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来心思细腻，帮朕的爱妃捡起地上的数十支簪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楚皇的话突然传来，打断了顾瓷的忧伤。
顾瓷吸了吸鼻子，让自己振作起来，她现在只有皇后的位份了，这是她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所以，她不可失去皇后的雍容端庄。
她道：“圣上，臣妾带了丫头，您说的事，可以让臣妾的丫头帮忙！”
顾瓷堂堂皇后，到底是有些皇后的架子的，不会楚皇提出让她做什么事，她就去做什么事。
更何况，帮贵妃屈膝捡簪，对顾瓷来说，是侮辱。
楚皇也许忘记曾经他们的恩爱时光了，所以可以随意使唤她，侮辱她，顾瓷却忘不了，也低不下头。
她就是再人老珠黄，再不得圣心，也不会受这种屈辱的。
楚皇有些恼怒，斜了顾瓷一眼，斥责道：“朕让你捡你就捡，何必废话那么多？”
顾瓷道：“臣妾是一国之母，而非婢女。”
楚皇道：“你的意思是，此事，你做不得？”
顾瓷道：“是。”
楚皇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不想求朕放帝江出来了？”
这话，可是说到了顾瓷的心坎上。
顾瓷今天千方百计想要见到楚皇，为的就是帮帝江求情啊！
为此，她甘心在御书房门口跪那么久，连皇后的颜面都不顾及了。
要是见到楚皇人了，最后却没有帮帝江求情成功，顾瓷会很伤心，难过的。
楚皇看出了顾瓷的不安，他又道：“想要朕放帝江出来的话，就按照朕说的做！”
顾瓷：“………”
她还是有些放不下身段！
毕竟，对自己的夫君放下身段，和对夫君的小妾放下身段，这是两码事！
这后者，顾瓷自认没有勇气做到！
第140章
这后者，顾瓷自认没有勇气做到！
楚皇耐心有限，看顾瓷半天做不了决定，他不耐烦的说：“既然如此，那皇后就走吧！”
“圣上。”
顾瓷当即就跪下了。
她跪的有些猛，膝盖嗵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仅仅只是听着声音，就让人觉得疼。
可是楚皇却置若罔闻，他依然是情谊深深的看着面前的贵妃。
在数十年前，顾瓷就是皱一下脸，楚皇都心疼不已。
可是现在……
顾瓷再一次为人心易变而感到难过。
她掉了一滴眼泪，忙伸手擦去，然后哽咽着开口：“圣上，臣妾与江儿在虞国为质十多年，受尽委屈，才为我楚国争取到了稳定发展的机会。十多年啊，不是一朝一夕，没有我们的付出，就没有楚国的今天，您就不能看在这些份上，饶江儿一次吗？”
顾瓷试图拿过往功劳让楚皇心软。
可殊不知，楚皇最讨厌的就是顾瓷提他们数十年的付出和功劳，因为这些时时刻刻都在掣肘着他，让他无法顺从心意，做出一些决定。
“够了，出去……”楚皇怒斥。
顾瓷不肯走，依然跪着，“圣上，人心都是肉做的啊！您难道真的就不在乎我们母子这数年的付出吗？”
“你只记得你们的付出，那朕呢？”楚皇被质问的来了怒气，他松开贵妃，来到了顾瓷面前，指着顾瓷的鼻子说：“朕当年为了改革，为了让我楚国早日立起来，好把你们母子接回来，都给你母族那些人磕头了，可是你母族那些人是怎么对朕的呢？”
“……这，臣妾不知。”顾瓷摇头。
“你的确不知。”楚皇道：“也没人敢跟你说，因为这些年来，朕一直避讳谈起那些人，宫里也没有人敢碎嘴议论。”
顾瓷：“………”
“你母族那些人，可真是狠啊！”
楚皇至今想起过往种种，仍旧觉得脖子上被栓了一根绳子，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而他对顾瓷的情谊，也是因为当年的改革，顾瓷母族人，身为世家之首，他的岳丈之家，不仅不支持他，还处处掣肘他，眼里心里只有他们世家的利益，完全看不见跪着的子民、跪着的皇帝…而最终消耗殆尽了。
“圣上，一码归一码，臣妾的母族人固然有错，固然让圣上您感到不舒服，那也是臣妾的母族人的过错，与江儿没有关系啊！”
顾瓷虽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努力辩解。
希望楚皇在处理帝江的这件事上，留有余地。
“没有关系？呵呵……”这话楚皇直接听笑了，“顾瓷，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顾瓷道：“圣上，此话怎讲？臣妾不明白。”
楚皇道：“好，朕就让你明白。”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起了当年刺痛他的事。
“当年朕为了改革，不仅给你母族的人下跪了，还差点被你母族的人给废了。因为他们觉得他们手里还有江儿，废了朕，亦或者让朕成为傀儡，对他们而言，有益无害。”
“他们世家之首的地位只会因此更加稳固。”
“走到今日，朕已经将旁落世家的权力尽数掌控在手中，可是朕没有杀你的母族，依然给了你母族该有的荣耀……”
“你知道朕为何这样做吗？就是因为朕记得你和江儿在虞国为质数十年的功劳。所以，顾瓷，你就不要再不知好歹。”
“……”
顾瓷震惊，当年的事情竟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她一无所知！
“说不出话来了吧？说不出来才是对的。”楚皇道：“朕没有对不起你的母族，是他们辜负朕在先。”
“可是江儿他……”他是无辜的啊！
“你就不要再提江儿，他既然做错了事，就好好反省。”楚皇道：“至于你，朕不想看见你了，你回寝宫歇着吧！”
…
顾瓷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离开御书房的，只知道她这一路上脑袋都在嗡嗡嗡的响，她没有想到，她眼里忠君爱国的父亲，母族，竟然在她前往虞国的数十年间，给了圣上这么多的难堪！
圣上不记仇才怪。
只是……
顾瓷也怕楚皇的话夸大其词。
为了进一步证明楚皇的话，顾瓷又派人将这前程往事细细查了一番，最终事实和楚皇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的确她的母族负人在先。
才有了今日顾家看似花团锦簇，实际上，早就已经被架空，手中没有多少实权掌控的结局。
而她，也被莫名牵连，然后失宠了。
顾瓷心里一直坚守的东西突然就坍塌了，她满腔志气也突然就消失了很多，她……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
半个月后，东宫通往昭阳宫的通道挖好了，卫高人亲自带着人来回试探了几次，不会塌陷，也不会被人发现。
帝江当即就要下去，去昭阳宫，见慕婉儿。
卫高人留在东宫，帮他守着。
帝江拿上灯笼，带了个小厮，两人一起进了地下通道。
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昭阳宫，慕婉儿被关的寝殿内。
这地下通道朝上的开口是在一张桌子下面，帝江打开通道上的盖子，出来的时候，吓了慕婉儿一大跳。
“什么人？”
慕婉儿正坐在桌前发呆，桌子地下突然有了动静，还出来了一个人，她能不怕吗？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然后蹬蹬蹬跑到不远处的博古架旁边，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拿在手里，对准桌下出来人的地方。
“九九，是我……”
帝江爬出来后，就怕被慕婉儿认为是坏人，或者流氓，他急急自报姓名。
“帝江哥哥？”
慕婉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将手里的花瓶放回原位，然后急急上前从帝江的手里接过灯笼，又助帝江从那狭小的洞里钻了出来。
那洞里又脏又暗，帝江即便手里拿着灯笼，走到慕婉儿这里后，身上还是蹭了好些灰，一身华服全被弄脏了。
帝江却来不及拍，也顾不上后面那个和他一起过来寻人的小厮。
他一把将慕婉儿揽进了怀里，对慕婉儿说：“九九，让你受苦了！”
慕婉儿闻着帝江身上熟悉的，令她十分安心的味道，摇头道：“不辛苦。”
帝江眸光明亮，“九九，帝江哥哥此番来这里，是有话跟你说。”
慕婉儿也道：“帝江哥哥，九九也有话跟你说。”
“我过来的时候，是瞅准了时间过来的，现在有的是时间，咱们可以坐下慢慢说。”
“好。”
小厮从洞里爬出来了，看帝江和慕婉儿有话要说，他自觉的去外室守门去了。
这昭阳宫内，除了慕婉儿，再无他人。
所有人都在外面看着呢。
帝江和慕婉儿因此倒是自在许多。
帝江牵着慕婉儿的手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坐下，软榻够大，即便两人一起坐着，也略显宽敞。
坐稳后，帝江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封信，递给慕婉儿。
这信是当初他离开虞国之时，红缨给他的信。
慕婉儿看完后，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写的。”
话落，慕婉儿也从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索出来了一封信，然后递给了帝江。
帝江看完后，和慕婉儿的反应说辞一模一样。这封信，不是他写的，她从未知道有这样一封信，到了慕婉儿手里。
“看来，这封信是红缨写的。”慕婉儿道：“她的目的就是破坏我们的感情，好让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帝江摇头，“不。”
“嗯？帝江哥哥，什么不？”
帝江想起了那日离开虞国时，他听到的他母后和红缨之间的对话，他道：“这封信应该是我母后授意，让红缨写的。”
“你母后？”慕婉儿疑惑。
“嗯。”帝江道：“九九你可能不知道，我母后因为同我在虞国为质时受了很多的委屈，她对虞国恨之入骨，对你……她虽然也算是客气，但终究只是客气而已，她并不赞同我们做朋友，也不赞同我们一直来往。”
然后才有了这两封看起来要和对方绝交，老死不相往来的信，分别出现在了帝江和慕婉儿的手里。
还有……
当年，帝江住处，关于慕婉儿的一切，全都被践踏，销毁的事，也都是顾瓷从中做的手脚。
顾瓷想要借此彻底断了慕婉儿和帝江的感情。
慕婉儿点头，“……我能理解。”
“九九，你不必勉强自己。”帝江道：“这件事我都没有说服自己理解我的母后，更何况是你？”
帝江晃了晃手中的信，“这些年，你拿着这样一封决绝的信，心里一定很苦吧？”
“帝江哥哥，不瞒你说，第一眼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天都要塌了，可是我母妃安慰过我后，我就想开了。”慕婉儿如实道：“我相信帝江哥哥不会给婉儿这样一封信。”
“我也是。”帝江道：“我相信九九不会欺骗帝江哥哥的感情。”
两封决绝，让两人产生误会的信，此刻，总算是解释清楚了。
信是旁人伪造的。
帝江和慕婉儿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他们依然是从前的对方。
帝江像是之前那样，将慕婉儿揽进了怀里，安抚的拍了拍慕婉儿的后背，道：“谢谢婉儿信赖我。”
慕婉儿靠在帝江的肩头，甜甜笑了笑，然后询问起了另一件她近日一直关注，但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事。
“帝江哥哥，我父皇那边有消息了吗？”
她被污蔑关在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父皇虽然在千里之外，但想来父皇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
慕婉儿确定，她父皇要是知道她的遭遇，必然不会无动于衷的。
第141章
“我现在被困东宫，出不去，对外面的事也不了解。抱歉啊九九，这件事我不能为你解惑。”帝江一脸遗憾，“不过也能想来，天征帝必然不会看着你被困在此，无动于衷的。”
“谁知道呢！”慕婉儿叹了一口气，“罢了，说到底这件事和帝江哥哥你本没有关系，帝江哥哥，你被九九连累了。”
“不要这样说。”帝江捂住了慕婉儿的嘴巴，有些不高兴的说：“你这些话，帝江哥哥不爱听，你我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慕婉儿动容。
她的帝江哥哥，真的没有变，还是之前的帝江哥哥。
小姑娘葡萄一样大大的眼睛看着帝江，眼里满是安全感和信赖。
帝江被这眼神看的，心尖滚烫。
收回了眼神，又道：“即便没有这件事，父皇也会找旁的理由将我软禁起来的。”帝江目光晦暗，“父皇现在偏爱贵妃生的幼子，不大喜欢我。即便我将他交代的事做的再好，他也只是逢场作戏，拍拍我的肩膀而已。”
慕婉儿虽然兄弟众多，但她一直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前世是，这一世亦然。
她有些不能完全体会帝江此刻的处境，但是，看到帝江垂头丧气，可怜兮兮，她还是跟着有些难过。
她紧紧握住了帝江的手，道：“帝江哥哥，你放心好了，你的太子之位不会被废的，你将来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帝江不知道慕婉儿穿书的神奇际遇，也不知道慕婉儿此刻说的都是真的，他只当慕婉儿是在安慰自己，他苦笑着点了点头，“……应该会吧！”
他声音很低，看起来很没底气。
慕婉儿不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继续安慰起了人。
最后帝江是怎么登基为皇的，慕婉儿忘记了，但她记得大概时间，帝江哥哥是在十八岁那年登基为皇的。
距离现在还有四年。
四年里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这些事都会促使帝江哥哥登基。
“帝江哥哥，你只要再忍几年，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你不再会屈居你父皇之下，而你父皇也不能再随意拿捏你。”
“你会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然后成就一番大业。”
…
楚皇就太子之位易主之事，此刻正在和贵妃议论。
贵妃最近一直在催他，他有些不耐烦，但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他不能直接翻脸，只能耐心安慰。
“爱妃，太子关乎国本，不是说废除就能废除的，你再等等，好吗？”楚皇信誓旦旦的举起了三根手指，“朕答应你，太子之位，一定是咱们的儿子的。”
“可是臣妾到底要等多长时间啊！”贵妃不满。
楚皇一看贵妃不满，着着急急说：“最起码也要等朕将虞国公主的事处理完，然后再开始谋划咱们儿子被立太子的事。”
“说起这个，臣妾有些担心。”贵妃皱着眉道：“虞国也不是省油的灯，虞皇听说他宝贝女儿被咱们软禁了之后，都扬言要出兵攻打我们楚国了，我们真的要继续将人关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