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年架不住被她怂恿,二人便背起书袋,戴上帽子,来到博物馆里。展览的主题果然是满清皇室的藏品,有衣饰、碗箸、手札,还有一张穿长袍马褂的小孩子照片,年纪比杨文庆只略微小一点,正是逊帝的近照,被许多人围着看。甚而还有当初隆裕太后与宣统皇帝盖过宝印、宣布退位的诏书——令年告诉丹尼斯,这个大概是假的。
丹尼斯把那些女性的饰物看了又看,恋恋不舍,走到一处展台前时,忙叫令年:“你快看,这里有一块玉牌,是不是很值钱的?”
令年走过来,目光也定住了。与一众真假难料的展品不同,玉牌是放在玻璃台底下的匣子里,被洁白的丝绸垫着。负责展台的人员戴上手套,把玉牌小心地取出来,介绍说:“因为慈禧太后的缘故,清朝皇室的女性们都热衷于翡翠。这是一块曾是皇室的藏品,的确价值连城。”
丹尼斯见这一块翡翠通透纯净,仿佛沁在掌心的一汪碧水,呼吸也轻了,说:“不知道它曾经的主人是谁?”
负责这个展台的洋人居然是个中国通。他说:“它最早是由皇帝赐给心爱的臣弟,多罗郡王,郡王之后传袭九代,直到最后一位镇国公毓亨,在皇帝逊位之后,他们的家庭也败落了,所以这一件传世之宝才流落到了民间,它的价值,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丹尼斯狡黠地笑道:“不能用钱来衡量,你们摆在这里做什么?我知道,展会上卖出去的展品,你们是可以获得很高的报酬,所以即便是无主之物,也必定要说它的主人是位王公贵族,并且编造出一段很离奇的经历,才好借机抬高价格,对不对?这种伎俩我懂得。”
那洋人仿佛受了很大的侮辱,脸都涨红了,说:“小姐,看来你并不懂中国的文化。”他将玉牌翻过来,给丹尼斯看背后镌刻的字,“这是一个慎字,正是最早多罗郡王的封号,之后数代也沿用这个封号,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它的确是王室的藏品。”
见丹尼斯仍是一脸怀疑,洋人把手一缩,要把玉牌放回匣子里,令年忽然说:“这块玉牌我要。”洋人和丹尼斯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令年忙说:“我付得起价钱。”
洋人因为丹尼斯的无礼,迁怒到了令年,很傲慢地说:“我们需要当场付款。”
令年稍一踌躇,说:“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请你先替我收好,我很快回来。”
洋人耸一耸肩,只当她在开玩笑。令年刚一转身,有人便和她擦肩而过,捉住洋人握玉的那只手,说:“我可以现在就付款。”
令年的表情由错愕转为恍然,又转为惊喜,一瞬间,千言万语在胸臆,却顿口不提,瞬间买卖双方银货两讫,来人转过脸来,令年才如梦初醒,说:“二哥?”
慎年在低头签字的时候,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他将翡翠玉牌送到她面前,令年极力抑制住情潮,接过玉牌,紧紧握在掌心,隔衣贴在胸前。
慎年微微地一笑,说:“我把慎年还给你,你能把令年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