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声道:“你儿子动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俞风川这个混账!”
俞将军第一反应是小霸王次子不知天高地厚在太岁头上动土。
表面上,他比简昱舟有权,但光有明面上的权是不够的,真要动起真格,简家会脱层皮,但俞家将土崩瓦解,何况他一直觉得简昱舟这人邪门、邪性,城府深不可测,当初对方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扳倒上一任简家掌权人至今是个迷。
他赔笑道:“逆子顽劣,怪我这个当爹的太忙疏于管教,赶明儿我亲自揪他来给昱舟老弟赔礼道歉,昱舟老弟的损失,俞家愿意双倍赔偿。”
简昱舟:“你俞家赔不起。”
挂在俞将军脸上的笑容逐渐尴尬:“昱舟老弟还没说要什么赔偿?”
简昱舟眉宇间尽是冷傲的神色,他用谈论天气的平常口吻,冷漠地说:“拿你儿子俞风弋一只手来,针对俞家的打压立刻停止。”
“什么?!”
俞将军挺直身体,听到大儿子的名字他坐不住了,这回是真的不敢置信。
他试探着问:“小、小弋?”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大儿子一向稳重,说什么他也不信大儿子会糊涂到和简昱舟起冲突。
“没有误会,我要俞风弋一只手。”简昱舟面上风平浪静,立场却不容置疑,说要俞风弋一只手,少一个指甲盖都不行。
身为军人,少一只手,还谈什么前程!
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俞将军内心的从容再也挂不住,他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半讨好半威胁地和对方打着商量,“昱舟老弟,和气才能生财,俞家和简家百年交好,小辈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要他一只手,委实……”
大儿子不仅是他最看重的儿子,还是整个俞家最得意的后生,更是全族人寄予厚望的未来家主,必须要保住。
他一脸为难。
然而简昱舟却是寸步不让,“舍不得手,那就用俞风弋的仕途和俞家一半家资来赔礼道歉。”
这话说的很直白了。
来自简氏家族掌权人的报复不会停止,会一直持续到俞风弋仕途尽毁,持续到俞氏关联企业市值蒸发一半以上。
俞将军心里已经在骂娘了,“老弟如此大动干戈,不知道犬子动了老弟什么东西?”
打压俞家控股企业,检举俞家心腹,俞家一天流失几十亿,简家同样损失惨重,纯粹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糊涂事,得到的仅仅是一时的报复快感,他想不出自己儿子到底拿了简昱舟什么东西,值得对方冲冠一怒。
“回去问你儿子。”
简昱舟遣人送客。
*
林峤坐在她的粉红电竞椅上,冥思苦想怎么做才能挽回男人的宠爱。
“叮叮叮!”
电话响了,她有气无力接通,“爸。”
“闺女,出大事了!”电话那头的林安丰一惊一乍。
莫不是她爸下手太重,闹出人命了?她不禁坐直身体,“出什么大事了?”
林安丰:“你玉阿姨,呸呸,瞅我这不记事儿的嘴,是你婆家大姐,简玉,打电话让我和唐婉离婚。”
以为什么大事呢?林峤淡定道:“离就离呗。”
早点离了,她好送唐婉大礼。
“我还没出够气呢!”林安丰道。
“重点不是这个,你赶紧帮爸爸捋捋你大姐这么干的理由,该不是同意让唐婉进门吧?”
“那你得劝劝她,唐婉这女人不安分,顾楠兔崽子死不死不打紧,顾家对咱们父女还是不错的,人家又是你婆家大姐。”
“不会的。”林峤斩钉截铁道。
顾家爷爷顾家奶奶连她都瞧不上,更不可能瞧上唐婉,简玉夫妻也不会由着顾楠胡来,顾楠要真敢一意孤行娶唐婉,他爸第一个把他扫地出门。
“为什么不会?”
林安丰一颗心快操碎了。
他最知道唐婉的手段,连纵横情场十几载的他都栽了,那真是藏在棉花里的软刀子,防不胜防。
顾家在生意上处处照顾林家,是他林安丰的摇钱树,要真让唐婉嫁进去,肯定天天在简玉夫妻面前给他穿小鞋,虽说女婿这棵摇钱树更粗壮,但他不能抱着摇,他怕摇女婿会害闺女在婆家抬不起头。
“不知道。”林峤敷衍道:“反正顾家不会接纳唐婉,大姐让你离,你照办就是了。”
内心里,她也希望林安丰早点和唐婉划清界限。
“我想不明白啊,你大姐又不说。”
安丰仍不放心,追着说:“你帮我想想。”
“你想不明白,我能想明白?”林峤反问。就算她能想明白,也没工夫想,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她的简叔叔,哪有空管顾楠娶不娶唐婉。
“也是,你比我还笨。”林安丰深表认同,“那我挂了,我找蕴蕴问一下,她聪明。”
林峤想说林蕴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因为低智商发言都成全网黑了,但一想,人家的智商直逼一百,比她这个七十多确实聪明点,也就懒得纠正。
不过她爸这一通没什么营养的电话倒让她豁然开朗。
她不聪明,但她有一帮聪明的朋友呀。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不信集一群人的智慧还拿不下一个老男人。
说干就干,她翻出电话簿挨个打电话。
第94章 都欺负我
针对如何重拾老男人的信任,林峤拉了个群,成员有她、豪门侦探兼每天诅咒渣爹破产一万遍米果果、强制爱疯批大美人兼娱乐圈黑料集成体林蕴。
至于为何没拉赵锦乔和云星狸——
那俩货!
一个钻进“卷”眼里,发誓卷死全世界的男人,但和爱情毫不相干,一心只想在商海沉浮中将所有精英和非精英男人都踩在脚底。
另一个纯纯的理工女,眼里除了她的图纸,就是一位位替她实现天马行空畅想的技工师傅,她能给你列出一万条建筑美学的起源和构造,男人,对不起,男人这种建筑物在她眼里属于危房,该报废,不可回收。
两位女强人才没工夫管小咸鱼不痛不痒的爱恨情仇,除非小咸鱼走投无路,否则别去烦她们。
在林蕴的提议下,她们给群命名为“冷面大叔攻略手册”。
群主林蕴,群管理米果果,群成员林峤。
佣人上楼喊她的时候,群主和群管理正在对她进行耳提面命的教导,叮嘱她从今天开始别再表现得像个智障和花痴。
因为在“死缠烂打”和“欲擒故纵”两个方案中,最终以2:1的票数胜出的是“欲擒故纵”。
虽然她很不理解“欲擒故纵”比“死缠烂打”高明在哪儿,擒都没擒到纵个屁,但对方拿出一条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
她们说:“二十年的青梅竹马在你眼皮子下都能被人挖墙脚,你有什么资格发言?”
谨遵两位军师教导,到了小花园凉亭,她没有殷勤的冲过去甜甜地喊“简叔叔”,也没有畏畏缩缩揪着裙子,而是故作镇定坐到玻璃圆桌另一方,清冷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扬手吩咐佣人给她倒杯红酒过来。
乍一看,勉强有两分林蕴大美人的意思。
然而所有的伪装都在男人淡漠的一句“这是你的?”中土崩瓦解。
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昨天和旧手机一起被取走的粉红小猪手机壳正静静躺在圆桌一角,上面还横着一根寒光幽幽的绣花针。
她秒怂,大眼睛一瞬间蒙上薄雾,软哝哝地望着男人,“简叔叔……”
简昱舟打量缩成鸵鸟的小女人。
瞅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哪有半点敢拿绣花针朝他脑袋上扎的气魄?
对于心腹担忧的某些人包藏祸心……
嗯,祸心是有,不过看中的不是他的命,是他的种。
可能是接连几天接受的真相暴击太多,产生了免疫,面对她处心积虑的算计,他没有被恼怒和失望左右,从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什么?”林峤一脸茫然。
简昱舟眸光深了深,“装傻?”
林峤头摇成拨浪鼓。
她真不是装傻,是完全没想到男人早已洞悉她的小心思,以为他没往那方面想。
扎套套这种不入流的上位手段,哪个正常男人会往那儿想?!
简昱舟:“那你倒告诉我,在手机壳里藏针干什么?”
和稀泥宗师林安丰说,当遇到不知道怎么回答,还不得不答的问题时就神啊鬼啊瞎扯,先把自己绕迷糊,再把对方绕晕。
林峤掂量着小声说:“辟、辟邪。”
“辟邪?”
男人的音量陡然提高,她本能地哆嗦,灵光一闪道:“做噩梦,丧、丧尸追我。”
某天夜里小娇妻被噩梦惊醒扑到男人怀里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从不信鬼神的简公子竟鬼使神差地对她的鬼话信了六七分,冷锐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
但他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声音依旧很冷淡:“林峤,我给过你坦白的机会。”
林峤低垂着头沉默。
再抬起头来时,大大圆圆的眼眶蓄满泪水,话还没说,已经抽着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天来的心惊胆战和委屈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她哭着控诉:
“你、你又凶我,呜,你答应的,不凶我、不连名带姓叫我、不弄疼我,我哭了你要抱我、哄我,你自己答应的,你这个骗子,你一样都没有做到,就会凶我,就会欺负我。”
“简昱舟你就会欺负我!”
她突然吼了声,简昱舟蹙眉,然后听她继续数道。
“俞风弋欺负我,我都怕死了,他力气那么大,我又打不过。我差点被他强暴了啊!你说我是简太太,没有人敢欺负我,可是他强迫我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这个骗子。”
“我又不故意要骗你,我害怕,我的老公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不喜欢还对我好,都是你的错。”
“顾楠欺负我,俞风弋欺负我,你也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
“再也不要相信你了,呜,你这个骗子。”
第95章 不许再哭了
声声控诉如一记重锤敲在简昱舟心上,在他心头激起千层浪。
他自认对她虽然没有多么浓烈的牵肠挂肚,但给予了足够的包容和宠爱,他以为她对他无一处不满,从她对他的依赖和亲近就能看出来,却不曾想在她内心深处居然藏着埋怨和怨怪。
五年的军旅生涯,十一年的商场硝烟。
他接触的不是上下级就是合作伙伴,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他只看到她被其他男人触碰,有人觊觎他的所有物,她企图用孩子捆绑他,她不知死活敢爬他的床,以及她的恶意欺骗。
从来没细究过她为什么会被其他男人盯上、为什么急于要孩子、为什么会爬他的床;从来没想过被人惦记,她会害怕、会恐惧、会不知所措;从来没想过问一问她为什么说谎、为什么隐瞒。
所以她怨他。
怨他言而无信!
怨他未能及时出现!
怨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怨他不听她解释!
他以为她一个小丫头,拥有花不完的钱和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的尊荣就会满足,从没想过她对丈夫的要求远不止钱和地位。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再也不是我的简叔叔了。”
“你一点都在意我,关我禁闭,强迫我换手机换手机号,这不许我干、那不许我吃,连睡觉都要管,想睡个懒觉都不行,你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的霸王,自己发情一夜不让我睡觉,你咋不说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就是你养的一只鸟,一只金丝雀,一只宠物鸟,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还威胁我。”
“呜哇——”
雅致清幽的凉亭内哭声震天,吓得端红酒的佣人不敢上前。
简昱舟的眸光越敛越深,而针对他的谴责远没有停止,林峤哇哇大哭,最后一丝理智叫泪水冲刷干净,数落完简昱舟,连坐数落起姓简的一家子。
“你们简家人都是骗子,说什么嫁进来我最大最尊贵。”
“简老头骗我说他孙子温柔体贴不会凶人,结果天天凶我,白天瞪我,晚上逮我,剥夺我的爱好。”
“简玉也是骗子。骗我说她弟弟没时间谈恋爱,没谈过恋爱。没谈过恋爱能那么熟练?六-九都知道,还偷偷买奇奇怪怪的制服,比我懂的都多。”
“一家骗子,都骗我笨,骗我年纪小,骗我脾气好。”
“一家子豺狼,搞不好我妈就是被骗才把我许配给顾楠鼻涕包,我妈死了继续骗我爸、骗我,外甥不要了还不忘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姓简的就是欺负我们姓林的不聪明,欺负我们是老实人。”
“呜呜~我再也不相信姓简的人了,姓简的没一个好人。”
“你不是对我不满吗?那离婚好了!嗝,林安丰的闺女可爱漂亮、万里挑一,嗝嗝,才不稀罕你——”
她哭到打嗝,语无伦次。
简昱舟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打断:“真想离婚?”
“离——”脱口而出一个字,林峤顿住,她又打了个嗝,抹了抹眼泪,带着几分茫然的望着男人。
她刚说什么了?
呜呜,她不想离。
简昱舟:“过来。”
他原也没打算离婚,晾着她是因为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一个欺骗他的妻子。
没想好是圈养起来当个排解寂寞的逗趣儿,还是回归豪门间习以为常的表面夫妻,或者原谅她这一回——他对她上瘾,放在一边不吃他觉得亏。
不过经过刚才的反思,想清楚了,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到底她身体长大了,心智还是个半大孩子,被林安丰宠坏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长不大,他也不想让她长大,她现在的状态让他很放松,养个能让自己开怀的孩子没什么不好。
不管她的解释能不能让他满意,他都不打算再跟她计较。
但她招蜂引蝶这事儿,必须严加管教。
她可以永远是孩子,但不能是熊孩子。
他喜欢只属于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露出崇拜又爱慕笑容的乖孩子。
“你让我过去就过去?”
面子上挂不住,林峤回怼一句。
怼完瘪着嘴,又开始抽噎着,一边打嗝一边冒眼泪。
简昱舟默了默,似无可奈何般暗自叹息一声,双腿提力正要起身,却又听她闷声幽幽地说:“你不生我气了我才过去。”
倒成他的不是了?简昱舟失笑,道:“过来。”
略微加重的语气让林峤惯性地回缩了下脖子,敢于和强权叫板的底气瞬间泄干净了,她“哦”了声,然后磨磨蹭蹭站起身,唯唯诺诺往男人身边挪,同时在心里疯狂数落她爸林安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