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航自己也紧张。
大晚上的，还是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下，让他一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待在一起。
思维一旦发散，心里原本压着的困兽就开始汹涌。
他吞了下口水，起身走远点，坐在了离床最远的那只沙发上。
开口时有些不太明显的沙哑，“你睡觉吗？”
温杳点头，但随即又摇头。
陆京航低笑，“到底想不想睡？困不困？”
“困，但是，”温杳咬着唇，不知道心里在顾忌什么。
陆京航以为她害怕，安慰道：“睡吧，我在这守着。”
温杳揪着裤子的布料，她倒是没担心这些，因为有陆京航在，她不用怕。
可是也是因为陆京航在，她才有些……别扭？
温杳细细叹了口气，最后也只说了句，“床太脏了。”
陆京航靠在椅背上，顿了下，然后笑，“你这姑娘，还挺难伺候。”
陆京航走过去，黑沉的眸子扫了一眼，“你就这样躺着吧，躺在被子上，被子干净点。”
说完，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放在温杳腿上。
“将就着盖这个吧。”
温杳没好在矫情下去。
接过他刚吹干的外套，听话地躺在被子上。
男生的外套很大，盖上去勉强能遮到大腿的位置。
房间的空调开了也没有暖气，但是房间闷热，不存在冷，温杳双手抓着陆京航外套的领子，逼着自己闭上眼。
刚刚陆京航走后，温杳用仅剩的两格电发消息和孟星然说了她和陆京航境况，让他们别担心。
只不过还没熬到孟星然的回复，手机就关机了。
没了手机，也没个时间概念，旅馆建在村子外边，拉开窗帘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大晚上的只有少数的农民伯伯在摘着准备明天运进城里的菜，于是望下去只有几盏头灯的亮光。
陆京航捣腾着茶几上其他的遥控器，意外的是，电视的遥控器居然是好的，陆京航把音量调到最低，亮度也调到最低，随便找了一部片子看。
“你不睡吗？”
忽然，床上躺着的人儿软软地开了口。
陆京航摁了暂停，问她，“太亮了吗？”
温杳摇头。
电视和床是同一侧，他已经把亮度调到最低了，其实还好。她没有睡意，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电视的不断变化的光线。
“睡不着。”她说。
陆京航舌尖抵了抵腮，好半晌，才开口，“闭上眼睛，慢慢感受睡意。”
因为她不睡觉。
陆京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
到了晚上那逐渐旺盛的精力。
房间又突然安静下来。
陆京航沉默地坐着，电视无声放映，其实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看电视，而仅仅是在看不断闪过的画面而已。
温杳睡得不舒服，但是她也不敢翻身，从始至终保持着那一个姿势，身体很僵硬。
就在她快要入睡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几个男人口齿不清地推搡声。
温杳被吓了一跳，睁开眼。
陆京航从门口走过来，看见她那一双因困倦而耷拉着的眼，心里有个地方塌软下去。
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明晚绝对不要再待在这个鬼地方。
不要再让她处在这种惊吓和不安中。
“被吵醒了吗？”
温杳蹭了蹭鼻尖，点了下头。
陆京航抬了下手，很轻地在她头顶安慰性地抚摸。
“睡吧，我把灯关掉。”
说完，墙上昏黄的壁灯被锨灭。
眼前骤然一暗，只有电视屏幕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你去哪？”温杳扒着外套的领子，露出一双熬得通红湿漉漉的眼。
陆京航以为他害怕，但是下一句，差点让他站不住脚。
“陆京航，”床上的女孩突然拉着他的手腕，从指尖传来的温热烫着他腕处的皮肤。
陆京航心里有些异样。
又听见温杳极轻柔的一句话，理智差点决堤。
“你要不要……过来躺着。”
“温杳。”
陆京航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就躺着……”
少女声音逐渐低下去。
陆京航能听出来，她在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后半夜温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只记得陆京航在床边陪她，一直看着她入睡。
第二天一早。
温杳是被窗边的亮光照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身下的被子睡了一晚居然一丝褶皱都没有，但是她却睡得浑身酸痛，撑着床面坐起来。
温杳扫了一圈没看见陆京航的身影。
她刚想下床，门外响起了拧把手的声音。
陆京航手上提着两袋东西进来。
“醒了？”
“过来吃早餐。”
陆京航把其中一袋放在桌子上，盒子打开摆放成一排。
好几样当地的特色早点。
温杳抓了抓睡得蜷曲的发尾，下床。
“你去买早餐了吗？”
陆京航把拧开的矿泉水递给她。
“叫人送过来的。”
陆京航早上去前台要了条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联系了民宿的老板，要了辆车和一顿早餐。
小姑娘跟着他跑了一下午，又冷又饿。
总不能叫人饿着肚子回去。
温杳洗漱完，陆京航又从另一个袋子抽出一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
“都是新的。”
吃过饭，下楼办了退房，门果然有辆车在等着。
两人回到民宿。
刚进大厅就被人迎面抱住。
孟星然和许泽轶等在门口，“杳杳，你没事吧。”
“没事。”
孟星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这脚怎么回事啊，怎么受伤了？”
温杳垂眸看了眼，昨天洗澡之前陆京航给她贴的是防水的胶布，早上出门前重新帮她上了药，特地缠上了一圈绷带，看起来是吓人了点。
温杳宽慰她，“没事，就是被石子划了一下，已经上过药了。”
“哦，”孟星然扫了一眼，“怎么没看见陆京航。”
“他可能回去补觉了吧。”
温杳想起在民宿的时候，脸颊又不不自觉地红了。
孟星然这人精嗅到了些许不对劲，拉着温杳回到房间。
二话不说就把她按在沙发上，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
“你快说呀，你们昨晚去哪了，发生了什么。”
“我……”
孟星然勾了勾她的下巴，换了个问题，“那我重新问，他和你表白过了没。”
温杳啊了声，唇瓣微微翁动，她避开孟星然质问的视线。
心里七上八下的。
表白，好像表了吧。
那次下课后他把她堵在楼梯口，体育课上陆京航那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温杳还是逃不掉。
他问：“要是你愿意，那我就试着来追你？
“我数三声，你不点头我就当你默认。”
那天温杳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他盖了章，赖不掉。
孟星然拍了拍她的脑袋，“杳杳，到底有没有啊。”
“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这没有表白就暧昧的，就是耍流氓！”
房间里开了暖气，温杳懵懵抬眼，耳朵后面的那处皮肤好像有热风吹到有点烫。
孟星然的眼神太过犀利，温杳无处躲闪，她咽了口水，红着脸闷闷说了一个“有”字就冲进浴室。
孟星然愣在原地，花了好几秒的功夫分辨她含糊不清散在半空中那个尾音，良久，她捂着嘴开始笑倒在沙发上。
-
三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返回临淮的时间定在下午，孟星然陪着温杳回房间休息。
陆京航回到房间刚想冲个澡补个觉，临进浴室之前，像是想到什么。
折回去，拿起手机点进和一个人的聊天框。
大致就是和某个人吐槽绥芜这山卡拉地方。
陈恙没心没肺。
陆京航慢悠悠气急反笑，甩了一张照片过去。
“猜猜这是谁？”
照片的女孩仅仅一个背影，就让陈恙在微信那头足足沉默了十分钟。
陆京航嗤了声，收了手机，深藏功与名。
第36章
新的一周, 度过了一个欢乐的校庆，大家课后的话题变成了哪个节目好好看，哪个班的谁谁谁真好看, 以及哪个领导的假发看上去质量真差等等。
温杳下了课拿着手机去二楼的小阳台接了个电话。
姜芋说了一个月，今天终于要来附中找她。
姜芋一年有九个月在集训, 听说许泽轶和容樾都转来附中, 还挺惊讶的。
但这次过来匆忙, 就没告诉许泽轶和容樾，但是温杳知道，她肯定会悄悄去找容樾。
中午放学，温杳在校门口接到姜芋，两人去附近吃了简餐。
“你喜欢的那个男生，真的有那么好？”
温杳难得很郑重点头：“好。”
“帅吗？”
姜芋拿着雪糕棒铲着温杳手里的甜筒, 看着校门口的方向, 眼睛也不眨，像是在等什么人。
温杳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很真诚地说, “帅。”
“我不信。”姜芋撇撇嘴。
“比阿樾还帅吗？”
在姜芋眼里, 接触过的男孩子里，容樾的样貌那是公认最好的。
过了一会。
从校内走过来一群人，几个人里, 陆京航走在最后面低着头玩手机。
姜芋都不吃了。
眯着眼, 像是盯着猎物一样。“哪个啊！”
没有哪一个很惊艳啊。
除了最左边那个看着还算顺眼。
姜芋抱着臂，撞了下她的肩。
“温杳，你眼光不太行啊。”
这话声量有点大。
说着, 低头看着手机的男生抬了下眼, 像是在寻找什么, 朝声源看去。
和陆京航对上眼神，温杳心里咯噔一声，而后听见姜芋倒吸一口气。
“好拽。”
陆京航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瞥了眼，在看见温杳的那一刻目光才柔和下来。
“温杳，他在瞪我。”姜芋抓着温杳的手，控诉那个没礼貌的男生。
“……”
温杳有点尴尬，偷看被抓包，还让姜芋对陆京航有误解。
她连忙拉着她转身就走。
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解释。
下午上课。
温杳看见陆京航看她的眼神不太对。
瞄了她三次之后，温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干嘛看着我。”
陆京航背往后靠，翘起椅子的前两条腿，闲散道：“你的朋友们，好像对我不太友好。”
这个们就很灵性，除了姜芋还有谁吗？
温杳皱了皱鼻尖，“们？还有谁对你不好？”
陆京航顿了下，没开口，她应该不知道容樾的心思。
算了。
陆京航淡淡移开眼，“没什么。”
温杳摸了摸耳朵，略带歉意，“不过，姜芋她……我朋友她对你没恶意，就是，你看上去，比较凶。”
比较凶。
陆京航笑了下。
小姑娘可真会说话。
他坐直，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猛地压近，低笑道，“我怎么凶？我对你凶吗？”
猝不及防拉近的距离，温杳甚至能看见男生瞳仁里的半月形。
温杳紧张得连换气都忘了，她憋红了脸，快要喘不过气时，陆京航无奈松开她。
“我哪凶了。”
温杳心跳一下一下越跳越快，她垂着眼，好半晌，才嘟囔说，“你总是动手。”
“嗯？”
“……没。”
陆京航觑见小姑娘耳朵又红了，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
怎么越来越容易害羞了。
姜芋中午就来看她一下，两年没见，温杳还经历了休学，说不担心是假的。
但是姜芋看见温杳恢复得这么好，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和温杳中午分别，她悄悄溜进去见完容樾后就连忙赶去了机场。
是真的非常仓促，温杳也来不及送她。
或许下次见面，应该是两年之后。
温杳无奈叹了口气。
年少时读书就是这样，总是充满了分别，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尽管，这是人生的常态。
下午放学，孟星然要去补习先走，温杳留在教室把卷子做了才回家。
出校门的时候大概六点，天快黑了。
温杳一个人沿着人行道走着。
经过上次那条后街，东西倒地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文科班的一群女生，温杳视力好，甚至能看见被她们围在中间，个头比较矮的女生。
是季念。
她们又在欺负人。
温杳脚步停住，站在巷子口观望了一会。
她们人多，把人团团围住温杳确实不太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突然里面有个女生尖叫了一下，温杳眼皮一跳，顾不上反应脚步已经不自觉冲了上去。
“你敢推我！”
“你、你别过来。”女生软弱毫无威慑力的声音响起。
温杳冲过去，语速飞快，“季念。”
“你不回家吗？”
温杳其实很害怕，但是还是强装镇定走过去。
因为她在赌。
措不及防被人打断，不仅季念没反应过来，就连关琪琪一干人都吓了一跳。
“谁啊。”
关琪琪瞪着温杳，厉声。
“我来找我朋友。”
温杳把季念推到身后，抓着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颤抖，幸好天挺黑的，关琪琪等人并没有发现她露怯了。
“她是你朋友？”
旁边一个女生讥讽开口，“你别太多管闲事了。”
“你知不知道琪琪……”
“闭嘴！”关琪琪打断女生的话，目光犀利地打量了温杳一眼，“今天就放过你。”
“但我劝你以后别多管闲事。”
关琪琪狠狠剜了温杳身后的季念一眼，“和这种人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