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看了看，笑着摇摇头：“你们是夫妻，不管什么事都好好商量，不管商量的结果如何，明日行回门礼是备好了的。”也就是说不会阻拦傅瑶回门的意思。
想到昨日常嬷嬷回来跟自己说的话，她看了徐励一眼：“有什么话好好说，不管什么事说开了便是，不要闹脾气，不许不说一声便一个人躲着。”显然她是听说了昨天他俩一天都没见的事了。
徐励微愣，看了傅瑶一眼，对唐婉点了点头。
唐婉心下稍安，不放心的还是再嘱咐一遍：“你们回去好好商量商量，不管什么事，只要好好说，都是能说开的，一辈子那么长，有商有量才能好好过日子。”
傅瑶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失礼，但她又不愿意妥协，也知道唐婉既然说让他俩商量，那就是只要徐励没意见唐婉便也不会干涉的意思，她也不奢求说唐婉直接应许――唐婉本来就不是这种擅自做决定的人，不可能做出不问过徐励的意思就答应的，知道自己是存了侥幸的心思，便点了点头。
“昱之这人平日里木讷嘴拙，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要是他说话不中听，你回头跟我说，”唐婉又转过头劝傅瑶，“但不管怎样，能商量的话还是要先商量着来。”
傅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自己的事……哪能找长辈告状的。”浑然忘了自己先前就是想让唐婉先答应了然后就可以不用理徐励的意思了。
“不管你们今日商量的结果怎么样，回门这事我答应了，想住多久按你的意思来，”唐婉想了想，倒是先答应了傅瑶之前的请求，她看了徐励一眼，又看向傅瑶，最后还是看向徐励：“但是你俩要好好说话，都听听彼此的意思，好吗？”
傅瑶看了徐励一眼，见他神色不太好，对于说服他这事没什么信心。
徐励也看了傅瑶一眼，没有开口。
第139章 真假
虽然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不过唐婉毕竟是长辈且她身子一向不太好，不想让她担心，因此傅瑶跟徐励互相看了对方一点，点头应了是。
跟唐婉告辞离开，说是商量，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徐励更是沉着一张脸，傅瑶偷偷瞥了他几眼，无一例外看到的只是他抿紧了嘴唇的侧脸――反正看着脸色就不太好，虽然唐婉说要他们好好商量，但傅瑶可不觉得她跟徐励能商量出个所以然了……这种事情，她上辈子可经历得不少，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问过徐励的意思，反正她觉得徐励也不会在意她的事。
虽然“先斩后奏”这事是她做得不厚道，她是有些心虚，但这心虚更多的是对唐婉的而不是对徐励的，说实话她有些不太明白徐励为何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明明就毫无来由。
虽然不理解，但许是上辈子的遗毒，傅瑶看到他沉着脸的模样心里莫名还是有些发憷，但随即想了想，她干嘛要怕他，反正不管怎样唐婉已经应下了明天回门之事――就算是唐婉没答应，那回门也是她自己的事，跟徐励又什么关系？
他们已经回到新房那边，如今身边也没人，傅瑶跟徐励相对沉默了一会，见徐励脸色始终未曾缓和，傅瑶不免来气：“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跟我回门的，放心吧，我本也没打算麻烦你的。”
没看到她一开始就没打算问过他吗？傅瑶以为他是因为唐婉开了口才如此：“姨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明日自己回去便是，你想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
她见徐励眉头皱紧，以为他是怕唐婉问起不好解释：“至于姨母那边，你不必担心，姨母问起，我便说是我的意思，不会叫你为难的。”
她的“善解人意”并没有令徐励有所缓和，他本就皱着的眉头如今皱得更紧了：“你觉得我不愿意跟你回门？”
“那肯定呀，”傅瑶脱口而出，眼见徐励面色更不好，咽了咽口水，反问道：“难不成你想告诉我，其实你是愿意的吗？”
这种事只是稍稍一想，她便觉得好笑，傅瑶自觉找补道：“以你我的关系，这种虚的东西，就没必要了吧？”
“你我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愿意？”徐励眉头始终未曾松开，上前一步逼近了她，“我俩已经成亲，我陪你回门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不愿意？”
到底是她觉得他不愿意陪她回门还是其实就是她不愿意让他陪着一起回门？徐励低头盯着傅瑶的脸，不太确定地问道：“阿瑶，你还记得我俩如今是夫妻吗？”
“我当然知道我们成亲了，”傅瑶咽了咽口水，“可那不是假的吗？”
本来徐励听到她前半句承认他俩的关系而稍稍松开的眉头因为她后半句话又皱起：“阿瑶，你觉得那是假的吗？”
“难道不是吗？”傅瑶觉得他更莫名其妙了，“我们当初便说好的――”
听她提起当初之事，徐励顿时哑口无言――也是才想起，当初她之所以答应婚事，其实说白了之事权宜之计，她就算担心宫中会指婚，所以才先下手为强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想到此节，徐励的眉头更是无法舒展了。
沉默良久，徐励长叹一声：“我原本以为你的想法跟我一样，就刚刚突然之间好像觉得，似乎是我想错了，你想的跟我想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其实一直以来都有端倪，只不过被你我成亲这件事牵住了心神没有注意到那些细节罢了，”他看着傅瑶，“成亲之前，你对婚事便没什么热情也没什么期盼，所以你新婚夜你没等我回来便自己掀了盖头――”
“你旧事重提是何用意？”傅瑶觉得他莫名其妙，“咱俩的婚姻是怎么回事一开始不是说清楚了吗，既然都不是真的，管那么多繁文缛节作甚？”她当然知道婚仪上让男方掀开盖头才有好兆头，可是反正他们都不可能长久，一开始也不是奔着长久去的――所以为什么要遵守这本就毫无意义的规矩？
“不管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你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我，”徐励想起昨日之事，“不管有没有事，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我商量，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甚至都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个人――你昨日是不是一整天都没有主动问起我？”
提起昨日之事傅瑶也有些来气了：“你这人好没道理的――你说我昨天没有问起你，可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见我所以躲到了别处？我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去找你去问你？”
徐励愣住：“谁说我不想见你的？”
傅瑶冷哼：“你自己说的话转头便忘记了？还说我没问起你――幸亏我没有没做什么，否则我便是自取其辱了。”
徐励仔细想了想：“我什么时候说的这种混账话。”
“你早上自己承认了的，”傅瑶轻哼一声，“你自己说的，你昨日躲着是因为我的缘故――如今却又反过来指责我。”
“我不是――”徐励语塞，想说自己没有在躲她，但自己昨日的确是躲着她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了想还是辩解了一通：“我昨日……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见你，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傅瑶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意思？”
徐励喉间动了动，视线从她眼睛落到她唇上，想到昨日两人的吻，更是觉得喉中干涩，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怕说出来有些唐突惹她不快或者是吓着她，终究是无法将真正的原因说出口，转移了话题道：“母亲让常嬷嬷将家中账册交予你――你为什么不愿意接手呢？”
“我为什么要接？”傅瑶更莫名了，“你我将来肯定是要和离的，我为什么要插手你们的家务事呢？姨母和常嬷嬷不知道便罢，你是知道实情的，见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要拦一下……你的心也是够大的，就这么随意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一个外人――”
徐励听到她对唐婉的称呼，叹气道：“即使已经答应了改口，但只有你我的时候，你还是用的之前的称呼，阿瑶，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即使你我已经成亲了，但你心里还是将你跟我分得很清楚……你还没有我们是一家人的想法，你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看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傅瑶张了张口：“可是我们成亲是假――”
“我们成亲是真的，虽然仓促些，但是是过了六礼有婚书为凭有长辈见证有媒官有宾客作保的，”徐励看着她，“你我就是夫妻，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外人’，你是‘内人’。”
傅瑶还想反驳：“可――”
徐励打断她：“阿瑶，你我的婚姻，我从来都是当真的――一直都是当真的。”
傅瑶低头沉默，沉思许久，抬头看他，咽了咽口水：“你是想……与我做真的夫妻？”
“自然，”徐励不疑有他，“你我成了亲，当然是真的夫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傅瑶脸色不是很好，“虽然你我的婚姻是有些问题，但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我占了你的‘妻子’这个位置，就算只有一段时日，的确是应该尽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
她看了徐励一眼，想到上辈子――其实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上辈子徐励不情不愿娶了她，也曾将徐家交给她打理，虽然少但还是会跟她同房，理由也是他们是夫妻……难为他今天跟她说这么一通，其实中心的意思，还是一样的。
徐励皱眉，总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太对，但他的重点在于：“不会是只有一段时日的。”他们会长长久久的。
傅瑶不置可否，懒得反驳他的话――反正辩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顿了顿，傅瑶又道：“不过这些事……都等我回门之后再说吧。”
说到回门……徐励又微微皱眉：“阿瑶，回门的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不能，”傅瑶搬出唐婉，“姨――”
被徐励看了一眼，她不情不愿地改了口：“母亲那边已经答应过我了。”
“都说了，又不用你跟我回去，”傅瑶不太高兴，“你真没必要如此抵触。”
“我没有抵触，你我是夫妻，我很乐意陪你归宁，”徐励看向她，“只是这回门的日子，我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我们还在新婚之中呢……”他看着傅瑶，轻轻叹气：“一个月……太久了些。”
“不是一个月，”傅瑶纠正他，“是两个月。”
徐励愣住，失声道：“两个月？”
想到她在唐婉跟前说“一两个月”，他以为只是随口说说，最多一个月，然而实际她真正的打算是两个月，徐励长吁道：“这也太久――”
傅瑶垂眸：“我上辈子出嫁之后，都没能再见到舅舅舅母。”所以她这辈子要将其补回来。
徐励愣住，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许久之后才道：“两个月便两个月吧。”
傅瑶想了想：“反正两家离得也不远，若真有事――那几日你提前知会我一声便是了，反正你我已经成亲，如今你去找我也不至于让别人闲话。”这倒是他们成亲的唯一便利之处了。
“这几日还在假中，我陪你在左家住些时日，”徐励摇头，拒绝傅瑶只偶尔去找她的提议，“等回去当值之后，我下值之后只要有工夫，我都会去看你的。”
傅瑶撇撇嘴，其实不太乐意跟他这般频繁地见面，但觉得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她要是当真了才可笑，便没说什么。
徐励沉默了一会：“阿瑶――”
傅瑶看他：“又怎么了？”
徐励斟酌着道：“如果日子的长短没法商量……那能不能推迟些时日回门？”
傅瑶不明所以也不太情愿，但还是要问一问的：“为何？”
“你我成亲才几日，过几天便是中秋，”徐励解释着，“这是你我成亲之后第一个节日……”
他看着傅瑶，声音悠远：“我想与你一起过……以后每一个特殊的日子，我都想与你一起。”
傅瑶心跳停滞了一瞬，想到中秋是什么日子，面无表情地别开脸，随口搪塞道：“我那日与人有约了。”
徐励看着她，陈述事实：“因为你我的婚期恰好在这几日，所以她们的邀约都避开了这几日。”
傅瑶偏头看向――虽然他没有直说她说谎，但的确是在戳穿她的话，不免有些狐疑当初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是不是故意的，但随即想到最终的日子是自己选的，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她不肯让步：“我不知道以后还没能陪舅舅舅母多久，这个中秋……我还是想跟他们一起过。”
她强调了一下：“我那天要陪着舅舅舅母赏月的。”
顿了顿，又道：“母亲那里不好太冷清，那日你记得陪她用膳。”反正就是他俩各自有事，没机会在一处。
“好，不过这些都是晚上的事，”徐励应了，随即又道：“那我白天去找你。”
傅瑶有些不自在，本来想拒绝的，但又怕说多了惹他怀疑，便没再坚持，回想了一下，他们说了这么多话，并没有跟她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两人剑拔弩张最后闹得个不欢而散，虽然还是有些摩擦，但好像他俩也是能好好说话的……
傅瑶神色不太自在，见他没有要告辞的意思，顿时又想赶人了：“你今日没有事要做了吗？”
徐励不解，傅瑶便道：“你还是去书房吧。”
“如今在婚假中呢，没有什么事需要处理的，”徐励面不改色地不再提昨日自己说的有事的托辞，脚步未动，“我今天一天都陪着你。”
傅瑶别开脸：“谁、谁要你陪着了！”
第140章 有鬼
虽然傅瑶对于徐励的存在有些不太自在，但正如她先前跟魏嬷嬷说的一样，这里毕竟是徐家，这里同时也是她跟徐励的“婚房”，徐励待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她总不好明着赶徐励走。
恰好常嬷嬷替唐婉送了给她的礼和明日回门的礼单过来，其实傅瑶觉得更有可能是唐婉不放心他俩，让常嬷嬷过来探听一下风声，傅瑶又不想让唐婉觉得他们有什么龃龉，便没再坚持。
傅瑶看了一下礼单，觉得唐婉拟的礼单有些过于丰厚，似乎不太妥当――并不是说傅瑶舍不得还是怎么的，她本来觉得回门这事是她的私事，礼物走的是她的私库，她自己准备的东西跟如今的礼单差不多，虽然不合时宜，但那是她自己的心意――说白了，可能徐励说的是对的，她心里面可能还是没有真正把自己看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对着这一份礼单，对着唐婉明显的示好，她会觉得受之有愧。
因此她思索了一下，对于常嬷嬷问她看看还需不需要添加什么东西的问题，她摇了摇头，执笔将礼单上超过一半的东西划掉，尔后将礼单还给常嬷嬷：“这些便可以了。”余下的她还是继续私下里用自己的私库补上。
常嬷嬷有些为难，毕竟唐婉嘱咐她说的是“添加”，倒是没料到傅瑶直接删减了，一时之间不免有些踟蹰，小声劝着傅瑶，说那是唐婉的意思，还是想着让傅瑶收回打算，只可惜傅瑶坚持，徐励在一旁听了一会，过来给常嬷嬷解围：“便按着原来那些准备便是，常嬷嬷你回去吧。”
常嬷嬷退下了，徐励便只是看着傅瑶，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傅瑶心虚地别开眼，去找魏嬷嬷商量明天回门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