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表兄共梦后——卧扇猫【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8:17

  说这些本来只是看表兄心事重重, 想开个玩笑逗逗他,怎知他竟想歪了, 还说什么让她如愿?
  那点潜藏的坏心思让崔寄梦不由好奇, 他要如何引逗她, 但这可是在外头, 她轻推开他:“表兄……”
  谢泠舟却未松开她, 借着昏暗的光细细打量她,目光是摸不着的,可是她却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一寸寸触摸过。
  似乎在确认她一切安好。
  正疑惑, 谢泠舟忽然俯下身,紧紧拥住了她,像在宫里偷偷见面时那般, 明明压抑着自己, 又像是要将他们揉成一体。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呼吸一滞, 旋即双手用力环上他,两人都未说话。
  分别三个多月, 他们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彼此, 再不必数着时刻。
  崔寄梦闭上眼,静静与他相拥, 忽而感觉肩窝落了一滴水, 她睁开眼, 抬头见上空杏花繁茂, “表兄, 是不是下雨了?”
  谢泠舟依旧沉默地抱着她, 而后崔寄梦发觉颈窝又落了一滴水,这回她才发觉,那滴水,是温热的。
  她稍稍顿了顿,眼眶也酸了起来。
  谢泠舟轻声道:“方才在殿中,二皇子的人来报,称在湖边见到你的鞋子衣衫,正派人打捞,我险些以为你坠湖了。”
  崔寄梦默了默,更紧地抱住他:“我没事,表兄,我没事的,我当时只是为了迷惑二皇子的人。”
  他的话亦让她想起当初见到那带血香囊时的心情,逐渐哽咽:“我见到表兄的香囊时,也以为你出事了……”
  谢泠舟松开她,就着微弱的光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温声调笑:“傻孩子,明明是你安慰我,怎么反过来了?”
  崔寄梦眼泪流得更凶了,说的话却让他啼笑皆非:“不碍事,那我俩一起哭吧,谁也别安慰谁了。”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崔寄梦埋下头,在他肩头蹭了蹭,把眼泪擦干,随后再度抱紧了他:“表兄,我今夜随武卫将军入殿时,可是光彩夺目,叫你挪不开眼?”
  谢泠舟又忍不住轻声笑了,指腹从她的眼尾轻轻拂过,沾上了一点湿意:“何止是如此?说是女菩萨降世、天女下凡普度众生也不为过。”
  崔寄梦抿唇笑了笑,莞尔道:“虽说我猜送信是陛下一早安排好的,但若非我机敏,只怕不会那般顺利。”
  她将今夜混入赐菜队伍出宫的事,无一遗漏地说给他听,说完邀功般问:“表兄你瞧瞧,我可算随机应变?”
  谢泠舟掌心捧住她半边脸:“是,不止随机应变,还勇敢,兼一身正气。”
  崔寄梦被他哄笑了,抱住他,声音低了下来:“我也担心,可一想到你们被困住了,想到你在等我,便无所畏惧。”
  “可我很怕。”谢泠舟低下头,下巴顶着她头顶,他自幼要强,懂事后更是从未在人前承认自己有过恐惧,旁人都认为他无所畏惧、心如止水,就连他也在日复一日的肃己克欲中,被自己骗到了。
  若换在一年前,发觉自己在害怕,他大概会心生耻辱。
  然而如今谢泠舟只觉安心,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并非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他伸手在崔寄梦后背来回轻顺,像抚摸一只猫儿一样:“不在京城的那阵,没了共梦,我很不安,回京后得知你与二皇子定亲,第一个念头竟是,莫非这些时日你我不再共梦是因你喜欢上他了?”
  崔寄梦忙澄清,又道:“其实梦不到表兄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怕你出事,怕没了梦境你对我就淡了。”
  谢泠舟说不会:“梦境不过是个由头,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即便无梦,只要你来了谢府,时日一长,我还是会喜欢你。”
  “我也是。”崔寄梦拥住他,抬头在昏暗中凝视他,“表兄,阿辞她,可是与你定过亲的江家姑娘?”
  谢泠舟刚好想起此事,双手扶住她肩头,郑重道:“是,但我和她自幼便只有兄妹之谊,绝无男女之情,即便没遇到你,江家没出事,我和她也走不到一起。”
  崔寄梦微叹,“我并未误会,就是心疼她,一路走来不容易。”
  “如今江家沉冤得雪,她也算守得云开,待忙完后,我设法让你们见一面。”谢泠舟想到三殿下的催促,不禁头疼。
  崔寄梦却以为他是在为别的事苦恼,笑着问:“表兄当初发现自己竟因一个女子吃味,是什么感受?”
  他微滞,旋即无奈笑了:“你还是给表兄留些面子吧。”
  两个人抱在一块,笑得肩膀微抖。
  谢泠舟很快淡然如初:“我之前和祖母父亲说过你和二皇子定亲是被胁迫,他们答应待此间事了,为你我筹办婚事,婚期定在六月初六,表妹觉得如何?”
  “六月初六?”
  崔寄梦微讶,眼下是四月中旬,那岂不是还剩一个半月?一想到几十日后,他们就是夫妻了,又没来头地羞赧。
  谢泠舟笑问:“怎么,不愿嫁?”
  她忙摇头:“我只是不敢置信,六月初会不会太早了,来得及准备么?”
  “不早。”谢泠舟很笃定,“一日不成婚,我一日不放心。”
  想到这些时日的分离,崔寄梦心里亦是一阵钝痛,抱住他:“我也是。”
  王中书入狱,中书省势必要乱一阵,谢泠舟稍后还要赶回衙署。他们相拥着在杏林深处厮磨片刻,直到唇舌发麻才分开。
  宫变一事很快有了后续,王中书等人结党营私,于十年前陷害江虞两家,如今又教唆皇子图谋不轨,处斩立决。而王家因王二爷及时回头,与兄长撇清联系,并主动供出族中及朝中从犯,最终被判抄家,族中涉事者处斩刑,其余悉数流放。
  至于王飞雁,因谢家二房称其与谢二郎已定亲,只差最后一项,长公主和崔寄梦入宫面圣时替她求情,最终按外嫁之女不从母族之罪处置。
  眼下崔寄梦和长公主正在御书房,皇帝问她:“朕答应过你的赏赐,可想好了?”
  崔寄梦跪在下方,那日回去后,她思前想后,隐隐觉得宫变虽是二皇子一派主导的,但说不定有陛下在推波助澜。至少从表兄所说朝廷对那几个世家的惩戒来看,这场宫变,受益最大的,似乎是陛下。
  皇家对世家的忌惮永远不会少,谢家虽早已开始自断臂膀,以求明哲保身,但谁又说得准?
  她涉世不深,对权利斗争更是不甚了解,能做的甚少,只求不要再因自己身世给谢家添乱,便道:“回陛下,得蒙陛下信赖,已是民女之幸,不奢求赏赐,只是,陛下虽信赖民女,但有关民女身世的谣言,仍是让民女食不安寝,民女不过一介孤女,得蒙外祖家庇护,不胜感激,只求不因这一谣言,让有心之人污蔑外祖家。”
  皇帝了然一笑:“你是想给谢家求一个安心,朕准了。”
  尔后他拟了手谕,称已故崔夫人及其独女与成义王无关,任何人不得以此做文章为难谢家及崔家,盖印后交由崔寄梦保管。
  从皇宫出来后,长公主曼声问:“你可是有护驾之功,就要这么一个赏赐,不大划算呢?”
  崔寄梦垂睫,那日她赶到时,武卫将军毫不意外,甚至有意拖延,想必是陛下授意,就算没有她,武卫将军也会及时赶到,那道密旨倒像给她一个台阶,她笑了笑:“能全身而退我已足够满足。”
  长公主幽幽道:“你表兄便是如此说的,还跟本宫打了个赌。”
  他还真是喜欢与人打赌,崔寄梦觉得好笑,好奇地凑近了些:“殿下您将什么输给表兄了?”
  “几本琴谱罢了。”长公主说着,想起一人,“对了,你那师父不日要离京,好歹相识一场,本宫给他备些礼吧,回头你帮着转交。”
  马车到了长公主府,谢泠舟正等着她,二人取了东西,便往城西琴馆去,路上谢泠舟同她说起赵疏和江闻雪的关系。
  崔寄梦才知,原来江家当年有三兄妹,江照殊是长兄,因与谢泠舟一道师从京中某名儒而成为好友,而江闻雪和江映月是孪生姐妹。
  至于赵疏,本名李言,是江家祖父旧部之子,少时流落在外,后来被寻回寄养在江家,论辈分算是江家三个孩子的小叔叔,当年与谢泠舟因琴结交。江家出事后,赵疏带着三兄妹一道逃走,却在半道走散,江照殊为救赵疏而死,此后赵疏便把替江家翻案奉为毕生愿望,以琴师的身份四处周旋。
  说完这长长一串故事,他们正好到了琴馆,崔寄梦见到了江闻雪。
  她略显迟疑,想到方才表兄说的那些故事,又替她心酸,和往常一样上前:“我现在该叫阿雪姐姐,还是阿辞哥哥啊?”
  江闻雪依旧一身利落的男子装扮,大概家中沉冤得雪,没了忧心事,相比从前的清冷,眉眼间多了些柔和,笑容亦轻松多了:“暂且叫哥哥吧,这样待下月你们成婚后,我便可以让团哥儿叫我声义兄。”
  崔寄梦明白她玩笑背后的心意,无论是阿辞还是江闻雪,都是她信任的亲人,她轻轻揽住她的胳膊:“正好,成婚那日,我要让哥哥背我上轿。”
  原本她是要从皎梨院出嫁到沉水院的,但前些日子武卫大将军认了她做义女,将军夫妇一合计,觉得她从谢家嫁到谢家,听着太过心酸,不如让她从将军府出嫁,显得有所倚仗,而非一个身后无人的孤女。
  崔寄梦和谢家人信得过大将军夫妇,皆同意了。按旧俗,新人婚前一月不得见面,待嫁新娘子不得出来,过几日她便要去将军府暂住,这才趁还能出门时出来走走。
  正和江闻雪说着话,赵疏从外走进来,崔寄梦将长公主的送别礼交给他,他笑着接过:“替我多谢殿下。”
  说着也拿出几个盒子:“因故友有急事,我明日便要离京,徒儿大婚当日无法观礼,但大婚礼物我可备好了。”
  崔寄梦一阵鼻酸,她最不喜欢的便是离别,赵疏笑着宽慰:“也不是见不到了,大婚错过了,还有满月宴呢。”
  一句话让她的感伤顿时被羞赧盖住了,谢泠舟坦然接话:“那便一言为定。”
  崔寄梦收起难过,“师父走了,这琴馆可怎么办?要转给旁人么?”
  赵疏:“已找好下家,那贵人喜欢抚琴,性情风雅,说不定你们认识。”
  谢泠舟微讶:“我竟不知此事。”
  以崔寄梦对表兄的了解,他很少说多余的话,这句话又是何目的?
  倒像是撇清联系。
  她不禁看了他一眼,正说着话,掌柜来报:“东家,那贵人来拿契子了。”
  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听这阵仗不只来了一个人,来人想必大有来头,崔寄梦正想避让,赵疏笑道:“那位贵人性情和善,爱与人结交,你们在此也无妨。”
  人还未到,门口先围了几名看着身手不凡的护卫,崔寄梦愈发好奇究竟是哪位贵人,雅间的门被护卫把住,继而一位容貌昳丽,清癯高挑的墨衣青年缓缓走进来。
  是先前在别宫见过一次的三殿下。
  崔寄梦正挽着江闻雪的手,感觉到她身子倏地僵硬住了,讶然侧首。
  江闻雪脸色煞白,怔然与来人对视,而后顾不上道别,慌忙将手从崔寄梦手里抽开,迅速推开窗欲跳窗逃走,却发觉巷子里,已围了一大群护卫。
  逃不掉了,她垂着眸僵在原地,长睫不断扑闪,但并未回头。
  “别再躲着我了。”三殿下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无视了旁人,凤眸定定凝着窗边那个清瘦利落的背影。
  像是怕再度把她吓跑,他声音非常轻:“这三年,我一直在寻你。”
  江闻雪并未转身,亦不回答。
  崔寄梦不敢置信,三殿下和江闻雪竟是旧识,看三殿下这深情的眼神,他们似乎还有过旧情?
  她正感叹着无巧不成书,被谢泠舟轻轻拉过来,将她往外头带:“我和表妹尚还有事,先走一步。”
  三殿下依旧望着江闻雪,全然无视了他们,赵疏察觉气氛不对,索性也跟着谢泠舟崔寄梦出了雅间。
  三人来到琴馆前,面面相觑。
  赵疏平日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是满脸懵然:“他们是如何一回事?我听闻三殿下好龙阳,苦寻一护卫……”说着他忽然大悟,“原来那护卫竟是闻雪,这也太巧了些。”
  谢泠舟神色淡淡:“我亦没想到。”
  当初三殿下得知崔谢江三家渊源,及他和崔寄梦、江闻雪的关系时,曾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他:“你们这关系可真乱。”
  如今风水轮流转,那总漫不经心的人一改往日散漫,谢泠舟很是期待三殿下得知心上人是江家姑娘时的神情。
  定然很有趣。
  身侧有人轻轻拍了拍他胳膊,低头一看,是崔寄梦,她困惑地看着他,悄声问:“表兄在偷笑什么?可否说来我听听。”
  谢泠舟含笑看了她一眼,十足的坦荡:“表妹看错了,该回府了。”
  崔寄梦被他带上了回府的马车,托着腮发呆:“阿雪性情沉稳,三殿下随和散漫,一个清冷飒爽,一个俊美风流,倒是很般配,表兄觉得如何?”
  “嗯,很般配。”谢泠舟把她带入怀中,“可我私认为,不如你我般配。”
  近日他都很忙,忙着公事,更忙着筹备婚事,好不容易有机会共处,他把她扯到腿上来坐着,搂紧了:“三日后就不能再见面了,你就不想我?”
  崔寄梦蔫了下来,脑袋蹭着他颈窝,“想,可是见面会不吉利的。”
  她埋在他颈窝,凑在他耳边轻声说:“表兄今晚能不能哄我入睡啊……”
  谢泠舟低头,瞧见她通红的耳垂,笑道:“事先声明,只是哄睡。”
  “为何?”她不解地抬头,觉得自己这样是否太不矜持,又埋下头狡辩道:“为何要这样说,你定然是又想歪了。”
  谢泠舟无可奈何地笑,手轻轻扶着她后背:“怨我想歪了,我自省。”
  本以为他不会来,但是这夜,崔寄梦沐浴过后出来时,还是看到他半卧在榻上。
  凑近后,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味,他发梢还有些湿意,想必是沐浴过后来的,崔寄梦褪去外袍,要从他身侧跨过到里侧躺着,却忽然被抓住了腰坐在他腿上。
  感受到放在腰上的手在收紧,逐渐发热,崔寄梦声音软了:“该,该睡了。”
  他的手往上走了走,握紧了:“是该歇息了,我哄表妹入睡可好?”
  倏然间,二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谢泠舟却未有进一步的打算,只搂着她,二人面对面侧躺着,他闭上眼,轻拍她后背。
  崔寄梦等了许久,仍未见他睁开眼,讶道:“当真睡啊?”
  “不然呢?”他闭着眼,“若不歇息,今夜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他都这般说了,崔寄梦只好老老实实睡觉,可她困意上来了,有人却不老实了,头渐渐往下挪。
  更漏一点一滴慢慢流逝,半个时辰后,崔寄梦眼神空茫,想到了在道观中见过的太极图,黑白两部分首尾相接,像两尾互相嬉闹试图咬着对方尾巴的锦鲤。
  这一夜虽未发生什么,但也真是颠倒迷乱,清晨起身时,谢泠舟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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