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师过来给赵豫推了麻药，赵豫登时昏睡过去。
“这是主任的女朋友吧？不然这么小的手术怎么可能亲自做？”助手和另外几个护士在一旁窃笑。
梁秋穆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不悦说：“手术的时候认真一点，不要交头接耳，病人出了问题你们负责吗！”
众人见梁秋穆又变回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连忙收敛了笑容。
阑尾切除对梁秋穆来说确实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手术，没多久就做完了。赵豫在病床上睡得安详，估计很快就会醒。
梁秋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完全没有颤抖。看起来，他已经准备好重返手术台。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次，也是因为这个女孩。
三十八章 钻石冻在冰箱里会怎样？
转眼到了年底，赵豫准备在家里办一个新年派对。
请客前总要先打扫屋子，但她实在懒得动，又舍不得花钱请保洁，于是便以自己还在养伤为由，叫梁秋穆过来帮她大扫除。自打她两周前做了手术，这借口好用极了，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梁秋穆都有求必应。
这天两人从九点钟就开始打扫，赵豫全程摸鱼，一会儿停下来逗猫，一会儿刷视频，一块玻璃擦了半上午还没擦完。梁秋穆也懒得说她，埋头收拾了快两个小时，终于把客厅和卧室打扫干净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拎着垃圾袋往厨房走，忽然发现电视柜旁边随意丢着一个收纳篮。他过去翻了翻，里面塞了一大堆零食，全都吃了一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梁秋穆嘟哝了一句：“都开了口，又不吃完。”回头问赵豫说：“你这些东西不能吃了吧？我帮你扔了啊。”
赵豫正刷着抖音，抬手一看，连忙放下手机说：“别扔，这是我的战略储备，万一世界末日了，我就指着这个发财了。”
梁秋穆说：“你跟谁那儿发财呢？蟑螂的祖孙三代吗？”
赵豫说：“我不管，反正不能扔。”
“这些真不能吃了，你都拆开多久了？”
“谁说不能吃的，拿来我吃给你看。”
梁秋穆只好把薯片递给她。
这女人是典型的精致穷，在化妆品、包、鞋这类的东西上花钱眼都不眨一下，其他地方却节俭到令人发指。
赵豫从袋子里捏出一片薯片嚼了两下，面不改色说：“你看，我就说能吃吧？”
梁秋穆吐槽了一句“早晚又得进急诊室”，拎起垃圾袋去了厨房。
赵豫一等他离开，立刻抽了两张纸巾，把嘴里的薯片吐了出来，皱着眉头看了看薯片的生产日期，把袋子卷了卷，偷偷溜进厨房塞到了垃圾桶里。
梁秋穆假装没看见，仍旧整理着餐台。这家伙一年也就下三次厨房，却买了一堆廉价厨具和瓶瓶罐罐的调味料，正所谓差生文具多。梁秋穆劝了她半天，好不容易让她把快要过期的调料扔掉了。
快到下午一点钟时，房子总算是打扫完了。赵豫为了感谢梁秋穆，非要请他吃饭，结果去的还是她喜欢的烤肉店。
两人正吃着，胡一美打来电话，支吾了半天，告诉了赵豫一个噩耗——
“小鱼，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别骂我啊。我刚刚进城约会，碰到李雨彤了。我聊起来说漏了嘴，跟她说了你要办新年派对的事，她说她也要去。”
赵豫心口一堵，放下了筷子。这次新年派对她本来没打算大操大办，就请了自己和梁秋穆的几个朋友，连以前圈子里关系不错的网红都没叫，更别说李雨彤这种死对头了。
胡一美忙说：“你肯定也听到八卦了吧？说她未婚夫出轨了，现在两人已经分居。你看她新年夜都跑到你家参加派对了，估计那些传言八九不离十了。我知道你跟她不大对付，但你看她都这么惨了，你就大度一点，可怜她一下呗。”
赵豫说：“你自己主动消失，还是等我拉黑？”
胡一美恳求说：“我错了小鱼，我给你发红包还不行吗？”
挂了电话，胡一美接连发了几个红包，赵豫的火气这才消了一点。
她跟梁秋穆吃完午餐，一起回了小区，刚刚到家，忽然接到租房中介电话，问她要不要续租，如果交年租的话可以不涨价。赵豫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顺手把第二年的房租给交了。
中介此前跟梁秋穆签了两年合同，听说他跟租户关系处得不错，轻描淡写地把续租的事跟他说了。
梁秋穆一听，立刻去了楼上：“你把房租交了啊？”
赵豫说：“对啊，那中介小哥还挺好，没给我涨价。”
梁秋穆说：“不然你就住着吧，我不收你钱了。”
赵豫笑说：“看不出啊梁医生，你还想金屋藏娇呀？”
梁秋穆脸上有些别扭。
赵豫上去拉着他的手，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交个房租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你是以姐姐的名义把房子租给我的，你给我免了房租，姐姐那边怎么办？”
说完，见他还在犹豫，抱着他的脖子贴上他，笑盈盈看着他：“那不然，就跟姐姐说的那样，咱俩同居，你把楼上的房子租出去？”
梁秋穆立马推开了她。同居对他来说是大事，基本跟结婚没什么两样了，现在这女人连安定下来的想法都没有，他当然不可能同意。
反正赵豫现在的一日三餐他基本全包了，除了房租她也没有太大的开销，这么一想，梁秋穆还是由她了。
新年夜这天，赵豫起了个大早，把前几天买的彩灯、气球、挂件全都挂了出来，看上去颇有新年气氛。
接近中午，梁秋穆来了，一手端了只裱花蛋糕，一手拿了袋饼干，都是今早烤的。他把饼干递给赵豫，打开冰箱把蛋糕放了进去，又把赵豫准备的派对食材拿了出来。
赵豫在一旁抱着饼干尝了两块，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丢下饼干跑进卧室，不一会儿带了件大红色的毛衣出来。
“梁医生，前两天我去逛商场，看见这件毛衣很可爱，就帮你买了。”赵豫拎着毛衣袖子，在梁秋穆胸前比了比，笑嘻嘻地说：“还挺适合你。”
梁秋穆本就不喜欢艳丽的颜色，低头一看，发现毛衣胸口居然还印着个搞笑的卡通鱼头图案，立马把毛衣丢给赵豫，说：“不穿，太傻了。”
赵豫说：“年年有余嘛，这寓意多好。”
梁秋穆没理她，转身去了厨房。
赵豫跟在他屁股后面，软磨硬泡了半天，最后还是逼着他穿上了。
两人吃过午餐，又一起准备了些西式简餐。赵豫布置好餐桌，从橱柜里取出了两瓶红酒，嘴里念叨着“这次大出血了”，心疼了半天，其实买的还是超市货。
晚上七点，Maggie 首先到了，身后跟了个闪瞎眼的嘻哈青年，外面穿了件荧光色的厚外套，里面一件花里胡哨的涂鸦 T 恤，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手上三四只骷髅头戒指。头上不知喷了几瓶发胶，头发根根竖起，仿佛一只桀骜不驯的刺猬。虽然天已经黑了，青年却还是带着墨镜，仔细看一下的话，脸上好像还带了妆。
赵豫看了半天没认出来，问 Maggie 道：“这谁？”
Maggie 还没回答，青年就开口说：“小涓，我能把近视眼镜戴上吗？这样啥也看不见，好没安全感。”
Maggie 蹙眉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 Maggie！”
青年摘下墨镜，从口袋里掏出近视镜戴上了。
赵豫这才看出来，眼前的 homie 竟然是欧阳轶。
她不禁大跌眼镜：“我去，铁柱，你怎么了铁柱？”
欧阳轶挠了挠头发，看向 Maggie：“都是 Maggie 帮我弄的，别扭死了，我估计这头发明年也洗不干净了。”
Maggie 白了他一眼：“总比你那冲锋衣造型好看多了吧？至少不会再有人把你当成外卖小哥了。”
欧阳轶撇了撇嘴，朝客厅里看了一眼，说：“赵老师家里真喜庆，这是要闹洞房吗？”一回头，看见梁秋穆正在厨房里忙碌，身上竟然破天荒地穿了件大红色的毛衣。他顿时来了兴致，乐呵呵地跑进去闹他。
赵豫看着欧阳轶的背影，一把拉住 Maggie，八卦道：“你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Maggie 冲她一笑：“简而言之，就是你和梁医生的关系吧。”
这话有点不好接，赵豫也没多问，挽着她进了客厅。
到了八点钟，朋友们都到了。赵豫站在客厅中央，敲了敲酒杯，对友人们说：“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很高兴能跟大家聚在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来。首先，我要欢迎我的朋友们，以及李雨彤女士。”
李雨彤端着酒杯，翻了个白眼。
赵豫继续说：“对我来说，过去的一年是收获满满的一年，在各位亲朋好友的关爱下，我的抖音粉丝终于破百万了！大家热烈鼓掌！”
友人们纷纷鼓掌捧场。
赵豫又看向欧阳轶，笑说：“另外，我们也要恭喜铁柱同学，在迈入 33 岁之前，终于告别了处子之身，鼓掌！”
欧阳轶挡着脸，羞恼说：“别看我，又不是我的局，说正经的！”
众人嬉笑了一会儿，赵豫又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前男友他爹落网了。”
就在两周前，圈里传出了一个大新闻，说蒋昱博的父亲涉嫌非法传销，被带走调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出来了。蒋昱博也跟着被限制高消费，每天闷在家里装孙子，很久没在抖音露过面。过了没几天，账号也被注销了。
“对于这件事，我只想说……”赵豫停顿了一下，“人渣终于遭报应了，让我们再次鼓掌！”
祝酒词过后，众人聚在一起聊了会儿，开始三三两两地闲谈。
赵豫见李雨彤躲在一旁喝闷酒，全然没了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气势，不禁想上去损她几句。
她端了杯红酒，走上前去，语带嘲讽地说：“李女士新年夜是没人约吗？居然躲来我家？”
李雨彤冷笑一声：“因为知道你的场子冷，不会有人议论我啊。”
赵豫反唇相讥道：“看来八卦论坛说的都是真的啊，你这豪门阔太是当不成了。”
李雨彤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无所谓，老娘不差他那点钱，没了他活得一样精彩。”
赵豫见她脸上露出少有的落寞神色，一时愣了愣，也不忍心再对她冷嘲热讽。
“那孙子跟我谈了一年恋爱，出轨了八个月。我本来纠结过要不要忍下去，但他连装都懒得装了。”李雨彤自嘲地笑了笑，看向赵豫：“你明天就会把这事传出去是吧？”
赵豫故意说：“你觉得呢？我落魄那会儿，你可是没少对我落井下石，就是因为你那个破香奈儿派对，我被嘲笑了整整三个月。”
李雨彤笑了笑，说：“随便你吧，我也不 care 了，反正估计金三金早就给我散播出去了。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搭理我了。”
赵豫说：“哎哟，不会吧？这姑娘可是圈里的人气风向标，人称‘国贸小京巴’，谁红舔谁，看来你是真的过气了。”
李雨彤耸了耸肩，又给自己倒了一整杯红酒。
赵豫赶忙拦她：“哎，你悠着点喝，这可是波尔多，你知道多贵吗？”
李雨彤嗤笑说：“少来，就你这抠搜劲儿，这酒最多不超过 500。”
赵豫被她一语说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你别喝了。”说完抢过红酒瓶走了。
因为聚会气氛热烈，九点多时，几个上下楼的邻居也过来凑了会儿热闹，客厅里一时人声鼎沸。
赵豫忙着 social，也没留意到有人进了门，转身去拿水果时，一头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胸膛上。
她抬头一看，居然是乔谦，怀里还抱着年年二号。
赵豫笑说：“谦儿哥，新年快乐呀，你怎么来了？”
前段时间，乔谦有个急差，生日刚过完就飞去了美国，本来说是新年后才回国，没想到提前回来了。
“你办派对都不叫我，我只能不请自来了。”乔谦笑道。
“我以为你还没回国呢。”赵豫说。
“我今早回来的，补了一天觉。”乔谦说。
赵豫看了看他的脸色：“晚上没少喝吧？”
“刚在我姐家吃饭，一高兴多喝了两杯。”乔谦说着，想起赵豫前阵子做了手术，又问：“你手术恢复得怎么样了？”
“早没事了，就是个小手术。”赵豫低头瞧见年年二号在乔谦怀里扭来扭去，估计离打人不远了，忙说：“你快放下它吧，这家伙太沉了，脾气又不好，小心他挠你。”
乔谦把怀里的猫举到她面前，笑说：“你家小胖子刚刚捡了个小盒子，我猜应该是哪个大帅哥给你的礼物，你快看看。”
乔谦这次去国外，给赵豫带了份礼物回来，本想明天送给她，今晚在表姐陈瑜家吃饭，喝得有点上头，一冲动就跑来了赵豫家。一进门，赵豫正跟邻居聊着天，也没过来招呼他，只有一个橘猫小胖子冲他来了。
他见橘猫要往门外跑，一把将它捞了起来。因为新年的缘故，赵豫给橘猫穿了件大红色的小马甲，马甲上还有两个鼓鼓的小口袋。乔谦觉得可爱，就把送给赵豫的礼物塞到了口袋里面。
赵豫从年年二号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首饰盒，打开来，竟然是一对华丽的钻石耳钉，赵豫立刻合上首饰盒，塞给了乔谦：“我不要。”
乔谦又推给她：“不贵，十元店买的。”
赵豫白了他一眼：“你骗鬼呢。”
两人你来我往地推了半天，赵豫还是没收。乔谦又把首饰盒塞进了橘猫的口袋里。
梁秋穆站在不远处瞧见了，朝橘猫喊了声：“二号！”
橘猫立刻从乔谦怀里跳出去，朝梁秋穆飞奔而去。
梁秋穆抱起二号，从口袋里拿出首饰盒，对怀里的猫说：“以后不准乱捡东西。”说完就把首饰盒还给了乔谦。
乔谦似笑非笑说：“梁医生，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梁秋穆面无表情道：“这是我家的猫。”
今天他在赵豫家待了一整天，担心二号自己待着会拆家，于是把它也带了过来。晚上他和赵豫忙着招待朋友，也忘了喂它，这会儿估计已经饿了。
他抱歉地说了声“饿了吧”，把猫抱到了窗边，在它的碗里撒了些猫粮，看见年年的碗也空着，又回头朝赵豫喊了声：“大宝，年年喂了吗？
赵豫过去说：“别喂了，我让它减肥呢。”
“大过年的，减什么肥？”梁秋穆还是给年年倒了半碗猫粮。
两个小胖子立刻趴在饭碗边上埋头干饭。
梁秋穆蹲在地上抚摸着年年：“我们年年哪里胖了？”
“你就惯着它吧。”赵豫嗔怪了一句，也蹲下来撸猫。
乔谦靠在墙边，默默看着两人。晚上的酒还没醒，仍有几分醉意徘徊着，搅得他心口有点难受。
过了会儿，他转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拿了罐啤酒出来，顺手把首饰盒丢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