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确实有点局促,这是他第一次进女生的房间。
“你知道该谢我就对了,还以为你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
“哪儿能呢!”游鹿笑着说,“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江意回头看看她,然后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爱记不记,关我什么事。”
游鹿笑出了声:“你也很擅长嘴硬啊!”
明明就很希望我欠你的人情!
江意没接她的话茬,只是再次提醒她说:“你还是趁早从这种地方搬走吧。”
游鹿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说哪能说搬就搬啊,一般的房子都要押一付三,还要一个月的房租做中介费,搬个家成本太高了,她还没转正,哪儿来的钱呢?
见游鹿没吭声,江意回头看了看她。
“江总,今天麻烦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江意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在抱怨。
“没事。”江意想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又看了眼时间,然后说:“你不是有朋友住在这里?她不在?”
“嗯,加班,估计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你好好待着吧。”江意边往外走边说,“那醉汉应该一时半会不敢来骚扰你了,你把门锁好。”
游鹿听话地点了点头,再次跟江意道了谢。
江意走了,房间里又剩下游鹿一个人。
她锁好门口后琢磨着尽管现在换不了住处,但或许可以先换个更结实些的门锁。
她上网搜了一些门锁的对比,琢磨着待会儿出去找个锁匠来。
可就在她还没出门的时候,江意竟然又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游鹿惊讶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个盒子。
“这是什么?”她歪头看,“门锁吗?”
“什么门锁?”江意说,“买了个监控给你。”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门口装个监控,万一再有人来烦你,咱们可以证据确凿地去找警察。”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对面那个醉汉听的,不过他的这个举动让游鹿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让她感觉到了少有的安全感。
游鹿以为他就是找了个假的装装样子,却没想到江意真的买了个监控回来。
看着江意忙前忙后帮她安装监控,游鹿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真的误会了他。
他其实,是个挺好,挺有担当的人。
“江总,”游鹿帮着江意扯线,那人站在椅子上,把监控挂在了门上方的墙上,“这算是给员工的福利吗?”
该不会待会儿向我要钱吧?
江意垂眼看看她:“不算。”
游鹿抿嘴,心说大事不妙,这东西怕是不便宜。
等到江意安装完监控,两人测试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了,江意才放下心来。
“一千五。”
“什么一千五?”游鹿问。
“监控器。”
游鹿大惊失色:“这么贵?”
“这我还没算你安装费呢。”
“你还跟我要安装费?”
江意理直气壮地说:“那不然呢?白给你干活吗?”
“可,可我又没让你买,也没让你安装!”
江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愣是把游鹿看得心虚了。
“你就算买,也别买这么贵的嘛……一百多块钱的也能凑合用……”
看着她这幅样子,江意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欠着吧。”
“啊?”
“算你预支的礼物。”江意说,“只要富江展的活动办好了,这东西就算给你的福利。”
“真的?”游鹿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行了行了,再笑就暴露你那小气的嘴脸了。”
“我这不是小气,是真穷。”游鹿说,“你们有钱人是没法对我们穷人感同身受的!”
江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没再多说什么。
“这回安心了。”江意洗了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对着监控器帅气一笑,准备离开。
游鹿送他到门口,又一次十分真诚地向他道了谢。
“你要是真的知道感恩,就好好做项目,我可不希望我来公司后第一个项目就被你搞砸。”
“放心放心,这也是我的第一个项目,我一定会尽一百二十分力的!”
江意满意地点点头,走出了游鹿的家门。
游鹿站在门口看着他,正要回去,却又被江意叫住了。
“江总,还有事?”
江意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就说嘛,”游鹿笑着看他,“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别跟我客气了。”
“没什么需要你帮我的。”江意沉下声音,对她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人没必要时时刻刻都逞强,就算是身怀绝技的女英雄,也可以被保护。”
江意的话让游鹿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江意看着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点多了,她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一瞬间,有些尴尬,江意赶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游鹿在门口站了好久,直到江意已经走了,楼道里他的脚步声都已经消失。
她终于回魂,然后看着江意离开的方向轻声笑了笑,关门回去了。
这是她少有的,被除了家人之外的人保护的时刻。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永远地珍藏。
第25章
周六忙活了一天,然后游鹿成功把周日蹦极的事情给忘了。
江意这人,有时候对有些事睚眦必报。
前一天他被游鹿扰了清梦,周日一早,他也不甘心地疯狂给游鹿打电话。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游鹿睡觉手机静音,压根儿没听到来电铃声。
一直到十点多,游鹿自然醒,摸过手机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还都是江意打的,第一反应是:要加班!
她赶紧给江意回电话:“江总,是要去公司吗?”
“去什么公司!”江意怒气冲冲地说,“游鹿,你是不是故意耍我?想放我鸽子是吧?”
“什么鸽子?哪有鸽子?”
江意深呼吸,咬牙切齿地说:“你答应了我今天去蹦极!”
游鹿猛地坐起来,这才想起自己确实答应了江意今天陪他去蹦极。
她赶紧陪着笑说:“哎呀,我差点给忘了。”
“你是故意的吧?”
“真不是!”游鹿说,“主要是这太早了,我人醒了但脑子还没清醒呢。”
“早?姐姐,已经十点了!”
游鹿:“别叫我姐姐,我比你小。”
“……这是重点吗?”江意没好气地说,“你快点下楼,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你在楼下了?”游鹿赶紧跑到窗边,往外面一看,果然看到了站在车外正打着电话的江意,“你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就下楼。”
江意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马上”,现在游鹿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骗子。
他估摸了一下,游鹿刚起床,要换衣服,要洗漱,要准备出门,要忙活的事不少。
他掐指一算,先去买了两人的早饭。
果然,江意带着早餐回来的时候,游鹿刚好风风火火地从楼道里跑出来。
“我给忘了。”游鹿见了江意,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看你不是忘了,是压根儿就不想陪我去。”
“哎,你又恶意揣测我!”游鹿抱怨,“我可不是那种人。”
“你就是。”江意把早上塞到了她怀里。
游鹿抱住早餐,笑了:“江总真贴心啊。”
“有吃的就不直呼我大名了?你这人怎么那么现实呢?”
“做人就是要现实一点才行嘛!”
今天天气很好,两人开着车窗坐在车里吃完了早餐,然后才出发。
一路上江意都在放德彪西的钢琴曲,听得游鹿十分开心,然而到了蹦极的地方,她又开始紧张了。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晚了。”江意拽着游鹿背包的带子,把人拉了进去。
游鹿欲哭无泪,只能认命地跟着他进去。
游鹿喜欢坐过山车,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像蹦极这种极限运动,她是从来不想染指的,毕竟,她是个惜命的人。
在听教练介绍的时候,游鹿忍不住说:“我们真的不需要提前写好遗书吗?”
江意一个眼刀甩过去:“不要乌鸦嘴。”
蹦极教练都笑了:“放心好了,我们安全措施做得很好的。”
游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尴尬地说:“那最好是吧。”
她在心里嘀咕:求求老天保佑,我还没见到白月光学长,我不想死啊!
嘀咕完,一扭头,刚好撞上了江意投来的目光。
“你看我干嘛?”游鹿问。
江意:“看你被吓成这样,觉得挺好玩。”
“你缺不缺德啊!”游鹿说,“我看你就是想害我!”
江意笑而不语,拉着她跟着教练往前走。
当被问到谁先来的时候,游鹿不停地推脱,说让江意先来。
“这种事情肯定得先领导给我做个表率嘛。”游鹿振振有词,“江总你先,我到时候向你看齐。”
“这时候知道叫我江总了?不是你说的么,非工作时间,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江意提议,“石头剪刀布。”
“行,那来吧。”游鹿举起了手,没想到,她竟然赢了。
“我赢了!”游鹿一脸兴奋,“你先来!”
“可我没说输了的先来啊。”江意耍赖,“你赢了,你先来,这是领导对你的奖励。”
“……江意,你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你认识我的第一天不就这么觉得吗?”江意催促她,“快点去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游鹿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只能挂着一脸赴死的决绝表情,来到了高台之上。
游鹿委屈巴巴地看着江意,江意有些于心不忍了,只好开口说:“勇敢点,跳吧,跳完我满足你一个要求。”
“请我吃人均五百的大餐。”
“没问题。”江意笑了,心说你要求还真不高。
游鹿深呼吸,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在江意的加油声中跳了下去。
一瞬间的工夫,失重和失控的感觉侵袭了游鹿的身体,她根本什么都无法思考,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一开始她紧闭着眼睛,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游鹿只觉得肾上腺素激生,从来没有过这么惊恐又刺激的感觉。
她被这两种感觉支配着,勉强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与平时完全不同的世界。
蹦极的过程其实非常快,当她被接到船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旁边的大哥笑着说:“擦擦鼻涕。”
游鹿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被吓得鼻涕眼泪齐飞,丢人丢到了家。
她仰头看向高处,四十多米之外的高空,江意已经准备就绪了。
游鹿看不清楚,他们离得太远了。
然而就在她觉得江意一定怕得要死,搞不好根本不会跳下来的时候,江意竟然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蹦极。
毫不犹豫的、果断潇洒的。
江意背对着天地,面朝着人群,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一言不发,果决地往后倒去。
还在船上的游鹿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一个人跳下来,在空中舞蹈似的,被风和阳光包裹着。
她可以确定,这就是江意。
游鹿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自始至终没听到一句喊声。
“江意吓得哑巴了吗?”
她觉得奇怪。
没过多久,江意也被接到了船上,让她意外的是,江意除了喘息有些粗重之外,竟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怎么回事?”游鹿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没喊?”
“喊什么?”
“大叫啊!”
这时候,又有人跳了下来。
游鹿指向半空中的人:“就像他一样。”
江意仰头看过去,听见游鹿说:“你不是来解压的吗?要喊出来才能释放压力啊。”
江意一直看着半空中的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你怎么了?”游鹿察觉到不对劲,“该不会真的被吓傻了?”
“你才被吓傻了呢!”江意说,“我就是……觉得没什么。”
游鹿这时候突然想起之前两人一起坐过山车,第一次江意也没喊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游鹿说,“一个人的话,不好意思喊?”
江意瞥了她一眼,嘴硬道:“我会有什么心理障碍?你少胡说八道。”
游鹿盯着他看,突然说了句:“我们一起再跳一次吧。”
江意惊讶地看向了她。
“真的。”游鹿说,“不是有双人蹦极吗?我们一起,我陪你。”
江意欲言又止,但下了船之后,他被游鹿拉着,又回到了蹦极的高台上。
江意问她:“你不是怕得要死?”
“是啊。”游鹿说,“但事后想想,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江意盯着她的脸看,看了一会儿,别过了头。
教练说:“双人蹦极会比但人危险一点,你们到时候一定抱紧。”
“好。”游鹿笑着回应。
教练一边帮他们系安全绳一边说:“最近来双人蹦极的情侣还挺多的。”
游鹿想要解释,但却被江意打岔岔了过去。
江意说:“待会儿你别把鼻涕甩到我脸上。”
“我才不会呢!”
终于,一切准备完毕,两人来到了高台的边缘。
他们面对面站着,几乎贴在了一起。
江意问游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真的要跳吗?”
游鹿对他笑笑,在教练的指示下,抱住了江意。
“三,二,一!”随着一声指令,两人同时倒向了空中。
游鹿毫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声地叫喊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紧闭着眼睛,而是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江意。
她带着紧张和兴奋,把脸埋在了江意的颈间。
而江意,原本习惯性克制自己,但在游鹿的尖叫中,也逐渐打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积累的压力化作欣喜的叫喊,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如同堵塞的泉眼终于喷涌而出清澈的泉。
当他们悬在半空,紧紧相拥,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