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能这么快就有分晓啊。”阿比盖尔说,她推了推手中的杯子,“新鲜牛奶,你喝吗?”
“算了,困的有点恶心。”莱纳斯抱怨道,“我昨天以为把它的结构分析出来就能得到什么成果呢。”
“然后我差点瞎掉。”莱纳斯说,看起来昨天对他的打击相当沉重,“然后就,你懂的,这种都能做透镜的东西我实在是有点低估它了。”
“你的确不应该用一块透镜去看它。”阿比盖尔说,“用优雅一点的说法这叫不想再看到这个污浊的世界。”
“用通俗一点的说法这叫做自戳双目。”
莱纳斯笑了笑,“算了,我去睡觉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住了脚。
“你和我说一件事,阿比盖尔。”他认真地说,“欧文的处境是不是不太好。”
阿比盖尔只能感慨一句不愧是莱纳斯,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用大母脚趾来想也能想出来吧。”莱纳斯说道,“翡雯王女看上去不是什么善类,而且我收到了一封信。”
“她邀请我去给约瑟王看病。”莱纳斯从坎肩口袋里摸出了一页纸,抖了抖。
“我个人觉得这事就是去背锅的,你给他治好了呢,还是不治好呢。”阿比盖尔说道,“这样的话,你拒绝也好,不拒绝也好,都是个麻烦啊。”
“是啊。”莱纳斯叹了口气,他抓了抓自己的白色头发,看上去显得很是心烦意乱,“的确很难办啊。”
“嗯,”阿比盖尔用手指摸了摸下巴,然后她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有办法了,”阿比盖尔认真地说,“我这就去把约瑟王杀了。”
“然后就不用看病了。”她拍了拍手。
莱纳斯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这个展开,说实话,完全是他未曾想过的道路,但是如果是阿比盖尔提出来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但是,但是总感觉一个小女生说这种事情,有点,惊悚。
“我是说真的。”阿比盖尔认认真真地试图分析点什么出来,“你看,翡雯王女已经迫不及待地希望他挂了,你就算去看,估计她也要给你暗示什么的。”
“那不如今天晚上我直接潜入,把他捂死在床上。”阿比盖尔抬起了一只手,“一了百了,万事大吉。”
“不是,”莱纳斯轻声说道,“这都是谁教你的,你当过刺客吗?”
阿比盖尔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确没学过潜行之类的,但是她很快有了新的办法,“把所有目击者都杀光,就没有看到我了。”
“啊?”莱纳斯又一次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之中。
“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不也算是成功的刺杀吗?”阿比盖尔讲得头头是道,“你看,目标死了,没人发现我,大家都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局。”
只有约瑟王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莱纳斯思考了一会。
虽然说约瑟王现在不过是等死而已,但是要是说直接把他剁了,这件事好像从结果上来看没有什么毛病。
但是。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莱纳斯说,“杀人这种事总归是不好的,即使是刽子手,杀死了的大多是恶人的人,也会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的。”
他没有说谎,这的确是他多年做神父得到的经验。
“所以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计划。”莱纳斯说道。
“所以你提一个更好的出来啊。”阿比盖尔忍不住说道。
“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聊天的。”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欧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但是的确有个计划。”
“所以是你去把他杀了吗?”阿比盖尔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你看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啊不是,”欧文明显愣了一下,“不是。”
“那是什么,快讲快讲。”阿比盖尔转了过身,一脸期待,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小星星一样,不知道的根本没法猜到她在聊这么杀人越货的事情,还以为她听到了草莓蛋糕或者小裙子。
“我建议翡雯王女把他的仆人灌醉,一天没人去看他,他肯定已经凉了。”欧文说道。
“但是说实话我感觉这个计划像是翡雯想出来的。”阿比盖尔好像有点扫兴,随口说道,然而欧文躲开了她的目光。
被猜中了么。
阿比盖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了一阵忧伤。
也许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么不完满的。
“其实倒也不错。”阿比盖尔笑着说,“这样莱纳斯估计只能给他开个死亡证明了。”
“如果那时候他还没断气怎么办?”欧文轻声问道。
“捂死他。”阿比盖尔毫不犹豫地说。
莱纳斯笑了笑,垂下了头。
“如果是我的话,会最后努力救他一次吧。”
“努力一下。”
(未完待续)
第64章 晋升之日 ◇
◎约瑟王死了◎
莱纳斯伸出了一只手, 放在了约瑟王的脖颈上,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王, 但是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脉搏已经完全停息了。
莱纳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也许是在几年前吧,约瑟王曾来过教廷,那个时候他还在红衣主教学院里, 远远地看到过他一次。
他实际上不算老迈,那个时候他甚至称得上是个英俊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灿银的锁子甲, 挂着一把宝剑, 胸甲上是玫瑰的图腾。
“那个就是约瑟王。”他的同学戳了戳他, “芙罗兰的君主, 有数位娇妻的男人。”
莱纳斯笑了笑, “那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同学跟着笑了起来,“是啊,毕竟我们这辈子能有个长期基友都是福气了。”
但是他们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别说不能娶妻生子了,就算是进来就得把自己阉割了,估计这个世界都依旧对此趋之若鹜。
莱纳斯垂了下头,然而现在在他面前的约瑟王看上去是干枯的, 瘦弱的,也许是因为脱水的缘故,他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让我为死者祈祷吧。”莱纳斯轻声说道。
仆人们走了出去, 莱纳斯跪在了床前, 然后他掀起了被子, 开始快速地检查着尸体。
约瑟王, 是被毒杀的。
微微岔开的发青的指根, 眼白,以及舌头,都完全可以告诉莱纳斯,他是被慢性毒药杀死的。
莱纳斯虽然认为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体面的死去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垂下了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他如何可以完全放任自流。
莱纳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准备取一点□□留下来。
“这个家伙果然心存二心啊。”一位仆人轻声说道,“女王陛下,要把他处理了吗?”
翡雯抱起了双臂,她似乎在凝视着父亲的肖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看。
“不必了。”翡雯大红色的嘴唇吐出了一个单词,“由他去吧。”
她那一瞬间似乎被某种寂寞的情愫所笼罩着。
她抬起手来挥了挥,“不必在意这些小事了。”她平静地说,“如今王位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无需在意这些小节。”
然后她转过了身,“我的礼服准备好了么?”
“全部准备好了。”仆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翡雯冷淡地说。
“教廷来使呢?”她询问道。
“已经安排人去接了。”仆人答道,“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翡雯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从走廊中离开了,她的身后有工人正在给墙上钉着钉子,她的画像即将被挂在这条走廊上。
和列祖列宗摆在一起。
她将是芙罗兰的女王,统治这方日光灿烂的沃土的王。
“芙罗兰的新时代,就由我拉开吧。”翡雯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然而很快又归于沉寂。
只希望,我赴死之时绝非孤身一人。
“约瑟王死了?”阿比盖尔问道。
“是啊。”莱纳斯轻声说,“都僵硬了。”他说道,“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始发臭了。”他将外套脱下来扔进了脏衣篮。
欧文坐在窗台上看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但是阿比盖尔感觉他在走神,也许他已经把整块大陆在脑海中神游了一遍了。
“真的死了啊。”欧文轻声说道,“还真是令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死亡。”
“说实话,的确挺复杂的。”莱纳斯说,“明明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就那么死了。”他将自己的围巾也扔了进去,然后是手套,然后他走进了书房,似乎打算把什么东西掏出来。
阿比盖尔跟了进去,“说起来,他是怎么死的?”
“我其实并不能确定他是怎么死的。”莱纳斯摇了摇手中的玻璃小瓶子,看它的颜色进行的转变,“看病理来说,是慢性中毒。”
“但是这种毒药。”莱纳斯给阿比盖尔看了看瓶子中析出的结晶。
“番木碱。”莱纳斯轻声说,“大概率是这个。”
“它可以让人兴奋起来,减少疲劳,但是长期服用必然会被鸠杀。”莱纳斯说,“所以是约瑟王自己药物上瘾而自作自受,还是有人给他偷偷下毒,这还真是很难说。”
“这样。”阿比盖尔凑过来看了一眼,“那么不管怎么说,这个可怜的男人还是英年早逝了。”
“也不算很英年了。”莱纳斯说,“他都四十八岁了。”
阿比盖尔在心里想,四十八岁在我们那边还叫英年早逝的。
莱纳斯将瓶子放在了架子上,准备静置一段时间,他坐了下来,看了看昨天放在那里的一个瓶子,里面似乎已经开始显现出什么东西了。
“还真是奇怪,我在教廷做了很多次实验,都失败了。”莱纳斯看了看,对自己的运气感到了某种不可思议,“这回好像要成功了似的。”
阿比盖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糖放在了嘴里,如果说是我的运气你会不会打我,她想,但是现在的确可以证实,但凡她所到之处,都会发生一些小概率事件。
也就是所谓的奇迹。
“所以你这个实验是在做什么。”阿比盖尔问道。
“在解析圣器。”莱纳斯说,“分析一下结构,和黑暗生物的关系。”
“这个事情太容易失败了。”他轻声说,“我把自己的十字架分完了,都没有效果。”
“然后我只好说,我弄丢了。”莱纳斯无奈地说,“还因为这件事被禁足了一个月。”
阿比盖尔笑了起来,“但是你也不冤枉啊。”
“哪有神职人员连这个都能丢的。”阿比盖尔说道,“简直不可思议。”
“后来就开始分念珠了,反正少一个两个的,他们也看不出来。”莱纳斯认真地说。
“这是破坏公共财产吧。”阿比盖尔忍不住说道,“摊上你真是倒了好大的霉。”
莱纳斯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似乎是想要缓解一下眼球的压力,然后他松开了手,“好吧好吧。”
“算他们倒霉了。”他笑着说。
莱纳斯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虽然看上去温顺,但是骨子里每一根神经都是叛逆的,阿比盖尔越来越深深的了解到了这一点。
这种人很讨厌,他们总是在打破现在大家赖以生存的安稳,然而,这种黑暗的低沉的安稳如果也可以苟活的,那么下一步只会向更深处坠入。
毕竟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人贪得无厌。
阿比盖尔出去的时候,欧文已经把那本书放在一边,然后比照着它在摆弄着什么瓶瓶罐罐,然后阿比盖尔看到了他放在一边的东西。
那是他的制服。
包括带着金色扣子的蓝色军装,放在盒子里的勋章,以及佩剑。
欧文将药水滴进了罐子里,然后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唉,没什么,就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保养一下。”
“要不然总是送去给人保养不好意思。”欧文说,然后他用调羹用力搅了搅手里的罐子,“我觉得和做菜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就是做菜不需要称每种东西放多少。”欧文说,拿起了一边的小天平看了看。
“砝码不能用手拿的。”阿比盖尔忍不住提醒道。
欧文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地缩了回去,“居然是这样的吗,拿了之后会怎么样?”
“会不准。”阿比盖尔说。
欧文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会被诅咒的。”
这家伙的想象能力未免太丰富了一点吧。
不过,“你也害怕被诅咒吗?”阿比盖尔问道。
欧文笑了笑。
“应该没什么好怕了吧。”他看了看书,“说是要打起沫,这样应该就行了。”然后他抬起手,拿起了横放在一边的佩剑,将它拔了出来。
“这是用来护理剑刃的吗?”阿比盖尔问道。
“是用来护理剑鞘的。”欧文说道,然后他将佩剑放在了椅子上,“女王很快就要加冕了,我也算是紧急抢救一下了。”
“那个,能给我看看吗?”阿比盖尔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几个小盒子。
“啊,可以。”欧文应声道,阿比盖尔拿了起来,是小牛皮做的盒子,精致无比,上面有着黄金的搭扣,这个一看就是赏赐给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战士的勋章。
阿比盖尔打开了搭扣,然后里面的勋章露了出来。
的确精致的令人感到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纯金打造的缠枝玫瑰拱卫着中间的红色宝石,背面刻着欧文·多弗莱斯的名字和授勋日期。
“愿你终身不忘此时的荣誉。”阿比盖尔轻轻地读出了上面的铭文。
“这几个比较普通了。”欧文看了看另外几个盒子,“参战纪念勋章,重伤勋章,公民荣誉勋章。”
“不普通了好不好。”阿比盖尔笑着说,“你才二十一岁,居然就有这么多了。”
欧文笑了笑,“只是赶上了乱世罢了。”他垂下眼睛,认真地护理着硬皮革的剑鞘,让它一点点的抛光,每一个金属钉都灿烂夺目。
然后他拿了起来,光华照亮了他的脸,这种金属的冷色和他是天生一对。
欧文·多弗莱斯属于战场。
欧文·多弗莱斯属于这个时代。
(未完待续)
第65章 杀戮之宴 ◇
◎有个某个人降临了,这个世界改变了◎
红发的女王抬起手, 让人将华美的织物批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她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教廷来使到了么?”她笑着问道。
“科洛主教将为您加冕。”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哦, 不必记得他的名字了。”翡雯长长的绯红色的指甲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