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推拉门，下巴轻抬，示意温杳先进去。
温杳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对上陆京航正盯着她看的眼，温吞地哦了声，低着头跟在他身边进去。
这是一家开在酒吧街的奶茶店，生意比不上到了晚上就爆满的酒吧，但是胜在环境好，安静又整洁。
温杳看了店内的装饰，被对面墙上的涂鸦吸引，她多看了两眼以至于走了神，连陆京航喊了她几次都没听见。
“……什么？”
陆京航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涂鸦墙，无奈开口，“喝什么？”
“都都行。”温杳不好意思地回过神。
陆京航挑着眉，让她先找个位置坐，上前点了两杯温的柑橘果茶。
“你昨晚又熬夜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陆京航捏着卷子翻了个面，啊了声，懒散道：“还行吧。”
早上五点才睡，九点来赴约。
声音都哑了。
不得不说，陆京航挺用心的，整理了历年的竞赛题目，有考点还有详细的解释。
“题你都做一遍了吧。”陆京航翻着她带来的卷子。
是孔明华发的那几套，也是他参加竞赛的那几套。
“嗯。”温杳答。
刚好店长端着他们点的喝的过来，温杳道了声谢后又听他问：“有不会的吗？”
翻开被做了标记的一页，温杳指着说，“这道题……”
“重新列式……”
温杳顿了下，他看一眼就给出了新的思路，重新帮她梳理。
他的思路很清晰，简明扼要直接拎出主干，审题又快又精准。
温杳根本没时间走神，提笔在演算纸上写下步骤。
早上的阳光很温和，轻柔地照在桌边的玻璃上。
一道题讲完，演算纸上写了满满当当的一页。
温杳移开笔尖，活动着手指关节。
陆京航支着脑袋的手五指扣着玻璃杯口，喝了口柑橘果茶润润喉咙。
“其实做题很简单，你想着得分就好，把你认为对的会的呈现在试卷上，尽可能拿分就行。”
“还有哪不会。”
温杳拿过他写着解题思路的卷子。
“我先看你的。”
陆京航换了个姿势支着脑袋，“行，那你不会叫我。”
说完脑袋磕着玻璃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温杳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低头兀自校对答案。
玻璃窗外的日头渐高，太阳从遮光帘后溜走，趁着缝隙正着照在他的眼睛上。
温杳以为他会醒，没想到他睡得这么沉。
似乎一扇玻璃将外面的热闹隔绝开来。
他坐在座位上，支肘撑着头，闭着眼睛浅眠。
柔和的光线从半拉着的窗帘透进来。
在低俯着的睫毛下打下阴影，遮住了眼下的疲倦。
温杳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吵醒他。
他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忙着竞赛又要兼顾给她补习。
算了，不叫醒他。
温杳半支着身子伸手去够窗帘，轻手轻脚地把遮光帘拉上，隔绝了外边的太阳光。
窗帘在他身后压着，温杳拉得有点费劲。
她揉了揉手腕，没有发觉头顶的人很轻地抬了下眼皮，而后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
时间渐晚，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
但大多数坐在靠近里边空调的位置。
温杳和一道题杠上了，她怎么看怎么没头绪。
眉头都皱在一起，眼前的题干也逐渐模糊成一个虚影。
“设函数fx等于……”
“求a的取值范围……”温杳笔盖戳了戳脸颊。
“先考虑递增递减为题。”
“嗯？”
温杳抬头，陆京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盯着她的演算纸看。
“这道题你念了三遍。”
陆京航看上去应该是睡醒了，他拿过温杳的笔，画了图象。
“不需要用逆求法，用单调性简单求一下就好了。”
原来是她想复杂了。
温杳“哦”了声，接过他写完的本子，一目了然的解题思路。
陆京航敲了敲她的本子，“休息一下吧。”
温杳把解题步骤重抄一遍在试卷上，点点头。“要回去吗？”
一个早上的时间，温杳已经校对完卷子并做了半张陆京航带来的试题。
陆京航直起身，拽了拽坐得有些皱的上衣。
“我送你。”
出了奶茶店，一直留意他们动静的小哥哥低头看着手机里刚刚偷拍下来的照片。
是刚刚拉窗帘的那一幕。
系着围裙端着甜品的店长撞了下他的手肘。
“干嘛偷拍人家。”
“哎，”小哥哥露出鸭舌帽下半张笑嘻嘻的脸，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到冰柜前，“你看刚刚那个男生，是不是台球室那哥们。”
店长放着小蛋糕，回想了一下陆京航的长相。
这张脸在这块可不大众，应该不会认错。
可这性子，就有点对不上。
“啧，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店长敲了敲他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
“行了，就两小孩，人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出了奶茶店，两人一路回了台球室的那条街。
“你，不回去吗？”温杳问。
陆京航抬眼，“嗯，还早，送你。”
“……不用了。”
其实她想说大白天的，也不用送。
况且，台球室和她家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
但是陆京航说了送她，提步就朝前走，温杳只好跟上去。
“那个……”
温杳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地抠着书包的带子。
“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太阳从后面照过来，把两个影子拉得长长。
陆京航察觉她有话要说，稍稍倾身。
从后面看走近些，影子像是叠在一起。
温杳小声说：“谢谢。”
“……”就这事？
陆京航往下压了压眉骨，漫不经心“哦”了声。
到了路口，交通灯闪烁着亮起了红灯。
被迫停下来，温杳抿唇，忽然开口，“上次那个……”
“嗯？”
对上陆京航压迫性的目光，温杳声音开始发虚。
她嗫嚅开口，“就我朋友……你误会了……”
“不是我男朋友。”
陆京航动作一顿。
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哦，还特地来告诉我？”
温杳脸颊微热。
“那……你前段时间不是因为这事不高兴么？”
陆京航忽然来了兴致，拉了她的书包带子把她拉到马路内侧，就着就着台阶稍稍抬眼，轻笑，“我为什么不高兴？”
“嗯？”
……
我哪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温杳心想。
刚好交通灯再次亮起，温杳像是找到了可以转移他注意力的话头，“绿灯了。”
马路上的交通重新活络了起来，有序运转。
温杳头也不回地朝着斑马线对面走去。
陆京航插着兜，看着女孩刚刚一闪而过红透的耳郭，舌尖抵了抵脸腮，心情很好地跟上去。
周一上课，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似乎这件事在他们这就算翻篇儿了。
上了一天的课，最后两节连堂的物理课尤其煎熬。
物理老师是出了名的爱拖堂，刚刚大课间眼保健操的前奏刚出来，就一嗓门吼道：“后面个高的上去把广播关掉，我们先把这道题讲完啊。”
竞赛班个最高的当然属陆京航，但是谁敢劳驾大神。
体委看了一眼在桌子上梦周公的陆京航，咽了口水，像个小战士一样蹦跶着把广播关掉。
好不容易熬到眼保健操结束，物理老师一走，孟星然就拉着她去上厕所。
每层楼十几个班就只有一个洗手间，排到上课都不一定排得上。
好在她们去得早，温杳出来的时候后面都排到外面去了。
“她就是温杳？”
温杳一走，后面的女生肆无忌惮地说起小话。
“好像是挺不好接近的，我听他们班的人说温杳在班里都不和别人玩的。”
“可能学霸就是爱独来独往，性子傲点也正常。”
女生嗤了声，“不就是年级第一吗，横什么。”
四楼的厕所维修，许殷子下到楼下排队心情本就差到极致。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到她，许殷子关上水龙头，指尖的水滴弹了一下，一些溅到了女生的手背上。
许殷子凉凉开口，“那也轮不到你当第一。”
第17章
这几天附近职高开始军训, 学校外边吃饭的店到处挤满了人。
上次排了好久吃完差点迟到，温杳和孟星然就退而求其次，去吃学校食堂。
但是她们去得比较晚, 食堂基本没什么位置了。
这时，诗雨的同桌刚好打完饭看见她们。
池璐璐：“我们那还能坐两个人, 要不过去挤挤？”
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孟星然二话不说就拉着温杳过去。
饭吃到一半, 诗雨突然说，“我听我理科重点班的小姐妹说现在开始可以申请国外留学，她们班走了很多人。”
池璐璐点头：“是啊，我都和我爸妈商量好了考雅思的事情，估计过完年，就可以去美国那边了。”
孟星然：“这么快吗？”
“是啊, 先去那边适应。”
“我们学校不是很多高二高三就出国的吗？”
池璐璐又问, “哎，温杳你成绩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出国念书啊。”
“我……”
“我听说有些学校的专业是看竞赛成绩, 像那个CCO（加拿大化学竞赛）你奥数成绩这么厉害, 有没有心仪的院校啊。”
温杳戳着盘子里的白米饭，扯了扯唇角，“暂时还没考虑。”
“哦, ”诗雨像是有点失望, 她又说，“不过以你的成绩，上国内的大学也肯定是双一流的, 说不定明年高三, 清北就要抢着要人啦。”
温杳笑了下, 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个话题没在进行下去。
简单解决了午饭回到教室，温杳惊奇地发现教室里居然坐着一半以上的人。
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复习。
毕竟下周就是期中考了。
附中是临淮市最好的中学。
将近一半的学生都是直接保送或者打算出国。
家长送进来的孩子不是竞赛多就是才艺多。
甚至一个人有好几个才艺都很正常。
这里是竞赛班，顾名思义这个班级里的人都是学霸，但又不是很死板的学霸，全班50个人，将近有一半都是有特长的，很有个性。
像赵南和林子放吊儿郎当的，成绩也是在全级前三十。
这还是温杳第一次见他们有个读书的样子。
赵南拿着语文书在背诵古诗，他的古诗词默写是真的很差。
“巴山楚水凄凉地……”
“平面直角坐标系。”
林子放刷着数学的卷子，头也不抬地回他。
“放哥，我都背不会了，您能不打岔不？”
赵南把书立在桌子上，“哎，你闲得慌要不下去看看，老班和体委在下面打乒乓，边打还边背文言文，你说这得多缺心眼啊，卷死谁？”
老班是他们竞赛班的学习委员，姓班。
温杳经过的时候还在听赵南侃侃而谈。
学委是个国学迷，之前代表学校参加过少年组的国学知识竞赛。
上次体育课解散之后自由运动，学委被体委拉着去打乒乓。
结果人只是个陪练，毕竟学委不止会学习人拿过少年组的乒乓冠军。
温杳听着他从“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背到了“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林子放放学后都会逮着陆京航问问题。
“哎，航哥，你给我讲一遍这道题，上课没注意听。”
陆京航写题写一半，敷衍回道，“不会，别烦我。”
林子放脸皮厚，扭过头来趴着他的桌子不依不饶，“陆京航。”
“航哥哥……”
“吧嗒”温杳手上的笔滚到桌边掉在地上。
林子放和陆京航齐齐朝她看去。
当事人不尴尬，她倒是很尴尬。
“我……我手滑。”
陆京航冷冷瞥了林子放一眼，踢了他凳子下面的横杠。
林子放笑得很狗腿，弯腰帮温杳捡了笔还给她。
“谢谢。”温杳接过，垂着头，靠近陆京航那边的耳朵一不小心红了起来。
陆京航终于正眼看他，“上课没注意听，要老师干嘛，你干脆别来上课得了。”
林子放：“这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林子放脑筋一转，凑到温杳跟前。
“温杳，你肯定会，你给我讲！”
措不及防被委以重任的温杳懵懵抬了下眼。
“啊，”讲题。
温杳看了眼他的练习题，刚要接过，一声“好”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陆京航很轻地“啧”了声，抢过他的练习册。
“哪？”
还真真是不耐烦。
最后陆京航还是简单地重新给他讲了题。
语毕，林子放转过去，桌兜掏出手机，在几个人的小群里控诉陆京航的恶行。
林子放：【陆京航重色轻义！！】
【讲一道题怎么了，偷偷给温杳讲了一个晚自习的题，不给兄弟讲。】
【[大哭][嚎啕大哭]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赵南偷笑，【放哥，您这不是缺心眼子吗，和温杳比。】
怕这话有歧义，赵南又补充了句，【人状元能帮航哥英语上130，你能？】
远在走廊尽头的于斯和大刘不明就里，但是也迅速加入吹捧。
大刘：【放哥，期中考的优秀作文没你我不看。】
这些人就会落进下石，刀子没落到头顶不知道社会险恶。
林子放骂骂咧咧，关了手机。
课间去打水，孟星然去上厕所温杳在门口等她。
忽然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女生从后背撞了她一下，力气不大但是冲击力挺强的，温杳没设防就被撞得朝前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