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如顿了顿，声音依旧那样波澜不惊，像是一潭死水，道：“抱歉，我现在就走。”
车子已经停下了，她去拉车门，车门被锁着，央如跟司机说：“开门吧。”
沈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司机就已经打开了车门，央如顺势下了车，然后转头就走了。
回头看了一眼，沈琏正冷冷看着她，似乎对她说了一句什么，但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给遮掩了，她又看了他一眼，朝他挥手再见的时候，他的眼神更冷了。
央如倒数也不算很意外，在她看来，这一段时间的冷淡，不外乎就等于是这样的结局。
只是处了这么久了，要分开还是有些不习惯。只不过沈琏接受不了她陪李岳青到最后，她也不会耽误人家。
她赶飞机的时间很早，央如自己单独去开了酒店，这一觉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合也是昏昏沉沉的，再一看手机，全是未接来电。
有沈琏的，也有沈母的，还有助理的。
央如先回了沈琏的，那边的情绪似乎很不对，问：“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睡着了。”她说。
“现在在哪？”
央如给了他地址。
半个小时后，沈琏给她发消息，让她下楼。
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央如下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沈琏，他点了一支烟，似乎有些烦躁，央如走过去的时候，他顺手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去。
车内也有淡淡的烟味，熏的人难受。
沈琏不说话，只沉默的开着车子，央如便也没有开口，甚至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
是沈母，沈琏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嗯，没事，现在人在我这。”
央如终于说：“去哪？”
沈琏冷笑道：“散伙饭。”
她再次沉默。
去的是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央如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几句话，沈琏也没有，但他给她剥了两只虾，但她没吃。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其实两人也没有吃多少。
结账的时候，央如抢先一步，说：“我买单吧。”
沈琏嘴角动了动，但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付了钱，又客气的说：“回去我自己打车就行，你工作忙，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道。
央如就也没有拒绝，回去的路上他又点了一支烟，她有些呛，打开了车窗。男人顿了一下，把烟给灭了。
她侧目看了他一眼。
男人也看着她，目光深邃。
最后还是她率先移开视线，他扯了扯嘴角。
央如看见沈母关心她的消息，说：“我会好好回来见你。”
“央如，你说有一点点喜欢我，是不是在故意逗我开心？”沈琏忽然问道。
“不是。”她认真的想了想，也认真的回答。
“我感觉不到你喜欢我，甚至是一点都没有。”沈琏迟疑了片刻，还是疲倦的说道，“你好像离开我，也不会很难过。离婚协议你拿给我，你很平静，我说吃散伙饭，你也很平静。”
“饭不是散伙饭，我想带你吃而已，这家餐厅很有名。”
“你有些时候，情绪内敛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像是处在沈太太这个位置上，才履行沈太的职责。你有些时候对我的关心，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央如说：“不是。”
只是不是两个字，到底是略显单薄。
沈琏道：“那为什么，要给我离婚协议？”
央如怔了怔，道：“你表现得有些冷淡，我以为你是这个意思。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忽然冷淡，目的都是为了结束一段关系。我以为你想分开。”
“那你自己呢，想跟我分开吗？”
央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证明，但我不是因为沈太太这个身份，才操心你的事。”
沈琏没有言语，想着等到酒店再来好好探讨这件事。离婚协议这个事，他就恨不得狠狠教育她一顿。夫妻吵架归吵架，难能动不动拿出这个的？
但一切的意外发生的很突然。
车子被突如其来的车子拦腰冲撞，瞬间就失了控，沈琏这会儿甚至相当沉着冷静，猛打了一圈方向盘，但最后还是从撞断了防护栏，猛然向下坠落。
车子的玻璃裂了，一瞬间就炸开来。
眼看着就要被尖锐石块插入面部时，他的脸被一只手护住了。
沈琏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但能感觉到那只手，因为疼痛在颤抖着。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身边的人缓缓爬向他，用躯体取代了手的位置，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第248章 傲
沈琏卡着的位置解不了安全带，一动也动不了。片刻后闻到了浅浅的血腥味。
他自己身上也有，脸上少不了被崩裂的玻璃擦伤的伤口，但那绝对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
央如正小心翼翼的护住他的头。
“你放开我。”他近乎咬牙切齿，厌恶透了她这样不顾自身安全的做法。
央如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只是相比平时，失了些力气，她拒绝他，“头部会比较危险，这种方案伤害最小。”
“我用不着你来做这样的事，也不需要你这样子来证明什么！”他愤怒的说道。
车子还在缓缓下滑，随时都可能出意外，下面就是一个陡坡。
央如却一动不动，也不再说一个字。
沈琏求道：“央如，让开好不好？”
没有人理他。
“央如？”
他一遍遍的求她，从威胁到低声下气。
央如抱他抱得更紧了，忽然问了一句：“那时候我下车，你在车上冲我说了什么？”
沈琏就想到了她拿出离婚协议那会儿，让司机开车门。他见她下去，打开车窗让她回来，但她看了看他，转身走了。
“喊你回来，我没有不回去找你，本来打算尽快忙完这几天，就回去给自己放长假陪你的。”沈琏道，“听说你回来，我就已经心情不错了，不经常跟你联系，是怕我又表现出嫉妒，惹得你厌烦我。”
“我没听见。”央如说，“不然我会回车上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他皱着眉，紧张问道：“你别骗我，你是不是伤的很严重？央央，你让开，我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
车子在这时却再次猛然下滑，几经失控颠簸，最后猛地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
视野里一片漆黑，听觉却还没有来得及消失。
救护车的鸣笛在响，人声此起彼伏。
“快救人！快救人！车子着火了！”
渐渐的连听觉都消失了。
……
“明明答应我了，要好好回来见我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有人在哭，“央如，央如要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孩子的未来要怎么办？”
“他们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沈父沉声道。
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他想问问到底怎么样了，挣扎的想醒过来，不停的歇斯底里，不停的呐喊，也无济于事。
他像是被困住了。
但他不能放弃，他想要知道央如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个小时，但对他而言，那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沈琏终于艰难的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句：“妈。”
沈母赶紧擦干眼泪，凑到他身边说：“儿子，你醒了啊。”
“央如呢？”他伸手死死拉住她。
“央如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有醒过来。儿子，你也要好好的。”沈母红着眼睛，心疼不已，“你也得好好的。”
沈琏道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却不信她的话，说：“我要看她一眼。”
沈母看了看一旁都何旭，男人走上前来，态度有些冷淡，但还是叹口气道，“你妈没有骗你，但这会儿央如没醒，你早些好起来自然就能见到她了。”
“你发誓。”沈琏直直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严肃说道。
“我发誓。”何旭道。
沈琏这才放下心来，一股劲全部都泄了，片刻之后再次昏迷过去，被医生推入了另一间病房。
走廊上的气氛再次僵硬下来。
何旭冷冷的给出结果：“央如我会带走。”
沈母试图跟他谈判，客客气气的说：“亲家，我们这边也会好好照顾央如的，你看要不就我们沈家管这事……”
“你们沈家？你们沈家就把我女儿照顾成这副模样？央如照顾李岳青，那也是沈琏他自己以前不懂得珍惜，他要珍惜了还需要央如这么为难的照顾人家吗！到头来还闹别扭，他又不是完全没有错误闹什么别扭？你们沈琏完全不是良人！”
沈母被噎得半句话也没有。
何旭继续道：“我的女儿，不差你们家一个女婿，我自己也养得起，以后不劳你们家操心！”
央如伤的很重，即便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没了半条命了，还伤了手臂，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何旭好好的一个女儿，因为沈琏伤成这样，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今天配合沈母，让沈琏能够放心，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何旭带央如走，那是谁也劝不住，也没有人敢劝。当天就带着央如走了。
去了哪，沈家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记者都想打听第一手消息，医院门口每天都围了很多记者。其实车祸的事，对外都封锁消息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走漏了风声。
舞蹈圈因为这条消息而动荡，尤其是央如手臂也伤了的消息，对于一个舞蹈演员而言，四肢是最重要的工具，手臂受伤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
夏知薇在看到这条消息时，愣了愣。
“不练习，傻在那做什么？”许熙宁刚刚接完孩子，小女儿就在她身边，问她明天家长去不去。
许熙宁道：“明天妈妈肯定去。”
“你要说话算话，你好忙，都没去过几次。问还想让我同学见见我出色的母亲呢。”女孩道。
许熙宁笑起来：“妈妈明天好好准备。”
说完话，又看向夏知薇，“快要演出了，今天怎么还在偷懒？”
夏知薇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递给她看：“央如姐出车祸了，到现在还没有醒，好像蛮严重的。”
许熙宁的笑意僵在脸上，接过手机看了片刻。
“如果手伤了，央如姐不就得告别舞台了……”夏知薇有些迟疑的说道，又偷偷看了看身旁的女人，道，“不过，也不关我们的事。”
徐熙宁抿着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把手机递给了她，表情有些恍惚。
“老师，你还好吧？”夏知薇担忧的看着她。
许熙宁扯了扯嘴角，却连笑也笑不出来，她带着小女儿回家的路上，孩子还在兴致勃勃探讨家长会的事。
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却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她什么。
央如不爱哭，也很听话，从来乖乖的按照她的要求好好学舞。
除了有一次跳舞扭了脚，小心翼翼跟她说了一句：“妈妈，好疼。”
第249章 娇
许熙宁只是冷眼瞧着她，道：“这么一点苦都吃不得，以后能有什么成就？如果不是有了你，我也不会失误，你害我失去了一切，你太让我失望了。”
央如低着头，小小的脸变得苍白，慌慌张张的跟她道歉，说：“我不疼了，我好好练，妈妈不要生气。”
她伸手上来抚摸她的脸，小小的人哄着她：“妈妈不要失望，不要难过。”
于是她继续去练，当天晚上回去，整个脚踝都是肿的。
许熙宁看见时，她把受伤的腿藏起来，弯起杏仁一样的眼睛，安慰她：“妈妈，我不疼。”
四岁的孩子，从来不撒娇，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母亲，妈妈就是整个世界呀。
只有那一晚，许熙宁带着小央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小女孩特别特别开心，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她，眼神明亮，一次又一次的跟她保证：“妈妈，我不疼哦，你不要担心。”
许熙宁一晚上没睡。
然后她就把央如给送走了。
涂亦深夫妇来接孩子的那一天，她站在角落里，听见央如一遍又一遍的询问：“我妈妈呢？”
“我不要跟你们走！不跟你们走！”从来很乖的孩子第一次反抗，哭得撕心裂肺，“我要妈妈，要妈妈！妈妈来救我呀！我会很乖的，也会好好跳舞。”
她一直哭一直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止住，最后她有些失落的说：“妈妈是不要我了，对么？”
许熙宁后来远远见过几次央如，她被教得很好，似乎对年幼时期的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像是一个被教得很好的大家闺秀，也依旧很懂事。
冷漠，懂事，小小的人逐渐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却依旧吃了很多苦。
她跟她说：“我已经不需要妈妈这个角色，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我很好。”
再也不像曾经眼巴巴看着她，渴望她施舍一点点爱的小女娃。
许熙宁的心跟往常一样，有些隐隐作痛。
……
“妈妈，明天我们早点去好吗？”
女孩无意中抬眼，却是一愣。
“妈妈，你怎么哭了？”女孩有些担忧的说。
不知道何时，许熙宁已经泪流满面，她笑说：“妈妈明天，去不了你的家长会了。”
她要去看看另一个小姑娘。
……
沈母听见许熙宁要来看央如时，愣了愣。
她听说过这位舞蹈家，但想着人家既然问，说不定是央如的前辈之类，还是去见了人家。
许熙宁的眼神有些红肿，沈母道：“你是不是央如的老师？”
许熙宁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一时站着无话。
而沈母从那张跟央如有些相似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然后猛然记起沈琏似乎说过她很央如的关系，态度冷淡了些，道：“央如被她爸爸给带走了，你在这儿见不到她。”
“我也没想一定就能见到她，我只是一个外人，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许熙宁道。
“我也不知道，人不在我这儿。”沈母不愿意跟她多谈。
许熙宁却没有走。
一连几天都来。
沈母终于叹了口气，道：“何必呢，你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生下来，生下来也不该把她送人。”
“我一开始没想着把她生下来，也不是我把她给涂亦深养的，是何昶逼的。”许熙宁嘴角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我对央如不亲近，也可能没那么爱她，但是没想过要把她送走。何昶觉得我自己养，会耽误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