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苏苏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将王大头带往府衙。
等到府衙大门近在眼前，王大头猛地停下脚步。
“你等等！”
乔苏苏回头看他。
“你故意要放老子，就是为了把老子骗进来，继续关着吧！”
乔苏苏干脆也转过身来，“我若想把你关起来，将你一直绑在外面岂不是更省事？”
“那谁知道你是不是想使苦肉计……”
王大头满心纠结，却忽然看到面前的女子向前上了一步，向他行了一个特别隆重的礼。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一跳，接着就听她说，“还请大当家的看在一同抵御蛮敌的份上，帮我家郎君一把。”
“你把我带到这儿，还说是帮你那夫君？”
王大头又往后退了一步，“我那帮兄弟可都还被关着呢，你就算让我帮他，也得给我看看诚意吧？”
乔苏苏：“我放了大当家的，如今又请大当家的来接兄弟们出去，如何算是没有诚意？”
“就凭你……”
王大头的目光在乔苏苏和衙门口来来回回逡巡着，“你不用诓我，霍玄充其量就是个队长，他能有那么大的能耐，随便派个人来就能让衙门放人？”
“自然是不能。”
“你都说不能了——”
“不过，”乔苏苏截住了话头儿，“有信物就能。”
她话音落下，王大头就看到从衙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到他们，并未惊讶，而是直接引着他们进了府衙，神色自然地走到了牢房大门前。
王大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里嘀咕着，霍玄真有这么大的面子？
牢房大门一开，里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挨着门最近的地方，有人正在猜拳。
王大头一听，这群猜拳吆喝的人声音特别耳熟，等他走近了一看，发现的确就是猫头寨里的弟兄们。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回头来看，看到王大头进来，他们全都扒到栏杆边上，问王大头：
“大当家的！你怎么也进来了？”
“大当家的神通广大，一定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吧！”
“大当家的！你可算来了！兄弟们想死你了！”
乔苏苏站在门口，之前带他们进来的牢头冲着她点点头。
乔苏苏会意，开口対王大头说，“大当家的，借一步说话。”
牢房昏暗，消息闭塞，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从每餐饭由固定时间送来变成饥一顿饱一顿时，一些有经验的人便从中推测出了些消息。
一时间，牢房之内也开始变得安静，挨着门口近的人纷纷贴近栏杆，努力想听听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
乔苏苏等王大头出来以后，递给他一样东西。
“如今虽然是非常时期，但若是让大当家的就这样堂而皇之带走牢里的弟兄，対外总还是不好交代。”
王大头下意识看向刚拿在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躺在手心里，带着些不容忽视的份量，造型看上去像一只猛兽。
等他仔细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以后，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伸着手，僵硬地托着那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怎么办。
“你！你们从哪儿弄的这东西？”
比起王大头的大惊失色，乔苏苏明显要镇定许多，“这正是我要同大当家的说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当家的要带自己的弟兄出去，总要有个合理又好交代的理由，这个理由还要対大当家的日后有好处，”乔苏苏示意了一下王大头手上托着的虎符，“这便是送给大当家的最好的理由。”
王大头慢慢握紧虎符，目光里带着审视，“我虽然只是个占山为王的匪，但该懂的东西我懂，这东西不应该是霍玄一个小小的队长就能拿到的。”
“所以啊，”乔苏苏坦然道，“大当家的既然明白这一点，还请大当家的继续保密，在外人看来，这样东西，只能是大当家的自己得到，并在危机关头仗义相助，送给霍郎的。”
见王大头沉默不语，乔苏苏又向着王大头福了一福，“该说的，我都已经同大当家的讲明，是走是留，还望大当家的好好定夺。”
说完，她直接转身出了府衙，不再关注王大头。
……
这个时间，霍玄还在城楼之上关注着城外的动静。
北然人的攻势很猛，在第一波强攻被打退以后，他们几乎没经过什么休整，再次朝着城门发起了冲锋。
甚至，那些北然人好像知道城墙哪里最薄弱一样，投石车一直朝着一个地方猛攻，很快就将那处不太结实的城墙砸出了一道缺口。
霍玄也紧急让人严守，在北然人的云梯再一次架上城墙时，他向着身后一挥手。
“檑木！”
侯泰带人喊着口号，将沉重的檑木沿着城墙向下砸去。
刚爬上云梯的北然人纷纷被檑木砸中，哀嚎着掉下云梯。
檑木落下以后，势头未减，又继续压向后方的北然人，与此同时，霍玄再次喝道，“金汁呢！”
“熬好了！熬好了！”
先前被命令去熬金汁的队长连声答应着。
在他身后，一队士兵面目狰狞的抬着几个大木桶也上了城楼，一时间，城楼上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气味。
霍玄仿佛什么也没闻到，他一挥手，让那些人在城头就位，同时盯准时机，准备着后续安排。
如今的人手实在是不足，如果这时候能匀出一些人去城外，干扰北然先锋营的注意，他再从中找机会射杀先锋营的指挥官——
他正思索着如何调派人手，忽然，城下有了新的变化。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士兵，他们从侧方偷袭，每人的手中都拿着弩箭，速度极快地从先锋营中间薄弱处横穿过去，期间箭无虚发，北然士兵毫无防备的倒下一片，直接乱了他们的阵脚。
霍玄见状，也顾不得去想突然出现的这群人的来历，猛地喝道，“倒！”
“哗啦——”
金汁自城楼倾泻而下。
那些原本就因为被檑木砸伤，行动困难的北然士兵，猝不及防被兜头兜脸泼了金汁，纷纷嚎叫着往后面跑去。
而原本被护在中间的先锋营指挥官，也因为刚才的变故，被自己人晾在了一边，踩在战车上大声喊着，让那些人回来。
这样一番动静，就让那指挥官像个活靶子一般立在最显眼处。
霍玄估摸了一下距离，拿起一把重弓，张弓搭箭，瞄准那指挥官。
“咻——”
一点寒星从城头划出，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破空而去，再越过一些徒劳的阻拦，毫不迟疑的穿透那指挥官的身躯。
北然先锋营的指挥官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犹自颤动的箭杆，而后缓缓抬头，死死地看住城头之上，依然保持着拉弓姿势対准自己的人。
“这不……不可能……”他嗫嚅着。
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沉闷地砸在战车上，又因为惯性滚落在地。
“指挥官死了！”
城楼上，侯泰欢呼一声。
与此同时，城门处的守军也冲出城去，斩杀已经乱作一团的北然士兵。
这场战事终于在日落后不久告于段落，霍玄带着人打扫了战场，又対之后的守卫做了安排，连夜组织人手修理城墙。
等事情安排妥当以后，霍玄才终于有功夫去管那一脸别别扭扭模样的站在不远处的王大头。
“那什么，该干的事儿老子都干完了，现在问心无愧啊。”
王大头说着，像丢开烫手的山芋一般，把一样东西塞在霍玄手里。
霍玄冷不防被塞了个东西。
那东西也不知道被王大头握在手里握了多长时间，热乎乎的，但有些棱角，他张开手一看，瞬间愕然。
虎符……
是怎么落到王大头手上的？
第40章
“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啊, ”
几步开外的距离，王大头一脸轻松，“我就是听说外敌来犯, 又因为常年和你们这些守军打交道，知道你们是几斤几两, 不想看着蛮子进来糟蹋人, 所以才来帮你一把。”
霍玄只看着他，没说话。
“你这么看着我干啥？”王大头有些发怵。
刚才战场上的那一番战斗, 让他看起来也有些狼狈, 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 盯着霍玄手中那块虎符。
他本来想说这玩意儿他可已经物归原主了, 但是又想到临出发前乔苏苏和他说的，不能让别人知道虎符的由来的话，又立马把这些话咽回去，重新组织语言。
“……我们猫头山这次和你们一起抗击外敌，也算是立功了吧？”
霍玄掂了掂手里的虎符, 先看了一眼周围。
这时候城中的士兵们正按照之前的安排, 有条不紊的做事, 没人有功夫去关注他这边的动静。
而王大头和他手下猫头山的土匪们虽然一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但这些人的目光里都多了份期待，还有不安。
很快, 他心中有了决断。
“你跟我过来。”
霍玄迈开几步，叫王大头。
王大头先给了自己的兄弟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才跟着霍玄走到一处僻静处, 却又刻意地和霍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这话可先说在前头, 我手下的兄弟们都还看着呢，你可不能像当初打我猫头山那样, 暗算我！”
霍玄看他一眼，问，“王大头，你怎么会有兵符？”
王大头一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回嘴，但是他再一次忍住了。
这毕竟是在外面，周围保不齐就有谁在盯着，虎符这事儿说起来太大，霍玄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问他，也是为了做戏，尽量撇清关系。
于是王大头清了清嗓子，还特意又扬起些声音，确保距离他们最近的守军能听到些他说的话。
“这话我也就是跟你说，你王爷爷再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土匪，手底下的弟兄们也是有点儿真本事的！”
“别说搞个虎符，就算是把皇帝老儿从京城弄过来，只要我们想，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霍玄有些意外的一挑眉，“当真？”
“那还有假——”
王大头突然有点儿后悔，他刚才光顾着做戏，一不小心把牛皮吹大了。
但话已经出了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吹，
“也算你运气好吧，把我们兄弟都关在了城里，要不然……嗯，你们光是等援军，都要多等上好几天！”
霍玄一直没有应声，王大头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心里一个劲儿的犯嘀咕：
这么说虽然夸张了些，但至少给了霍玄台阶，这小子会不会过河拆桥，顺带把他也给料理了啊？
在王大头心中没底儿胡思乱想的时候，霍玄也在心中思索了半晌。
虽然他误打误撞拿到了兵符，但现在却有三个问题摆在他面前。
王大头为什么会有虎符？
他绑王大头的时候用了不少技巧，就算是最灵活的偷儿也未必能够脱身，王大头是怎么挣开绳索的？
猫头山的人都被关在牢房里，没有他事先让人去打招呼，王大头是怎么把里面的人都带出来的？
他原本想继续再试探一下王大头，可想到王大头方才的那番故作姿态，也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既然那个在王大头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并不想置他于死地，甚至还送了个虎符给他，那他不如就将计就计，顺带拿王大头做做文章。
想到这里，他也扬起声音，“王大头。”
“哎，等会儿，”王大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有名字，我叫王大雨。”
见霍玄像是没反应的模样，王大头只好又解释了一遍，“姓王的王，下大雨的那个大雨。”
霍玄点点头，“好，王大雨，你随我来。”
王大雨一头雾水的跟着霍玄回到了城门附近。
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硬仗，武承镇的城门紧闭，还有些守军谨慎地关注着城门之外的情况，严防北然人卷土重来。
看到霍玄带着王大雨回来，有些人不自觉就停下了正在做的事，齐刷刷的投去目光，等着霍玄开口说些什么。
如果说之前，霍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运气比较好的队长；
那么现在，在霍玄带着他们守住了武承镇，并且还打退了北然人的进攻以后，霍玄在他们心中，就已经是堪比镇将一般的存在。
甚至在有些人心中，哪怕霍玄当众宣称要带着他们造反，他们也会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
在霍玄带领城中守军修补城中设施的时候，蛮子被打退的消息，也在城内传开了。
沉寂已久的镇子恢复了一些生气，原本各自躲在家中的百姓，也开始走出了家门，互相道着“恭喜”。
乔苏苏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热闹，没多久，就听到院外响起尤婶的声音。
“乔姑娘！”
乔苏苏应声出来。
看到她出来，尤婶高高兴兴的推开低矮的院门，走进来，“你听，蛮子被打退了！”
接着感慨一声，“霍兄弟可真厉害！我出来的时候还听外面的人说，这场仗本来应该是张、李那两个将军指挥的，结果那两个人吓得腿都软了，最后还是霍兄弟站出来，带着大家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乔苏苏也满是惊喜，“真没想到，霍郎君竟是这样厉害。”
“是啊，我让我家那口子去侯小娘子那儿买些酱货，等一会儿他们回来了，就都到我那儿去，吃酒庆贺庆贺！”
尤婶长舒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通往后院的门，压低了声音，“乔姑娘，你没有听到后院有什么动静吧？”
乔苏苏摇摇头，“没有啊，我一直都在屋子里，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哎……我之前就应该态度强硬一点儿，说什么也要把你叫到我们家里去好了。你说你一个小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里，要是后院那土匪头子真发了狠，挣脱了绳子冲出来可怎么办……”
乔苏苏连忙笑道，“婶子千万别这么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霍郎君临走的时候说了，他绑那个人绑的特别结实，不会被挣脱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一想，还是后怕，”
尤婶拍了拍心口，“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我可不能再听你的话，真让你自己留在这里了，要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叫我怎么和霍兄弟交代呀。”
“哎呀！”
乔苏苏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婶子你正好也提醒了我，霍郎君带回来的人被不吃不喝的绑在后院那么久，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我得过去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