想知道那个人当了皇帝之后是否已经被权力侵蚀，是否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傅宁州静静地等着她的回道。
慕以婳想了想，正要开口，忽然门外传来嘈杂声。
第63章 陈逸
傅宁州顿了顿看了慕以婳一样，起身打开门。
慕以婳放下茶碗随之起身走到门口向外看去。
不远处刚刚那两个女童跪着，面前站着一个脸色因为长年纵欲变得黑黄，身子肥胖的年轻男子，旁边站着三个下人。
“这人好像是孝惠皇太后的侄子陈逸。”傅宁州迟疑着说道，前几年先皇尚在的时候，他曾经在宫里见过他一面。
如今孝惠皇太后母家已经不复以往辉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比一些小官小吏要强许多的。
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年风度翩翩的陈逸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慕以婳点了点头，戴上幂蓠向他们走去。
傅宁州愣愣地看着慕以婳从他的面前走过。
她平日里不是最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吗？
回过神发现女子已经与他拉开很大距离，他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小娘子，考虑好了没有，跟着本公子回府吃香的喝辣的如何？”陈逸用手挑起玉锦的下颌，勾唇邪笑。
玉锦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她的下颌，就像蛇一样，她忍不住心里泛起恶心，猛地将陈逸的手甩掉。
陈逸一愣，顿时怒火中烧，手一扇，一个巴掌落到了玉锦的脸上。
玉秀尖叫一声，慌忙抱住玉锦，哭喊道：“公子，我姐姐才八岁！”
“八岁又如何？”陈逸嗤笑一声。
玉秀惊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畜生！畜生！
玉锦摸着被打得通红的脸颊，身子瑟瑟发抖。
陈逸舔了舔嘴唇，这小娘子真是尤物，看这楚楚可怜的样子……
啪！
空气中顿时凝滞。
陈逸不敢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脸颊。
正在这时，又一个巴掌扇过来，他愣神间竟被打得向后趔趄，肥胖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着。
陈逸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带着幂蓠的女子。
身旁的两个下人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忙扶起陈逸。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怒声喊道。
慕以婳淡淡一笑，“你是谁与我何干？”
陈逸面色羞恼，忽然看见女子身旁走来一个人，他怔了怔，有些吃惊地叫道：“郡王殿下！”
说完，忙捂住自己的嘴。
身旁下人正想冲上去，听到陈逸的惊呼声忙收住了脚。
陈逸顿时了然，怪不得这位女子这么嚣张，不过这又如何，难道郡王殿下还能阻止他要了这个丫头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愤恨，若是太后尚安在，他现在的身份一定比这个郡王还要贵重。
他挤出一丝笑，“难道殿下也想要这个小丫头吗？”
傅宁州摇了摇头，笑道：“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看了看身旁的慕以婳，露出笑意。
陈逸一喜，难道是他误会了，其实郡王殿下和这位女子并不认识？
他指着慕以婳对两旁的下人说道：“你们把她——”
声音中断，他怔怔地看着慕以婳手里拿的墨色玉佩。
慕以婳微微一笑，将玉佩举到他的眼前，“你可认识这块玉佩？”
怎么可能没见过，先太子手里正有一块这样的玉佩，而除了先太子……
他抬头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第64章 重逢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你可知道她们是谁？”慕以婳淡淡说道。
陈逸一怔，脱口问道：“她们是谁？”
她们不是醉仙楼养的陪侍女童吗？难道还有别的身份？
慕以婳微微一笑，“她们是林太保的女儿。”
陈逸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嗤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被抄家的林潜的女儿。”
慕以婳淡淡说道：“所以你应该知道林潜与先帝曾经关系甚好，而林潜虽然欺君犯上，但先帝仍心怀不忍，便让家父时刻关照两女。”
她看着手上的玉佩：“当今陛下更是将此玉佩赐予父亲，要求在遇到棘手之事时将之拿出。”
玉秀玉锦愣愣地听着，怎么牵出先帝和当今陛下了？
一旁的傅宁州摇头笑了笑。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知道，慕以婳是四年前从云隐山回来之后，身上才忽然出现这块玉佩的。
陈逸惊惧地退后几步，大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陛下怎么可能会因为罪臣之女将先帝赐予的玉佩交予你们？”
对，这块玉佩一定是她使用诡计偷取的，他一定要禀告陛下！
他心里乱纷纷地想着，身上却冷汗涔涔，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慕以婳轻轻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傅宁州拉住她的胳膊，“阿婳，没有必要。”
他刚刚让陈逸误以为他不认识她，只是因为刚刚在厢房内他对她的犹豫不决感到有些气愤和隐隐约约的不安，所以故意气她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只是没想到，阿婳竟拿出了这块玉佩。他之前对其不以为意，经过陈逸提醒，他才想起幼时有一次随着父亲进宫，似乎看见太子腰间系着一模一样的玉佩。
僵持间，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陈逸，你不相信？”
慕以婳身子微微一僵，一直看着她的傅宁州皱起眉头，跟着众人转身望去。
那个少年身着墨色的锦缎长衫，腰束同色玉带。看起来不到弱冠之年，和傅宁州一般大，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但他脸上的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
傅宁州一怔，想到了什么，倏然看向慕以婳，脸色沉下来。
陈逸只觉得面前这人似曾相识，他拧着眉头想了想，忽然面色大变，竟被吓得一下子双腿发软，倒在地上。
“陛……”
少年淡淡地看过来，陈逸猛地闭上了嘴。
陈逸身边的下人们忙搀扶起来，却腿又一软，哎呦一声又跌倒在地上。
附近有人经过好奇地想走过来，却被少年带来的几个侍卫瞪了一眼，忙走开。
陈逸被下人搀扶着起来，慌忙朝楼梯走去，期间还回头拱手道歉。
玉锦玉秀惊愕地看着陈逸逐渐消失的背影，那个少年是什么来头，为何让他这么惧怕？
忽然，眼前出现素色裙摆。
她们抬起头。
“你们起来吧。”
两人犹豫了一下，对视一眼，起身施礼道谢。
第65章 谢绝
“不用谢我。”慕以婳说道。
当年林府被抄家，其中大半是因为她的父亲慕元缜勾结一些其他朝臣大力促成。
所以这是慕府欠她们的。
“你刚刚讲的故事很好。”祁墨微微一笑，说道。
一旁的侍卫有些惊奇地看着慕以婳，陛下自从登基后几乎都没笑过，现在竟然对这位陌生的小姐笑了。
慕以婳微微侧头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声音淡淡，毫无起伏。
祁墨说道：“最近事情比较少，就抽时间出来了。”
慕以婳淡淡地哦了一声。
原来他可以抽时间出来的，除非他不想出来。
傅宁州在旁冷冷地问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慕以婳戴着幂蓠，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祁墨看了他一眼，瞥向慕以婳的袖子。
玉佩。
傅宁州轻轻哼了一声，刚刚他们隔了那么远，祁墨说他能看到那么小一块玉佩，以为他会相信？
祁墨移开视线看向慕以婳。
其实隔那么远，颜色又是常见的墨色，他也不能确定是否是那块玉佩，但看着她的背影，他就不自觉地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