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
林鹭闻言,下意识看了祝如疏一眼。
这不人还好好的活着,难道殊并非祝如疏,而是另有其人?难道她跟书中评论区的读者都猜错了?
不太可能。
前几日祝如疏出去后,夜里总是浑身是血回来,恰巧那时萧蓉也同她说,殊在修道界出现了。
后来祝如疏日日在合欢宗后,殊却突然传出死讯。
可是若真是祝如疏,那他为何要在修道界“假死?
萧蓉又说:“殊死于沈知节手中。”
林鹭突然想起那日,祝如疏浑身是血,腹部还被捅出了一个大骷髅。
等等。
若祝如疏真的是殊,他将所有人杀得只剩下沈知节,是不是说明极有可能是他与沈知节达成了某种协议?
林鹭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说不定殊真的另有其人呢。
林鹭答道:“我知晓了。”
萧蓉又道:“前几日,已经有合欢宗的人在宗门附近见到慕容氏之人,在此处探察地形。”
“那人被抓住以后,自刎了。”
林鹭这才抬眸,蹙紧眉心。
这就说明,修道界派人进攻合欢宗已是箭在弦上之事了。
可能是明日,也可能是后日,还有可能是几日后。
林鹭知晓,她现如今甚至不能够完全驾驭原主的能力,更别说带领合欢宗打赢这场仗了。
还有,自古邪不胜正。
在这书中,应当是无法逆转的规则,那边还有沈若烟和南宫信这两个“显形”主角的加持。
没有胜算。
她当真不愿同沈若烟短兵相接。
林鹭的神色愈发苍白,她好似已经预料到合欢宗尸骸遍野的场景了。
少女开口道:“让大家都好好修炼,到那时我自有办法。”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用招鬼术。
萧蓉点了点头,她再看向祝如疏的神色有些复杂。
毕竟他也是修道之人,若是到时候修道界攻上来了祝如疏会不会反水?
萧蓉不信。
缚蝶计划出来的任何人,都不会不恨修道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奸人的。
她也相信。
林鹭不会识不清他人的真面目。
等萧蓉一走,林鹭立刻脱力般伏在桌上,当一宗之主确实需要一些能力,而她就没有这种能力。
小事要处理,大事要担起来,要决断。
还要护所有人周全。
祝如疏好似感受到她这种心绪,他悄然走进来,蹲在她身边,将少女的指尖勾在手中,弯着眼眸问她。
“累吗?”
林鹭点了点头:“累。”
累死了。
祝如疏将她的指尖抓在手心里摩挲着她的指腹,只轻笑一声问她。
“可要和我一同从这里逃出去?”
少女垂眸。
见他弯起的眉眼,那双眼眸中竟含着几分癫狂和蛊惑。
她的心咚咚咚跳着,好似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蛊惑着她,一点一滴拍在她心头。
她竟真的产生了,将自己交给他,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的想法。
祝如疏将她一只手握紧,另一只手得掌心向她摊开,好似在等着她默许,将手搭上来。
他就会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真的能这么做吗?
他温柔的神色带着深深的蛊惑意味,少女恍惚,竟真的晃晃悠悠将指尖伸出去了。
脑海中猝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脱离主线剧情!已启动紧急夺取控制模式!】
林鹭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她伸出去即将搭上祝如疏指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少女神色扭曲,咬牙切齿般吐出一个字。
“不…”
祝如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着,闻言才将手缓缓伸了回去。
他的神色中那柔软的光黯淡下去,袖口之下微曲五指,眉目间染着霜寒。
只说了同从前相似的话。
“你想保护的人太多了。”
少女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
【已归还宿主身体控制权,系统在此警告宿主需要按照主线剧情完成任务,请勿产生脱逃想法和当前角色ooc想法,原主不会抛下合欢宗一个人脱逃。违背准则将会导致世界线崩塌灭亡。】
林鹭暗叹一口气。
按照系统给出的字幕同祝如疏说。
“我是合欢宗的一宗之主,自然不能抛下他们独活,以后这样的事别再提了。”
祝如疏停顿了许久后,才说。
“好。”
*
林鹭以为,她都这样说了,祝如疏应当会有一段时间不黏着自己了。
谁知。
下午之时,祝如疏就当从未发生过一般,全然抛之脑后。
无论她做什么事,少年都还是像之前一般黏着她。
就算是她夜里沐浴,他也要寸步不离守在屋外。
气得少女连换洗的衣裳都忘记拿了。
最终还是咬牙让祝如疏给她递进来的。
他还笑她。
*
夜间。
二人相拥而眠。
祝如疏总是会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不只是今夜,这几日夜里祝如疏都问她同样的问题。
林鹭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还要她夜夜重复同一个谎言。
她夜夜听到祝如疏问,都头皮发麻。
少女在他怀中回答:“不会。”
祝如疏会在她耳旁笑,会次次温柔地同她说。
“骗人。”
*
这样日日夜夜相伴,寸步不离,让少女多了几分别扭,这种感觉就像,祝如疏将她变相软禁在自己身边。
只是偶有一日,林鹭不经意间将祝如疏的掌心摊开,竟看到他手掌中有许多划痕。
她心中总是会又不好的预感。
感觉有事会发生。
只是她说不上就究竟是何事。
她在等着祝如疏亲口将那些不能说的事,说给她听。
林鹭甚至知晓,这种时光就如同镜花水月,终有一日会被打破。
终于。
在一日夜里,她找到了心中不好预感来源的缺口。
她每日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一摸身边的人。
祝如疏就算不在她身边,都会在她目色所及之处,朝她微微一笑。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偏偏林鹭逐渐被这种习惯侵蚀。
她知晓,却又无法从习惯的泥潭中挣脱出去。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比祝如疏陷得更深。
她少有夜半醒来之时,今日却不知怎得夜半醒了。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身边。
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睁开眼才知,还是深夜,身边的少年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前几日夜里,她便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却不知为何总是醒不过来。
今夜,林鹭却就这么醒了。
她想等着祝如疏回来看,他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等到临近天亮,他才回来。
若是放在往日,林鹭早就睡着了,只是今日她心中不安,便一直都未曾睡着。
祝如疏身着白裳,他推开门轻声走到她身边,身上裹着淡淡的木香和浓重的香火气。
就像是才从寺庙中烧香拜佛回来。
她却不解。
祝如疏不像是会求神问佛之人,再说,为何一定要夜半去求神问佛。
他拜的究竟是哪一路白日见不得人的神仙呢。
少年身后盈着冷清的月色,他的身影轮廓笼罩在林鹭身上。
她微微睁开眼眸,只能看到少年逆着光亮,看不清神色的身影。
那身影之下,宛若藏着一个少女从未见过的怪物。
她悄然闭上双眸。
*
第二日夜里。
少年在她耳廓旁厮磨,声音和神色都温柔成水色,同她说。
“我有一物想赠你。”
林鹭盯着他的神色,竟隐约觉得他的面色比往日更苍白,还有林鹭不解的激动。
夜半,屋外森然一片,今日空中竟连月色的影子都被遮盖住了,空中偶有飞禽虚影掠过。
寂静极了。
少女一顿,连被他拉住的指尖都有几分颤抖:“何物?”
可以是惊喜,但是若送礼的人是祝如疏,那就可能是惊吓了。
只是一个转瞬,祝如疏用瞬移不知将她带去了何处。
这间屋中央放了个巨型的、崭新的棺材。
除了这口棺材,只有角落处随意堆叠的、砍得七零八落的木头。
这屋子破旧极了,窗户外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鹭心中蓦然那一缩紧,她微微转眸看向旁边脸色苍白却神色天真的少年。
屋中仅有棺材旁点着微弱的灯,那灯无法照全整个屋子的样貌。
林鹭见着眼前那口漆黑的棺材,宛若会将人吞下去的怪物,森然极了。
还有眼前少年愈发苍白的面容,他神色处的温柔与兴奋。
林鹭垂眸,看见他的掌心,比前几日看之时多了几道木头的伤痕。
他竟垂眸,缓缓开口问她。
“喜欢吗?”
林鹭吞了吞口水,手却抽不出来,她硬着头皮问。
“这棺材是……”
祝如疏笑道:“我赠与你的,以后我们会葬在此棺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好像疯了。
林鹭颤颤巍巍想要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他却将她抓得越来越紧。
祝如疏有些不解地抚过她额角的碎发。
“为何怕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那种直勾勾逼近死亡感觉又爬上她的大脑。
他又问她:“你会离开我吗?”
林鹭的脑中好似有无数个人在循环同一句话,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
她被脑子里的声音和面前的人的双重折磨下。
逼得眼泪连成珠串往下坠。
想将手抽出来,却被祝如疏扣紧了,她的手腕处一片红色的勒痕。
“我…我不会离开你。”
那香火气萦绕在我的鼻尖,他点头,朝林鹭微微笑,似乎这一次终于很满意她的答案了。
他同她指尖交扣在一起,眉眼间更温柔了些。
走到里面的房间里,香火味更加浓烈。
祝如疏同她说:“那日我问祭司,如何才能将我身上的杀孽和杀伐之气化解,如何才能不让他们危及我的至亲之人。”
他又说:“那祭司说,要将我的灵牌立起来,日日点上香火,让那些恶灵都以为我死了。”
他又说。
“可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他说要将我的心头血剜出来滴在灵牌上才行,否则那些恶灵不会相信我真的死了。”
祝如疏边说,边将少女引到旁边那间供奉着香火的房间中,高台之后的灵牌上,正是他自己的名字。
屋中烟香缭绕,他将一个冰冷的东西递到林鹭手心里。
少女听见暗屋中他轻柔的笑声,他冰冷的双手将她两只手腕抓住,一同交叠在冰冷的匕首上。
少女神色苍白,边摇头边微微颤抖着说。
“我不…你冷静下来…”
那匕首竟抵上了他的心脏,他笑得有些癫狂,同少女说话的声音却无比轻柔。
“小鹭,剜下去。”
第99章 撕裂
他双手少女的指尖扶住。
强迫她握紧手中那把尖锐的匕首。
林鹭摇着头强忍住眼泪从泪框中滑落。
她从未想到那袅袅香烟下。
祝如疏供奉的那块铭牌, 那个她口中所谓的神灵竟是他自己。
只是不同的。
他供奉的并非神灵, 不求富贵却只求自己身死。
身死魂灭。
他竟然相信了那祭司的一言一语,也相信了旁人口中的因果报应。
他似乎觉得,如若他死,这些报应就不会轮到林鹭头上。
林鹭细细看着他神色中恍然的那半分癫狂, 也有沉着。
少年明明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却又将手中的匕首推进去半分。
林鹭甚至听到手中的匕首刺进血肉的声音。
还有那鲜血顺着她的指尖缓缓往下流。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 让少女的声音染上哭腔。
她疯狂摇着头往后退。
祝如疏却将她的指尖困住,让她无法退却半分。
林鹭只得颤抖的声音道:“不…不要…我不想这么做…”
祝如疏弯起好看的眉眼, 纵然匕首刺入半分,他好似仍然感受不到疼痛。
他开口问。
“那你想如何做才好?”
他的指尖抚上少女苍白又冰冷的脸颊, 声音温柔的又问她。
“有时,我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也分辨不出, 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少年倾身而下, 附在她耳旁,第一次开口唤着她的名字有些迷茫和乞求。
“小鹭, 你教教我吧。”
林鹭的泪水还在眼边,她盯着他这幅乞求的模样。
恍然间有些想不起来当初在御云峰时, 他那时竟然作为众人眼中的高岭之花。
眼神都不愿施舍旁人半分。
他为林鹭准备了那棺材, 是时时刻刻吊着一颗心怕她突然离开。
其实他早就知晓了,她并非“林鹭”本人, 而是在这具身体里是另一个人。
林鹭是如何知晓的呢。
是一日夜里。
她曾听到他用同样痴迷的语调, 俯身在少女耳旁同她说。
“若是这一切当真是你做的就好了。”
他甚至知晓,那一地下室的东西都是原主藏起来的,而并非她。
纵然如此。
他更愿意去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她一直都爱他, 一直都最爱他。
在那夜里。
屋外万籁俱寂, 祝如疏的呼吸散漫地打在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