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光彩夺目的太阳光整片整片地洒了下来, 她抬起头,沐浴在这一片温暖之中,然后她走上了被核桃打磨的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 一步一步地走向王座, 那位主教大人正穿着一身红衣在等待着她, 手中端着她的王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推门而出的女王身上, 她高挑而艳丽, 就像是盛放在悬崖之上的花朵,而她看了一眼主教,露出了一个笑容。
“杀了他。”她笑着说道,表情欢快而酣畅漓淋,仿佛她刚刚说的是让我们开个派对吧。
而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几个人从人群中蹿了出来,红衣主教的笑容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而他的人头已经滚在了地上,还带着那礼貌而慈爱的笑容。
翡雯从鸦雀无声的人群中走了过去,轻快地从血泊里捡起了那枚王冠, 在红衣主教的袍子上擦了擦, 然后戴在了头上, 她甚至轻快地提着裙子转了个圈避免沾到血迹。
然后她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王座, 坐在了上面。
“把这个人头装起来, 送到雪国去。”翡雯轻笑着说,似乎在筹备什么厚礼一样,“顺便告诉他们一下,从今天开始,芙罗兰准备宣战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下面的贵族们里。
“支持宣战的,站在左边,不支持宣战的,站在右边。”她笑着说,抬起了一只手,“好了,作出你们的选择吧。”
“您这样是在让芙罗兰覆灭。”一个老人声音颤抖地说。
“那就站在右边吧,罗洛公爵。”翡雯的脸上始终带着可以说是甜美的笑容,“快点,”她击了击掌,“我可是很不喜欢等待的。”
贵族们行动了起来,既然德高望重的公爵都出言反对她了,那么大多数的贵族都站在了右边,只有寥寥不到十人站在了左边。
“真是太好了。”翡雯笑着说,“我早就觉得国库负担贵族的年俸有点太沉重了呢。”
“把左边的都逮捕,”翡雯厉声说道,“以我的名义,芙罗兰的名义,以亵渎神明和法律的罪名逮捕。”
“恕我直言,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正在对您提出劝谏。”公爵高声说道。
“你这就是亵渎。”翡雯轻声说道,“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芙罗兰的神明,我就是芙罗兰的法律。”
“至于从哪里开始,当然就是从这里开始了。”翡雯轻笑了一声,“若不是新王加冕,把你们全都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啊诸君。”
“你们都在自己的封地上逍遥自在呢,我看城郊哪个农户家里的猪都比你们更关心芙罗兰的未来吧。”翡雯质问道,“是不是?”
贵族们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冷,有人甚至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有的贵族已经被吓得开始失禁,翡雯始终端坐于王座上,主教的血液在她的脚下如芙罗兰最引以为荣的鲜花一样绽放。
恭祝着浴血之王的加冕。
她挑拨雪国与神域开战也好,毒杀约瑟王也好,她就是为了这一刻,将世界点燃的一刻。
如果芙罗兰和神域贸然开战,并非好事,然而现在雪国刚刚挫了神域的威风,却也需要自己的支持。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然而世界上哪有什么现成的好机会,都是被造就的罢了。
疯子,精神病患者,抑或是天才,这些词都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存在,然而翡雯将之视为最自己最高的赞誉。
芙罗兰,在新王加冕的第一天,宣战了。
银雪女王起开了大红的火漆,她将信件放在了一边,推开了盒子,里面的确是一颗人头,维微微地掩住了口鼻,然而下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并无选择。
她抽出了一支羽毛笔,在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雪国将与芙罗兰结盟。”她轻声说道,用铜匙融化了蜡块,蓝色的蜡被她浇在了纸上,然后她取下了戒指,扣上了雪国的徽章。
“准备吧,”她说道,站了起来,“我的骑士们,也许这次的战火远远没有熄灭。”
白衣的骑士们施了一礼,快马从城墙的各个大门冲了出去,务必将这条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雪国的每一处土地,从东方连绵的山脉到北地钓金枪鱼的港口,每个人都必须知道这件事。
维登上了高高的城墙,看向了遥远的南国。
“神啊,请告诉我,这位女王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呢?”维垂下了头,“这个世界会好么,我有做对吗?”
天空没有回答,纷飞的雪片也没有回答。
维静默地看着白色的土地,过了许久,她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她希望她的朋友们都可以平安,她轻轻地出了口气,瞬间在霜冻的空气中化成了白色的冰晶。
愿我们都能看到来日的世界。
路易·多弗莱斯伸出了手,圣鸦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是最紧急的命令,芙罗兰的女王翡雯在登基之日杀死了红衣主教,并且对神域宣战。
路易的嘴角浮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唉,”他偏过头,“来的真快呢。”
看来那位德·莱克的财富要出一点小小的不测了呢。
命令我做好战时准备,我的确有在做啊,路易笑着想,把龙骑士诛灭了之后,攫取他们驯龙的秘密,获得他们的财富。
那之后我们的军队会变得有多强,我简直想想就会心潮澎湃呢。
路易削好了一根羽毛笔,沾了沾墨水,然后开始写一封信。
这么一场血之宴,把我漏下了,可是和我这个人平素为人不符啊,他笑了笑,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和充沛的阳光,圣鸦梳理着羽毛,仿佛每一个岁月静好之夜。
运气是站在我这边的,神是站在我这边的。
这么快就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送到了我的手上,路易轻松地想,不过最近恐怕会有很多间谍涌进神域,估计要忙上一段时间了。
他伸了个懒腰,他早就感觉到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变化了,因为某个人的来到,原来的平衡被打破了,越来越多的人才出现了,它比过去的每一个十年都激烈。
有谁来到了这个世界,带动了蝴蝶反应,大概是这样的吧。
路易轻轻地把玩着一枚棋子,龙骑士会不会知道什么关于神的事情呢,到时候一并拷问一下试试吧。
但是这个世界,真像是为救世主的到来拉开帷幕啊。
他打了个响指,秘书走了进来,他将封好口的信封递给了秘书,“把这个寄给拉尔曼博士,谢谢。”
世界躁动了起来,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似乎都在弥漫着血腥味。
然而这一切都似乎与莱纳斯没有什么关系,他接过了铁锹,一下一下地在肥沃的土地上刨着坑。
“阿比盖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莱纳斯轻声说道。
坐在树枝上的少女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怎么了?”
“也许神域知道翡雯要做这件事。”莱纳斯慢慢地说,他的坑已经挖的差不多了,不远处欧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和马车夫两个人一起将一具无头的尸首放进了土坑里。
“因为这位是我的朋友。”莱纳斯轻轻地将尸体在土坑里摆正,“就是提前通知我离开的那位朋友。”
“这大概是他们用来惩罚他的办法吧。”莱纳斯轻声说道,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裹尸布,让尸体端正地躺在了里面,血液将素白的裹尸布洇湿出大片大片的花朵。
欧文猛的捂住了嘴。
莱纳斯细致而缓慢地完成了手上的工作,然后他拿起了铁锹,继续一点点地填着土,“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是啊。”金发少女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是。”
“人们永远只会知道一位主教被国王杀死了。”莱纳斯轻声说,土一点点地落在被裹尸布包裹的人体上,“他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都不会有人关心的。”
“可是这?”欧文似乎想说什么。
莱纳斯用锹将土平整了一下,然后继续填着,“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说道。
“愿您能安息,”莱纳斯宁静地说,“诸圣者必然降临,将带您前去他的国。”
阿比盖尔很少听到莱纳斯念这种东西。
然而他如今却的确在念着。
莱纳斯一边填着土一边念诵着诗篇,风从树林中吹过,带来繁花的香味,世界似乎变得宁静无比,没有任何的痛苦和不幸。
“至尊者将明鉴万物,统御万物,”他轻声说道,“该归还的,该奉纳的,受冤屈的,蒙不幸的,均于掌中。”
他轻轻地接过欧文递给来的花盆,将年幼的花树种在了尸体之上。
“愿您得享彼岸至尊者的垂怜与无上荣光。”
“阿门。”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
第66章 锚定彼方 ◇
◎救世主,降临了◎
金发少女伸出手, 淡粉色的花瓣落在了她的手掌上。
阿比盖尔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是用左手写的, 但是除了字体的偏向方向之外, 看上去很是工整。
信很短。
那个人说,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个世界改变了么,各种各样的举足轻重的人物开始风云际会, 而他们似乎都认识同一个人。
那就是你。
这个世界开始波动了。
为什么呢,你应该知道吧。
阿比盖尔·冯·霍恩海姆小姐。
她将信放在了烛火上一把火送它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不管送信的人是谁, 这个人的嗅觉不可以不说十分敏锐。
所谓的世界意志和她说, 她就是会不停的碰见关键人物, 但是这些人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似乎世界意志并不能决定,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他们需要她在关键的时候,把这个世界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去。
而正确的道路在哪里呢?
她需要在这个世界的向导,为她锚定这个世界的坐标,她将把这份信任交付于谁,她想召唤她来到这里的人一定会不希望她选择那个人。
莱纳斯·威廉姆斯·拉普兰。
他和这个世界的正义完全背道而驰,世界需要稳定的信仰他却在制造混乱, 世界需要平静的情绪他却在制造争论。
世界需要激烈的战争来清洗一切罪恶重启,他在种植新生的植物。
他与命运相悖而行,本是应该被世界意志抹杀的不安定因素, 世界树被裁剪的旁枝, 不该存在于此世的可能性。
“阿比盖尔?”莱纳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女露出了一个笑容, “为什么这么早的时候, 花就落下来了呢,莱纳斯。”少女轻声呢喃着。
“因为军队开拔的时候震动了大地。”莱纳斯答道,他伏在了扶手上看着远处的烟尘。
“可是花不该这么早的落下来啊。”她轻声说道。
白发青年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是不怎么顺心称意的。”
“但是每一朵花都会找到自己的土地的。”他回答道,“然后明年春天的时候还会醒来,策划一场盛大的重逢。”
“就像这世上其他所有事情一样。”
金发少女闻言轻轻地笑了笑。
“你的实验顺利吗?”少女问道。
“还好。”莱纳斯轻声说,“总不可能次次都成功的。”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那件事吧,黑暗生物从什么来,是什么,回去哪里,这件涉及到这个世界最深沉的本源的事情。
“你心情不好?”莱纳斯问道,“出去散散心吗?”
“算了。”阿比盖尔说道,“也没有很心情不好。”她低声说,“女王同意你进入学院了么?”
“申请函还在她的手里。”莱纳斯无奈地说,“她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倒也未必不同意吧。”阿比盖尔轻声说,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莱纳斯,你相信你的道路是正确的吗?”阿比盖尔认真地问道。
“至少有尝试的可能。”莱纳斯答道,“怎么了?”他转过了他淡金色的眼睛,清澈见底的眼睛就像是在看新鲜的冰葡萄酒亦或是日光之下的溪水。
“和我结下血契吧。”阿比盖尔轻声说道,伸出了一只手,“你作为此方之人定义我的存在,让我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一个位置。”
莱纳斯诧异了一下。
“怎么了,你觉得自己做的是不对的吗?”阿比盖尔质问道。
莱纳斯笑了笑。
“事到如今说什么谦虚的话似乎听着都很搞笑了。”他伸出了一只手,“我所笃信我所追求的世界比现在的要好。”
“我所笃信我能为未来开辟道路。”
“我也笃信你会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未来。”
阿比盖尔笑了笑,然后她摸出了一把小刀,将两个人的掌心划开,然后十指相扣。
两个人的血液接触到的一瞬间炽烈的温度升起,在皮肤上刻下了复杂的纹样又消失于无形,血契在无声无息之中缔结。
最终最后一滴血也消失不见,伤口开始缓慢的愈合。
“未来会变好的。”白发青年轻声说道,伸出手摸了摸金发少女的头,“相信我。”
“好的,我相信你。”金发少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风吹起了她的头发,那只暗红色的眼睛里的色彩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古老庄严的符号在里面慢慢地重构着,世上已经无人能够解读这种文字,然而每一个看到的人还是会感到神圣和不可侵犯。
救世主,诞生了。
在无声无息之中,在整个世界一片混乱之中,救世之人悄然降临。
世界上的每一寸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钟而下一秒钟又有涟漪一样的东西传播了出去,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大气中的以太颤抖了一下又归于了平静。
每一块用来观测与占卜的水晶都在中间结上了一层雾气,如同最深沉的冬日降临在了其中,而下一刻又被某种温暖所融化。
神域教廷最高的钟塔上的钟突然自己摆动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的钟声让所有正在工作或者研究的神职人员们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有人在心中默默地记着数。
一次。
两次。
五次。
七次。
一共七声钟响,正是神所创造这个世界所花费的天数,而这座钟自己敲响七次之时只说明了一件事。
救世主已经降临了。
他在哪里?
往年的救世主备选都是在这庄严的教廷,在无数虔诚的信众和仆从的簇拥之下,在制定之人天选之子的恭候之中,在纯白的地板上,周围飞翔着纯洁的鸽子,等待着上天的指定殊荣。
而这一次。
救世主没有在这里。