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于七月初,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那时候天上就像是降下火雨一般,又似古老仪式的火戒,她听说七月份出生的孩子,天生就不会安于现状,毕竟这是麦子与罂粟花的季节,白昼长而绚烂,着火的天球燃烧的就像永远不会熄灭一样。
她知道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传闻。
七月份出生的孩子,是天生的女巫,浪荡而自由。
翡雯垂下眼睛看着这个传闻中的少女,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她不是什么寻常人。
“阿比盖尔·冯·霍恩海姆。”她轻声耳语道。
“我邀请您去芙罗兰,可否拥有这份荣幸。”
文森特拿起了一把刀,然后准备等火鸡考好后切开。
“希望没有翻车。”他双手合十,开始了虔诚的祈祷。
“是你自己烤的么,艾德里安卿?”维问道。
“准备不周,现在又没法从村子里叫人了。”文森特说道,“所以只能自己来了。”
“我以为冯·艾德里安先生很喜欢厨艺呢。”欧文低声说道,“所以是原来没有叫到人来么。”
“当然我自己硬上了。”文森特窃窃私语道,“你看我长得像个请到厨子的样子了么?”
“所以您布丁做了吗?”欧文问道。
“还没。”文森特擦了擦汗,“我搞个鸡已经半条命出去了。”
“我当年在贫民窟里的时候,都是不管是啥煮一锅就有人说好吃的。”文森特低声说,偷眼看着自己没有被发现吧。
“这样。”欧文低声说,从他的手里接过了刀,“你先出去吧。”
“我来吧。”欧文从墙上摘下了围裙,系在了身上,“我把布丁做了,再做几个菜。”
“不愧是芙罗兰人。”文森特赞美道,“果然芙罗兰人都会做菜吧。”
欧文笑了笑,他俯下身,看了看烤鸡的样子,沉默了一下。
“不会已经没救了吧。”文森特问道。
“还行。”欧文摇了摇头,“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这个太大问题。”文森特委屈地说,“让人感觉很不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准备到外面去抽根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坐在了花园里的一块石头上,打了个响指,一点火星从他的指尖跳了出来,点了根烟。
这块石头大概是因为太重了,而且长得也很丑,所以没有人搬走吧,文森特想,很多时候往往都是这样的,无用的东西反而日久天长。
“在想什么呢,艾德里安卿。”他听见了一个声音,吓得差点没从石头上掉下来。
“陛下。”文森特低下了头,说道,“不知道陛下居然来了。”
维伸出手,虚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缓缓地落下雪花,六出冰花,美不胜收。
文森特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负罪感,如果维去了其他贵族的家会怎么样,再不济也会拥有大量的仆人,精美的住宅,花园里有温室,可以直接采摘特殊培育的水果。
暖水管直接通到每一个房间,可以种植很多很多的鲜花,墙上挂着奢侈精美的油画,周围种植着高大优美的树木,马厩里满是各式各样的骏马,而说不定还有很多名贵的宠物和珍惜的珠宝可以供以把玩。
而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没想过维会来这里。
只知道雪国的圣诞节是宫廷聚会三年,然后会有一年提供给大家尽情地参加私人聚会。
但是维为什么要来自己这里。
就是因为他是维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亲了么,根本在这之前没见过面的血亲。
“十分抱歉。”文森特轻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维笑了笑。
“不要紧的艾德里安卿。”她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正想尝尝艾德里安公爵亲自烤的火鸡呢。”
“其实,”文森特掐灭了烟,“欧文·多弗莱斯正在抢救它。”
维以手掩口,笑了起来。
她湛蓝色的眼睛看着无边的夜幕和纷飞的雪花。
“艾德里安卿,”维轻声说道,伸出手来托着雪花,“你知道雪国的王室引以为豪的血脉是什么吗?”
“对以太的强大掌握能力和驯服龙的技巧。”文森特回答道。
维笑着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维回答道。
她微微地倾过手,让落在手套上的雪花掉了下来。
“想必艾德里安卿这样强大的巫师早就发现了。”维波澜不惊地说,“这两条,我一个都做不到。”
炸雷在文森特的耳边炸响,他低垂着眼睛不敢抬起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一直不敢去想。
王室的血脉,竟然既不能操纵以太,也不会驾驭龙。
“我很羡慕你,艾德里安卿。”维轻声说道,“至少在这方面。”
“如果我失去了你们,”维偏过头笑了笑,“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了。”
“所以为什么要自卑呢?”维说道,声音平静而温和,“艾德里安卿。”
“结束了吗?”莱纳斯问道。
“不,我溜号了。”阿比盖尔毫无心理障碍地说,她将裙子叠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里,“我已经吃饱了,所以就打算跑掉了。”
莱纳斯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他问道。
“没什么,”阿比盖尔思考了一下,“就是遇到了一个应该很有钱的人,他邀请我去芙罗兰。”
“你同意了吗?”莱纳斯问道。
“早晚会去的吧。”阿比盖尔回答道,“所以我敷衍了他。”
莱纳斯笑着摇了摇头,“好吧。”
“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吗?”阿比盖尔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不是刚吃饱吗?”莱纳斯张大了眼睛。
“走回去不就又饿了么。”阿比盖尔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莱纳斯捂了捂眼睛,然后他思考了一下措辞,“就是,鸡是文森特做的,不要抱太大希望。”
“好吧。”阿比盖尔说道。
她似乎被打击到了,就像是垂下了耳朵的小兔子一样,完全失去了梦想。
莱纳斯思考了一会。
他嗅到了某种肥厚脂肪被烤熟的香味,然后转过了头,看到了一家烤鸡店。
“这种时候涨价的太厉害了。”阿比盖尔说,她抬起手,指了指另一边的一家店,“你看那个,我想要那个。”
插在橱窗里的,有人手掌那么大的彩虹棒棒糖。
“能吃完吗?”莱纳斯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搞得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倒是哎。”阿比盖尔思索了一下。
“说起来,莱纳斯,你打算离开雪国么?”阿比盖尔轻声问道,微微前倾了身子,“你看,文森特要给你介绍职位呢。”
“但是女王的处境可能不太乐观吧。”莱纳斯说道,他金色的眼睛移开了,望向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所以总觉得这里也许我们不会生活太久。”
“希望一年内不要有事,”莱纳斯许愿道,“这样就可以在这里把书写的差不多了。”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突然看到了她感兴趣的东西。
“莱纳斯,我想要那个。”她笑着说,莱纳斯也转过了头,看到了那是一家礼品店,橱窗里放着一只漂亮的软绵绵的兔子玩偶。
有好几种的颜色,带着不同的帽子或者各种装饰,带着背带,似乎是一个华而不实的小包。
“让我看看。”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也凑了过去。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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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星图错乱 ◇
◎黑色的树林背后,似乎出现了火光。◎
“你觉得是这个棕色的好, 还是这个黑色的。”阿比盖尔认真地思索着,将手指放在了下巴上。
“为什么不要粉色的呢?”莱纳斯问道, 他俯下身看着, “或者这个白色的。”
“还是黑色这个好看吧。”阿比盖尔认真地比较了一下,“粉色的有点太显眼了。”
“而且容易脏。”
“我记得不是黑色的最容易脏么?”莱纳斯说道,“欧文是这么说的。”
“唉, ”阿比盖尔原地转了个圈,在雪地上踩出了一片脚印,“如果能说, 我全都买下来就好了。”
“但是我要五个包也没有什么用处。”阿比盖尔摸了摸鼻子, 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时候她忍不住买衣服导致衣柜爆炸然后每年都在思考扔什么衣服的往事。
那是她的世界的事情了。
在这个世界里, 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自由自在地买衣服的, 像妮可和伊迪丝这样的女学生也不过每年圣诞舞会才会去买一条新裙子。
然而生产力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还是被用在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阿比盖尔发现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里,占星术是不灵验的,因为星图始终是紊乱的。
而且无论是莱纳斯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对天文学都没有任何的认识。
这个世界绝对是有问题的。
“请问有喜欢的吗?”年轻的店员从屋里走了出来,搓着手问道,她的脸色显得有点青白, 看上去疲倦而寒冷。
“这个棕色的和这个黑色的。”莱纳斯回答道,陷入了沉思的阿比盖尔一下子被惊醒了。
“啊。”她看着店员的手摸出了钥匙打开了橱窗,从里面将两只兔子拽了出来, 程式化地说着这种兔子如今有多受欢迎, 她今年看上去还不满二十岁, 消瘦苍白的就像是冬日里经霜的芦苇。
阿比盖尔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摸到了自己在宴会上顺的糖, 毕竟那位莱温斯基教授的糖留着也不能给这个世界造成多大裨益,唯独可以帮助他给这个本来就不太干净的世界增加一点学术垃圾。
“圣诞节快乐。”她弯起眼睛,笑了笑,将糖果递给了对方。
“祝小姐也圣诞节快乐。”店员笑着说,昏黄色的街灯将她的脸照亮了,油脂不稳定地燃烧着,偶尔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在一团团的,棉花糖一样的雪花之中显得像一颗橙子。
店员细心地在袋子上用漂亮的红色丝带打了蝴蝶结,然后递给了莱纳斯。
“祝你们圣诞节快乐。”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钟声敲了起来,阿比盖尔在心里记着数,一共十一下。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午夜了。
新年她有什么愿望呢?
她抬起头看着凝重的夜色,思考着自己的愿望。
“莱纳斯有什么愿望吗?”阿比盖尔轻声问道。
“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好一点。”莱纳斯回答道。
“是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阿比盖尔责怪地说。
“也许吧,”莱纳斯继续向前走着,“但是指望许个愿就灵的话,”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阿比盖尔跟着笑了笑,两个人静默地踩着雪,听着雪地发出的咯吱声。
“莱纳斯。”阿比盖尔轻声说道。
“怎么了?”莱纳斯转过头问道。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阿比盖尔说道,“我想问,如果你就真的不害怕输了么,那种毫无余地的溃败,世界什么都没有改变,唯独多了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大概率是这样的。”莱纳斯平静地说,他抬起头,看着被阴云遮蔽的月亮和连续不断飘落的雪花,“不是么?”
阿比盖尔短促地笑了一下。
“是。”她吐出了一个音节,“是。”
“没错。”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轻松而愉快,“说起来除了文森特做的鸡之外,还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东西吗?”
文森特做的鸡,好像有点问题。
但是这不是重点。
“还煮了热红酒。”莱纳斯回答道,“应该会不错的。”
阿比盖尔站住了,莱纳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尖叫。
因为黑色的树林背后,似乎出现了火光。
“那是什么?”莱纳斯轻声问道。
阿比盖尔轻轻地抬起了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然后她矮下身,从灌木里钻了进去。
这种火苗是橙色的,热烈的,带着非凡的吸引力,似乎有某种圣洁的力量,可以让人感到安全和幸福。
然而在这种荒郊野岭出现这种东西,很难说是不是黑暗生物的把戏。
阿比盖尔小心翼翼地靠近着,火光越来越清晰,然而下一瞬间熄灭了。
“南方的阳炎啊,世界于此当有光明存焉。”阿比盖尔轻声说道,一束火苗出现在了她的指尖,顺延着将空气中所有的以太烧成一条淡金色的光练,然而。
下一个瞬间。
光练扭曲了一下。
瞬间破碎成了万千流光消失在了黑暗中。
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黑洞,将空气中所有的以太都在贪婪地掠食干净,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个东西。
是只。
无毛鸡。
不,不能这么说,未免太伤害对方的心灵。
不如说,是常年教不够学术论文的教授大人。
好像更伤人了。
而且一口气伤害了两拨人。
确切来说,那是凤凰。
阿比盖尔在书上看到过它们垂老即将重生时的样子,就是一只无毛鸡。
凤凰的重生需要攫取大量的以太,所以这绝对是一只准备重生的无毛鸡,不,凤凰。
但是凤凰重生的火熄灭了意味着附近的以太太过稀薄了,它的这次重生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阿比盖尔无不遗憾地想,虽然凤凰是一种极度强大的生物,但是它在重生的时候也是脆弱的。
“是凤凰啦。”阿比盖尔说道,莱纳斯从后面跟了过来,“它的火怎么熄灭了。”
“大概是没有选好重生的地方吧。”阿比盖尔遗憾地说,“恐怕它要死了。”
“有什么办法吗?”莱纳斯问道。
阿比盖尔正在努力思索,倒是可以将储存在自己身体里的以太提供给它,但是如果不靠近的话,肯定会损失很多,估计没法维持到它成功。
但是这个时候的凤凰又是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状态,恐怕靠近不了。
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尖锐而恐怖的叫声。
“翡翠鸟?”阿比盖尔忍不住说道,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常识。
黑暗生物都是天生的以太集合体,很多人愿意狩猎它们也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